馬車被人攔住。
宋安然挑起車窗簾子朝外看去,打頭的人是顏宓身邊的小廝,名叫小五的那個。
小五已經來了,顏宓還會遠嗎!
宋安然預料沒錯,很快顏宓就出現在視線內。
顏宓冷着一張臉,目光裹挾着狠厲之勢,直接朝宋安然的臉上刺來。
宋安然輕哼一聲,將車窗簾子放下。
顏飛飛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雙手不由自主的絞着手絹,貝齒咬着下嘴脣。
顏飛飛擡起頭來,望着宋安然,悄聲問道:“馬車怎麼突然停下了?外面是什麼人,是不是國公府的人?”
宋安然面無表情地回答她,“顏姑娘幹嘛不自己看一眼。”
顏飛飛連連點頭,“你只需要告訴我,我大哥在不在。”
宋安然笑了起來,她能理解顏飛飛懼怕顏宓的心思。她問顏飛飛:“如果在你會怎麼做?如果不在,你又會怎麼做?”
“我……我……如果我大哥不在的話,那就沒關係。區區幾個下人,我還是有辦法打發掉的。如果我大哥在的話,宋姑娘人,你能不能帶我走。你那麼有錢有本事,你一定可以帶我走,對吧?”
顏飛飛眼巴巴地看着宋安然,眼中全是祈求之色。
宋安然好想笑,更想對顏飛飛說,她不是男人,對她使用美人計沒有用。
宋安然忍了忍,沒有笑出聲來。她問顏飛飛,“我爲什麼要幫你?你又不是我的人。”
“助人是快樂之本。連蔣蔓兒那樣的人,宋姑娘都肯仗義執言,爲什麼就不肯幫我?我難道連蔣菲兒都比不上嗎?”
宋安然想說,在對待婚事上,顏飛飛和蔣蔓兒純粹是半斤八兩,都很任性。
宋安然對顏飛飛說道:“蔣蔓兒是我的表姐,你又不是我表姐。我沒理由幫你,所以請你下馬車吧。”
“我不要!我大哥肯定在外面,我不要下馬車。”顏飛飛雙手緊緊地抓着車壁上的扶手,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宋安然,一副宋安然不幫她,她就死磕到底的態度。
宋安然挑眉冷笑,突然衝馬車外的顏宓喊道:“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動手?”
顏宓騎在馬上,聲音冰冷,毫無感情的說道:“顏飛飛,你給我出來。”
“我不!大哥,求你不要逼我。”顏飛飛大哭起來。哭得好傷心,好難過。爲什麼向來寵愛她的父母親,轉眼就變成專制家長,讓人好討厭。
她一點都不喜歡現在的狀態。她希望一切都能回到從前那樣,有着父母的寵愛,可以恣意妄爲的生活。
“不要逼我說第三遍!顏飛飛,你最好自己下來。如果逼我動手,只怕你承受不起。”
顏宓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顏飛飛將頭埋在膝蓋窩裡面,小聲的抽泣。
同時,顏飛飛還對宋安然哭訴,“他們好討厭,所有人都在逼我。就因爲淑妃娘娘罵我了幾句,貴妃娘娘警告了一回,他們對待我的時候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恨不得逼死我。哼,淑妃和貴妃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皇帝的……”
“顏飛飛,你給我閉嘴!”
話音一落,顏宓已經來到馬車門口。伸出手來,抓住顏飛飛的手腕,就朝馬車外面拖。
顏飛飛則拼命反抗,用腳踢,用手抓,用牙咬,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顏飛飛這十多年只學到勳貴貴女的表皮,沒學到內裡核心的那一套自恃身份,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端莊優雅,決不能學街頭潑婦撒潑。
顏宓心頭怒火升騰,板着臉說道:“顏飛飛,我已經多次警告你,任何時候都不準議論皇室宮闈,以免給家族招惹。可是你從來不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這一次,決不輕饒。”
“顏宓,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大哥?你爲什麼要這麼逼我?我恨你,恨你……”顏飛飛瘋狂大叫起來。
顏宓直接一巴掌甩在顏飛飛臉頰上,“我情願你恨我,也不允許你自私任性,禍害整個家族。”
顏飛飛哭着吼着,“你們都是壞人,你們就是見不得我好。我恨你們所有人,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爸爸……”
宋安然拿起靠枕,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打在顏飛飛的頭上。然後厲聲呵斥她,“給我滾下去,以後再敢隨便上我馬車,我要你好看!”
宋安然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顏飛飛瘋狂任性的叫喊。
顏飛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安然,“你打我?連你也來打我,你們都欺負我。你們是一夥的,你們都是壞人……”
宋安然猛地朝顏宓瞪去,“顏公子,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要任由她敗壞國公府的名聲嗎?”
顏宓一咬牙,一個手刀打在顏飛飛的脖頸上,顏飛飛瞬間昏迷過去。
宋安然頓時鬆了一口氣。偷偷踢了一腳顏飛飛。
顏飛飛這個蠢貨,差一點就暴露了穿越女的真相。真要暴露了,那就是被火燒的下場。
還好宋安然反應夠快,及時打斷了顏飛飛的瘋狂叫喊,沒有引起顏宓的懷疑。
顏宓冷漠地瞥了眼宋安然,然後命人將顏飛飛帶回國公府。
顏宓杵在馬車門口,雙眼輕飄飄地朝喜秋喜春瞄了眼。
喜秋趕緊說道:“奴婢下去看看馬車還能不能走。”
然後拉着還沒反應過來的喜春,急匆匆的下了馬車。
宋安然哼了一聲,兩個‘小叛徒’。
宋安然衝顏宓笑了笑,“顏公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我,會讓我誤會的。”
“你不會!”顏宓瞪着宋安然,“今天倒是巧的很!”
宋安然攤手,表示無奈,“我也很意外,顏飛飛這麼巧撞上我的馬車。顏公子不會認爲我和顏飛飛串通好了吧。”
“你用不着解釋。你比顏飛飛聰明,所以我相信你不會和她串通一氣。”
宋安然笑了起來,“我應該說感謝嗎?”
顏宓沒吭聲,就一直盯着宋安然看。
宋安然一副端莊穩重的模樣,半點不心虛,任由顏宓打量。反正被顏宓看着,也不會少一兩肉。
最後還是顏宓認輸,率先開口,說道:“你答應我的事情,沒有辦到。”
“顏公子指的是哪件事情?”宋安然裝糊塗。
顏宓冷着臉說道:“具體哪件事,你應該很清楚。”
宋安然輕聲一笑,瞧着顏宓着急的樣子也挺好玩的。她說道:“這十多天,我都沒出門。自然也沒時間去見聞先生。顏公子放心,我已經和聞先生約好,明天就去通天觀。到時候,我會將你的話帶到。”
顏宓昂頭,“最好不要對我撒謊。”
“顏公子,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
顏宓撇頭,不理會宋安然。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顏飛飛不想嫁給周涵,想找周涵攤牌,你知道吧。”
顏宓朝宋安然看來,冷漠地說道:“顏飛飛沒有說不的資格。”
還真是冷酷無情。
宋安然問道:“如果她執意不嫁,莫非你們還真的逼她嫁給周涵嗎?要知道蔣蔓兒可是前車之鑑。”
“我說過,她沒有說不的資格。她也不是蔣蔓兒。”顏宓語氣很冷。很顯然,他不想繼續談論顏飛飛的事情。
宋安然很識趣的閉嘴。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變得很尷尬。
宋安然很平靜,顏宓依舊是面癱冰山臉。
顏宓盯着宋安然看,眼中一閃而過一絲複雜的光芒。突然之間,他疾步後退,騎上馬快速離去。
宋安然長出一口氣。
當顏宓不說話的時候,壓迫感還是很強的。
喜春喜秋見顏宓走了,也都紛紛爬上馬車。宋安然瞪了她們一眼,沒義氣的傢伙。
喜秋小心翼翼地說道:“奴婢二人要是不離開的話,顏公子肯定會將我們二人丟出去。”
“就不怕本姑娘將你們丟出去?”
喜春笑了起來,“姑娘沒那麼大的力氣。”
這個理由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宋安然又狠狠瞪了她們一眼,說道:“以後不準再私自做決定。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扣你們的獎金。”
“奴婢遵命!”
這一次馬車順利來到顏道心顏大人府上。
敲門通報,被顏家的人迎入二門下馬車。
顏道心的孫子顏悔站在二門迎接宋安然。
顏悔十七八歲的年紀,遺傳了顏氏一族的好基因,雖然比不上顏宓那個妖孽那樣好看,卻也是玉樹臨風,濁世佳公子一枚。顏值絕對屬於上等,幾乎快趕上沈玉江。
宋安然微微頷首,“見過顏兄。”
顏悔拱拱手,“祖父外出還沒回來,還請宋姑娘稍等片刻。”
“不要緊。正好我想拜見顏太太,不知方便不方便。”宋安然微笑問道。
顏道心的妻子已經過世,如今顏家當家的人,是顏道心的大兒媳婦顏梅氏。顏悔就是顏梅氏的嫡長子。
顏悔說道:“我先派人給母親稟報一聲。宋姑娘請隨我來,我先帶你去花廳喝茶。”
“多謝顏兄。”
顏家的三個姑娘都已經出嫁,顏家的小子卻都還沒有成婚。這也是爲什麼會是顏悔在二門迎接宋安然。
顏悔領着宋安然來到花廳,顏家下人奉上茶水。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問顏悔,“顏兄還在書院讀書嗎?”
顏悔搖頭,“目前沒有在書院讀書。”
宋安然問道:“那顏兄今年秋天會下場參加秋試嗎?”
顏悔在去年已經考取了秀才功名。據宋安然瞭解,顏悔原本是打算在南山書院讀書的,不過因爲南山書院收費昂貴,加上家中又有顏道心這位學問大家指導,顏悔乾脆放棄了去南山書院讀書的打算,就在家中自學。
顏悔搖頭:“學問還不到家,這個時候下場,就算僥倖得中,名次也會倒數。”
宋安然抿脣一笑,書香門第的子弟,都是一樣一樣的。不僅要考科舉,還要考上好名次,最好是在前十名之內。
就比如顏悔,他今年下場參加考試,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可以考上舉人的。只是名次不會太好看。於是他乾脆推遲三年再考,到時候說不定一舉考中解元,如此顏家上下也能風光一把。
書香門第的子弟,追求太高。
宋安然聯想到宋安傑,宋安平。以宋子期的脾氣,估計也會對宋安傑做出相同的要求,要麼不考,要考就要考前十名,甚至前三名。否則就是丟家族臉面。
顏悔和宋安傑,一個身爲學問大家的孫子,一個身爲探花的兒子,都是同樣的壓力山大。
宋安然輕笑一聲,說道:“顏兄要求太高了。”
“這是應該的。”顏悔很平靜地說道。那是一種刻進血脈裡的驕傲。身爲顏家嫡長孫,容不得他有絲毫的鬆懈。唯有做到最好,才能重振家族雄風。
一個丫鬟走進來,“啓稟少爺,太太請宋姑娘過去說話。”
顏悔站起來,“宋姑娘,我送你過去。”
“多謝顏兄。”
宋安然跟在顏悔身後,四下打量顏家內宅。
宋安然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顏家的丫鬟一見到顏悔,個個都臉紅心跳,小鹿亂撞,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
偏偏顏悔目不斜視,對待下人都是不假辭色。小丫頭們個個興奮而來,失望而歸。可是她們並不沮喪,下一次,同樣戲碼又會上演。
總之,只要顏悔還沒成親,小丫頭們對顏悔還抱有一定的幻想。
顏梅氏是個四十出頭的端莊婦人。她穿着暗青色的衣裙,端坐在主位上。
見到宋安然,頓時笑了起來,“宋姑娘來了,快請坐。”
“晚輩給太太請安,太太安康。”
“太多禮了!你快坐下說話。”顏梅氏顯得很熱情,就像是鄰家大媽一樣。
宋安然示意喜秋將禮物送上,“太太,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太太莫要推辭。”
禮物飽含了四匹錦緞,四匹松江棉布,還有兩包藥材。都是家庭常用的東西,也是最適合送禮的東西。
顏梅氏見了,暗暗點頭,心想宋安然做事就是妥帖。她笑道:“你有心了。難爲你走一趟,還帶上這麼多東西。”
宋安然抿脣一笑,“老大人對宋家有大恩,任何禮物都不足以酬謝老大人的大恩。”
“你這姑娘,就是太客氣。老爺子幫你們宋家,那也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可沒要求你們宋家報答。”
“我知道。不過若是不報答老大人的大恩,我心中愧疚,別人也會指責我們宋家忘恩負義。”
顏梅氏故意板着臉,“怎麼又說到忘恩負義上面去了。你們這些小姑娘,就是想得太多。”
宋安然笑了起來,“太太說的是。對了,今兒來見太太,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請示太太。”
“你說!只要是我能幫忙的,肯定會幫你。”顏梅氏笑呵呵的。
宋安然說道:“是這樣的,前段時間宋家遭受大難,現在也是寅吃卯糧。如今我打算重整旗鼓,在西市開一家珠寶鋪子。鋪面是現成的,貨源也是現成的,唯有開張需要的音量還差了一點。我在想太太手上如果寬裕的話,不如我們合股,兩家一起經營珠寶鋪子。”
顏梅氏很意外,就連坐在一旁一直不吭聲的顏悔都盯着宋安然多看了兩眼。
顏梅氏和顏悔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顏悔對顏梅氏微微搖頭,暗示宋安然說的話一半真一半假。
開珠寶鋪子是真,想和顏家合股也是真。不過說宋家如今寅吃卯糧,那肯定是假的。就算宋家遭了大難,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顏悔的消息並不滯後,他從晉國公府那裡聽到一個消息,說前段時間和糧商之間鬥得你死我活的四海商行也是宋家的。
手握四海商行,說宋家有金山銀山也不爲過。
顏梅氏也反應過來,宋安然這是變着法子的照顧顏家。直接送銀子,怕顏家人不能接受,於是就想出合股做生意的辦法。
顏梅氏有些猶豫,她該接受宋安然的好意嗎?
如果接受,宋家的經濟狀況肯定會得到極大的改善。顏悔娶妻的聘禮也有了。可是這樣一來,顏家是不是有點挾恩圖報的意思。而且老爺子顏道心會答應嗎?
如果不接受,顏家的經濟狀況得不到改善,只能繼續變賣家中祖產,那纔是真正的寅吃卯糧。到時候,不僅顏悔不能去南山書院讀書,而且連像樣的聘禮也拿不出來。
顏梅氏猶猶豫豫的,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顏悔覺着自己不能在繼續沉默,於是開口問道:“不知宋姑娘還差多少銀子?”
宋安然露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還差一萬兩左右。”
一聽要一萬兩,顏梅氏連連搖頭,“宋姑娘,恐怕我幫不上什麼忙。一萬兩真的太多了。”
宋安然點點頭,“太太誤會了。我說差一萬兩,不是請太太出一萬兩。這一萬兩,其中侯府已經決定投五千兩,另外還有兩家合起來投三千五百兩。太太只需要再出一千五百兩,這生意就成了。太太,您看可以嗎?”
顏梅氏依舊猶豫不定,總覺着這是在佔宋家的便宜。
她對宋安然說道:“宋姑娘,我很感謝你替我們顏家着想,也知道你是想要報恩。只是這不太好,我們又沒做什麼,怎麼能白白的在鋪子裡佔股份。而且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不用將那點恩情一直放在心上。”
宋安然偷偷嘆了一聲,如今像顏家這樣忠厚的官宦世家,真是越來越稀少。
宋安然對顏梅氏說道:“太太誤會了,只要顏家出這一千五百兩的股本,那就是鋪子裡的股東之一,何來白白佔便宜的說法。以後每年年中和年末會進行一次分紅。
其實現在我也不確定那鋪子能不能賺錢,說不定最後虧損嚴重,只能關門大吉。說實話,我之所以拉人合夥做生意,也是想分擔一點風險。
畢竟那麼大個鋪子,光靠宋家出錢,要是虧了,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顏梅氏說道:“這樣啊!那我就出一千五百兩,替你分擔一點風險。”
宋安然講事實沒打動顏梅氏,還讓顏梅氏以爲自己是在佔便宜。等宋安然改口,開始訴苦的時候,反而打動了顏梅氏,乾脆拿出銀子來替宋安然分擔‘風險’。
不得不說,顏梅氏真是一個老實厚道人。
宋安然心頭想着,不能讓厚道人吃虧。數月之後,她一定能讓顏家的生活有大幅度的改善。
顏梅氏做事很乾脆,當場就將一千五百兩的銀票交給了宋安然,連收據都不要宋安然的。
宋安然心頭有些不是滋味。她人好,不欺瞞,顏梅氏將錢給她,大可以放心。可要是遇到心眼壞的人,顏梅氏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此時,有丫鬟進來,說顏道心老大人回來了。
顏悔當即起身,說道:“母親,兒子送宋姑娘去外院書房。”
“去吧,陪着你祖父好好聊聊。宋姑娘,你改天再來玩。”
宋安然笑道:“多謝太太。晚輩改日會再來叨擾。”
宋安然跟着顏悔出了大門。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迴廊上。宋安然對顏悔說道:“太太信任我,我卻不能不守規矩。這是一千五百兩的收據和股本協議,你請收下。”
顏悔停下腳步,看着宋安然手中的收據和股本協議,說道:“宋姑娘,你不必這麼做。顏家雖然困難,卻還沒到吃不起飯的地步。”
宋安然說道:“我知道。我就是想替顏家做點事情,好讓自己心安。你就當我自私自利吧。總之,你不要誤會我是在侮辱顏家,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顏悔笑起來,“宋姑娘誤會了,我並沒有指責你在用錢侮辱顏家。我只是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回報顏家的人。這些年祖父幫過很多人,或許你都聽說過。那些人也會報答顏家,不過多半都用在官場手段上,或者送些禮物。唯有宋姑娘,一心想要改善顏家的經濟狀況。所以,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宋安然也笑了起來,“你不反對就好。這些文書還請你收下。我們人情歸人情,該走的手續卻不能少。”
顏悔收下各種文書,說道:“之前那番話,宋姑娘是編出來的吧。你並沒有邀請侯府和其他兩家同你合夥做生意,對嗎?”
宋安然眨眨眼睛,“這是商業機密,我不能告訴你。”
顏悔笑了起來,他就知道宋安然說那番話,是爲了勸說母親答應她的請求。
宋安然這份用心,他會記在心上。
顏悔將宋安然帶到外院書房,顏道心正等候在那裡。見到宋安然,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小丫頭,快來陪老夫下棋。老夫聽說你連聞先生都贏了,老夫倒是要看看你的棋力有多猛。要是老夫贏了你,那聞先生也就成了老夫的手下敗將。”
宋安然欣然答應,端坐棋盤前,和顏道心下棋。
顏悔就陪在旁邊,端茶送水,沉默是金。
棋局一直持續到傍晚,總共下了兩局,宋安然全勝。
顏道心先是惱怒,竟然輸給小丫頭。然後又哈哈大笑起來,指着宋安然,說道:“小丫頭還敢騙老夫,上回你是怎麼說的,略微會一點。你這也叫做略微會一點,那天下就沒幾個會下棋的人。”
宋安然笑道:“上次見老大人,晚輩已經許久沒下棋,也不知道棋力退步了多少。說略微會一點,也是想着要是輸了,不會太難看。”
“你這小姑娘,嘴巴就是利索。罷了,老夫甘拜下風。老夫會好好研究這兩局棋,等下次我們再鬥一鬥。”
宋安然躬身說道:“隨時聽候老大人的吩咐。”
顏道心命顏悔送宋安然出門。他瞧着並排走在一起的兩個少男少女,心頭想到兩個孩子還真是男才女貌,絕配!
只可惜顏家沒落,單論家世,顏悔已經配不上宋安然。
可惜了這對金童玉女。
顏悔送宋安然出門,說道:“今天才真正見識了宋姑娘的棋力,能贏下聞先生的人,果然名不虛傳。看着你們下棋,我都有些手癢。只可惜,我在祖父手下,也只能偶爾運氣好,贏個半子,多半情況下都會輸得面無菜色。在宋姑娘手下,更會輸的潰不成軍。”
“你怕了嗎?”宋安然笑問。
顏悔先是愣了下,然後搖頭說道:“當然不怕。”
“既然不怕,那改天我們約個時間下一局,怎麼樣?”
顏悔大喜過望,“好啊!我等宋姑娘的邀約。”
宋安然想了想,說道:“就後天中午吧。地點就定在西市世寶齋對面的茶樓。”
“好,那就說定了。”顏悔一副躍躍欲試,充滿鬥志的模樣。
宋安然眨了下眼睛,她有些期待後天的見面。和充滿戰鬥力的人下棋,那纔是一種享受。
坐上馬車啓程回侯府。
侯府內寧靜又安詳,走了一個蔣蔓兒,似乎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
東平伯夫人容蓉還在侯府逗留。她今天來侯府,是爲了孩子的婚事。是的,古家和蔣家打算結親。
究竟是蔣沐元娶古明月,還是蔣菲兒嫁給古明謙,兩家都還在商量,還沒拿出最後的章程出來。
容蓉一直以孩子的婚事拖着時間,就是想等宋安然回來。她有要緊的事情想問宋安然。
得知宋安然回到了侯府,容蓉內心一陣激動。
她找了藉口,然後就辭了方氏和古氏,急匆匆地前往荔香院。
容蓉在荔香院見到宋安然,心頭着實急切。她深吸了兩口氣,貌似平靜地問道:“安然,你父親在山西怎麼樣,要回來了嗎?”
宋安然有些奇怪地看着容蓉,說道:“父親來信,說是快要回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容蓉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着宋安然,數次欲言又止。
宋安然笑道:“大表舅母有什麼話,請直說。只要我能做的,肯定不會推辭!”
容蓉猶豫了片刻,問道:“安然,你和容秀見過了嗎?”
宋安然笑了,原來是爲了這件事情。
宋安然裝傻,“三月三的時候,和容姑娘見過一面。大表舅母問起這件事情,難不成容姑娘出事了?”
“不,她當然沒出事。我就是想問……”容蓉猶猶豫豫的,“安然,你說大表舅母對你好不好?”
宋安然點頭,“大表舅母對我自然很好。”
容蓉鬆了一口氣,“那安然能不能告訴我,那天容秀和你說了什麼?是不是關於你父親的事情?”
宋安然猜測,容蓉肯定已經知道容秀的打算,所以纔會急急忙忙的來問她。
宋安然斟酌着,容秀想要嫁給宋子期的事情,遲早是瞞不住人的。
於是宋安然乾脆說道:“容姑娘是和我說了一些關於家父的事情。聽容姑娘說,她和家父在西北認識,二人相談甚歡。她想嫁給家父爲妻。對於家父的婚事,我一個晚輩肯定管不了,也不能管。當時,我也是這麼回答容姑娘的。”
容蓉跌坐在椅子上,嘴上喃喃自語,“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她真的要嫁給宋大人。她怎麼可以這樣做。”
“大表舅母,你沒事吧?先喝杯茶壓壓驚。”宋安然雙手奉茶。
容蓉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壓住心頭的慌亂茫然。
容蓉擡頭看着安然,“安然,你父親會娶容秀嗎?”
宋安然搖頭,“我不知道。父親的心思,我可猜不透。母親過世幾年,父親一直沒有娶妻,說實話我心裡頭也有些疑惑。”
“你父親續娶,你不介意?你不怕新太太苛待你們姐弟嗎?”容蓉有些不理解宋安然的心思。
宋安然笑道:“首先我和安傑都在一天天長大,我們不是幼稚小兒,不可能任由人苛待還不出聲。如果新太太真敢苛待我們,我們自有辦法反擊。其次,家父年輕力壯,仕途長遠,他身邊需要有人陪伴。我希望,當父親漸漸老去的時候,他的身邊會有一個人陪着他一起慢慢變老。”
“如今像你這麼知禮大度的姑娘,可真不多見。”容蓉感慨了一句。
宋安然輕聲一笑,“大表舅母謬讚了,我只是願意多替父親着想。”
“那容秀嫁給你父親,你會接受她嗎?”
宋安然笑道:“她如果真的嫁給了家父,我自熱會尊重她,接受她。”
容蓉聞言,如喪考妣。原來宋安然不討厭容秀。如此一來,容秀嫁給宋大人的最大障礙就沒有了。
正在容蓉灰心喪氣的時候,她又聽到宋安然說了如下這番話。
“容姑娘是個直接爽快的人,可是我看她未必適合家父。而且據我所知,家父似乎也不喜歡她那種類型的姑娘。”
此話猶如甘霖,讓容蓉死去的心,又瞬間活了過來。
容蓉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宋安然:“此話當真?宋大人真的不喜歡容秀?”
宋安然笑道:“我只知道父親不喜歡哪種類型的人,卻不確定父親是不是不喜歡容姑娘。”
“這個不要緊。”容蓉一臉欣喜。“只要宋大人不喜歡容秀那種類型的人,就一定不會娶她。”
宋安然裝作疑惑的樣子,看着容蓉:“大表舅母不喜歡容秀嗎?我聽大表舅母的語氣,似乎不願意我父親娶容秀。”
容蓉尷尬一笑,“沒有的事,我怎麼會不喜歡容秀。她是我的孃家侄女,我肯定喜歡她。”
赤裸裸的口是心非。
宋安然暗自嘆了一聲,容蓉還真是癡心不改的傻女人。
她都結婚嫁人,生兒育女,兒女都已經長大快要結婚了,結果她還在糾結年輕時候的戀情。長此以往,肯定會露出馬腳。
要是被東平伯古宗仁知道了,宋安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更不確定,會不會牽連宋家,牽連宋子期。
宋安然不想在容秀宋子期的問題上打轉,於是轉移問題,問容蓉,“大表舅母今天來侯府,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我打算和侯府結親。”
此話一出,宋安然頓時吃了一驚。
古家和蔣家結親,總覺着不太合適啊。
宋安然不動聲色地問道:“大表舅母是打算將明月嫁到侯府來嗎?”
“我還沒想好!”
既然沒想好,爲什麼要結親。
宋安然滿心疑惑,“大表舅母是遇到爲難的事情嗎?”
見容蓉搖頭,宋安然又問道:“我可以冒昧的問一句嗎?大表舅母爲什麼想和侯府結親?侯府剛剛纔出了事,名聲受損,京城世家都避之不及。爲何獨獨古家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同侯府結親?”
容蓉說道:“古家和蔣家是親戚,彼此幫助是應該的。侯府出事,我們做親戚的不能袖手旁觀。至於結親的事情,其實很早之前兩家就有這個想法。
只是那時候大家都覺着,孩子們的婚事還有別的可能,所以也不着急。如今孩子們年齡大了,和別家談得也不順利,不如就古蔣兩家結親,大家互幫互助。”
宋安然還是不太理解,總覺着兩家結親的理由不應該這麼簡單。
或許古家真的是看在兩家的親戚情分上,所以才和蔣家結親。
宋安然又和容蓉閒聊了幾句,容蓉便起身告辭。
宋安然將容蓉送出荔香院大門。
劉嬤嬤來到宋安然身邊,悄聲說道:“姑娘,今天白姨娘派人給大少爺送銀子。”
宋安然心頭一喜,問道:“知道白姨娘送了多少銀子過去嗎?”
劉嬤嬤不太確定地說道,“好像有五十兩。”
五十兩可不少了。宋安平在南山書院讀書,每十天就能回來一次。他吃住都在書院,十天時間哪裡用的了五十兩。就連五兩銀子都用不了。
宋安平開口就要五十兩銀子,宋安然有理由懷疑,宋安平是老毛病犯了,又打算和人賭博。
宋安然當即叫來白一,吩咐白一緊盯着宋安平。
只要看到宋安平賭博,就抓他一個現行。等宋子期回來後,自有辦法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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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下章宋老帥哥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