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暗歎一聲,“如果她就此開始反省悔悟,事情還有可能朝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她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聰明人執着起來是很可怕的,顏飛飛就是夫人心頭的執念,是支撐着她好好活着的信念。現在老太太親手打碎了虛假的表皮,露出裡面殘酷的真實,
此舉足以撕毀她的信念,讓她變得更加的瘋狂。做出更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不會吧。”
喜秋驚呼捂嘴。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沒什麼不可能的。像夫人這樣的人,你讓她吃齋唸佛,這輩子洗心革面,一心向善,做個與世無爭的人,那是絕無可能的。
更大的可能是,她會瘋狂的報復,毀滅別人的同時也會毀滅自己。甚至於,她會用極端的方式來懲罰她自己,以此減輕心頭的痛苦,讓她自己能好過一點。”
“這,這……”喜秋有點傻眼。宋安然說的那種情況,喜秋無法想象。世上真有這種人嗎?
宋安然點點頭,表情十分篤定。
如果周氏笨一點,想法單純一點,事情都會變得簡單許多。偏偏周氏是個聰明人,還是個已經走入極端,性情偏執的聰明人。這種人最難溝通,因爲她們堅信自己,堅信自己所堅持的纔是真理。
想要勸服這種人,比勸服十個百個單純的人都要困難。
宋安然一直等着顏宓,等到月上柳梢頭,顏宓纔回到遙光閣。
宋安然沒急着追問,她先是留心觀察顏宓的買裝表情。
顏宓的表情很平靜,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是宋安然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宋安然走上前,突然握住了顏宓的手。
顏宓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來,“你別擔心,母親那裡沒事。”
“我現在不擔心婆婆,我擔心你。”
宋安然的雙目直勾勾的盯着顏宓,她想看透他的內心。
顏宓輕聲一笑,“我很好。”就是情緒不高,心情有些低落。
宋安然拉着顏宓坐下,“你和我說,是不是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顏宓否認,“恰恰相反,我和四弟趕到竹香院,母親正在做針線活。”
周氏做針線活?今天的太陽莫非是從西邊升起來的?宋安然完全不敢相信,難不成周氏真的洗心革面,打算吃齋唸佛贖罪嗎?
這一刻,宋安然有點不自信了。她之前對周氏做出的判斷,似乎太武斷了一點。或許百分之一的可能真的發生了。
顏宓繼續說道:“我和四弟陪在母親身邊,想和她說說話。一開始她並不理會我們。過了大約一刻鐘,她才放下針線活。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們恨不恨她?”
宋安然有些驚悚,周氏這反應真的太奇怪了。百分之一的機率啊,莫非真能讓她碰上?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和四弟是怎麼回答的?”
顏宓搖頭苦笑,“我和四弟的反應,就如同你現在這樣,感覺很驚悚。而且我和四弟都避開了這個問題。”
宋安然默然。一個母親問自己的兒子恨不恨她。這個問題太難。無論恨不恨,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沒辦法收回。或許不回答,纔是最好的回答。
宋安然抓緊顏宓的手,難怪顏宓心情低落。
顏宓對宋安然說道:“你別擔心我,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宋安然堅定的握住顏宓的手。
顏宓又說道:“母親說的並不多,但是看得出來她很冷靜,就像十年前一樣。可是不知爲什麼,她越冷靜,我和四弟越擔心。或許是因爲我們都習慣了她偏執的一面。”
“大郎,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宋安然輕聲問道。
顏宓想了想,說道:“多安排幾個人看着竹香院。以防萬一。最近你就別去竹香院請安,我擔心你會有意外。”
宋安然點頭:“行,那我聽你的。”
宋安然現在懷着身孕,她也不敢冒險去接觸周氏。萬一周氏突然發瘋,宋安然不敢保證一定能護住肚子裡的孩子。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避開周氏。
這一晚宋安然沒有休息好,早上起來精神不振。
宋安然以爲養個兩天,就能將精氣神養好。卻沒想到,突然間,宋安然就感受到了懷孕的巨大的威力。
因爲宋安然開始晨吐了,而且晨吐來得極其突然,一點防備都沒有。宋安然吃了兩口早飯,就吐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感覺苦膽都快要吐出來了,胃裡面的酸水也直往上冒,將宋安然折磨得死去活來。
丫鬟們擔心死了,宋安然捂着嘴說道:“不行了,快去將霍大夫請來。這麼吐下去,我非吐死不可。”
晨吐來得太猛烈,宋安然承受不住。
就連剛到衙門當差的顏宓也被驚動了。
顏宓丟下差事,急匆匆地趕回來,就看到宋安然端着一盆,正在嘔吐。
顏宓驚住,臉色都嚇白了。
“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吐起來了?大夫人了,爲什麼大夫還沒來?”
顏宓很擔心,顏宓也很生氣,他是着急上火了,
宋安然望着突然冒出來的顏宓,眼睛眨了眨,“你怎麼回來了,啊……嘔……”
宋安然話都沒說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嘔吐。
顏宓真被這個場面給嚇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女人懷孕,竟然會吐得這麼厲害。簡直就能嚇死個人。
顏宓圍着宋安然,手足無措。他該怎麼做,他能做什麼?給宋安然拍背,他都怕自己將宋安然給排壞了。
突然間,顏宓不知從哪裡來的怒氣,“懷個孕這麼辛苦,乾脆別懷了。”
“胡說八道。”
宋安然虛弱地衝顏宓翻了個白眼,“你走,你趕緊走。你一點忙都幫不上,還跟我搗亂。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宋安然脾氣上來了,十分不待見顏宓。
“嘔……”
宋安然剛說完,又忍不住開始嘔吐了。
宋安然難受死了,顏宓還在旁邊搗亂。此時此刻,宋安然恨不得將顏宓踩扁,痛打他一頓。都是這個男人害的,要不是他,她怎麼會懷孕,又怎麼會受這些苦。
顏宓着急無奈,實在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乾脆搶過宋安然手中的盆子,也不顧髒不髒,味道臭不臭,就端着盤子蹲在宋安然跟前,“安然,我就守在你身邊。你吐多久,我守多久。”
宋安然撩了撩眼皮,她都虛弱死了,一點力氣都沒有。
宋安然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走開,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那不行。我必須得守着你。不守着你,我不放心。”
“哼!”宋安然扭頭,不想說一句話。
“霍大夫來了,霍大夫來了!”
喜春就跟見到了救星一樣,一看到霍大夫到來,就趕緊叫了起來。
霍大夫幾乎是被白一拖着進入了臥房。
霍大夫氣了個半死,指着白一,很想大罵白一頓。不過想到宋安然身體要緊,加上白一是個油鹽不進的榆木疙瘩,霍大夫乾脆忍了這口氣,不同白一計較了。
顏宓一臉着急的看着霍大夫,“霍大夫,你快替安然檢查檢查。她都吐成這樣了,再吐下去會不會有事啊。”
霍大夫瞪了眼顏宓,對顏宓有着極大的怨氣。霍大夫厲聲說道:“你讓開!”
霍大夫擠開顏宓,開始給宋安然診脈。
很快,診脈結束。霍大夫對宋安然說道:“大問題沒有,就是正常的孕吐。”
顏宓在旁邊說道:“她吐得太厲害了,肯定不正常。”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霍大夫不客氣的質問顏宓。
顏宓板着臉不吭聲了。
宋安然可憐兮兮地看着霍大夫,“霍大夫,我好難受。有沒有辦法改善這種情況?”
霍大夫有些猶豫,不過瞧着宋安然這副虛弱又可憐的模樣,霍大夫就說道:“一般情況下,像你這種孕吐,老夫都不理會的。不過看你難受,老夫就破例給你開兩副藥方,你吃了後,晨吐的情況應該會有所改善。”
“吃了藥還是會晨吐?”宋安然好失望。
霍大夫哼了一聲,“那是當然。你忍一忍,等過了三個月,晨吐的情況就會結束。到時候你吃什麼都是香的。”
宋安然也知道霍大夫說的是實話。她點點頭,“那好吧,就辛苦霍大夫幫我開兩副藥。”
霍大夫提筆書寫藥方。之後霍大夫又拿出一個瓷瓶,裡面裝着十枚藥丸。
霍大夫對宋安然說道:“你要是實在難受,就吃這個。不過這個藥丸不能多吃,最多兩天吃一粒。”
宋安然收下瓷瓶,微微躬身,“多謝霍大夫……嘔……”
宋安然又忍不住開始嘔吐起來。
霍大夫皺着眉頭,看着宋安然吐得天昏地暗,面無人色。顏宓像個傻子一樣臉色都嚇白了,只知道守在宋安然身邊,什麼都做不了。
哎呀,吐得還真厲害。
照着這個情況,宋安然就別想吃飯了,一天照着三頓的吐吧。
不過有了他開的藥方,還有藥丸,宋安然嘔吐的症狀會得到極大的改善。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吐得要死要活的,面無人色,一副隨時都會死過去的模樣。
霍大夫命令丫鬟們照着藥方,趕緊抓藥煎藥。霍大夫還特意盯了一會,就怕丫鬟們忙中出錯。
霍大夫想了想,乾脆親自前往國公府放置藥材的庫房裡,照着藥方,替宋安然各抓了十副藥。免得丫鬟不走心,出了差錯。
等宋安然喝了藥,在牀上躺下後,霍大夫才啓程離開。
顏宓親自送霍大夫出門,又連聲感謝霍大夫。
霍大夫擺擺手,說道:“老夫是看在少夫人的面上,纔會如此盡心盡力。換做旁人,老夫肯定懶得搭理。所以你就別謝了。老夫同少夫人之間的交情,你一個外人不懂。”
顏宓只覺牙痛,這老頭,說話太不客氣了。他明明是宋安然的丈夫,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外人,還有天理嗎?
霍大夫呵呵一笑,“顏大人啊,你別不服氣。老夫同少夫人合作的時候,你人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蹲着了。”
顏宓只覺手癢,他想揍人,怎麼辦?要不是看在霍大夫醫術高明,又一心一意替宋安然着想,顏宓真的忍不住想要揍霍大夫一頓了。
霍大夫成功激怒了顏宓,十分有成就感。哈哈大笑一聲,“顏大人留步,老夫走啦。”
宋安然喝了藥,很快睡了過去。
見宋安然一時半會還醒不來,顏宓就打算先去衙門看一看。他身上還有差事要辦,長時間不露面不好。
顏宓叮囑了丫鬟們,留意宋安然的情況。要是宋安然醒來後繼續嘔吐,就趕緊派人通知他。
丫鬟們連聲應下。
顏宓懷揣着對宋安然的擔心,又急匆匆地趕回了衙門。
江南鹽商鬧騰,沒想到會引發一場大案。
顏宓早就決定要在這件案子裡插一手,自然要時刻關注朝廷的動向,衙門裡面的動靜。
大家對江南案子衆說紛紜,沒有定論。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是數年難遇的大案,參與進去,說不定就能青史留名。所以都察院的人都卯足了勁,不僅要同江南官場鬥,內部也要分個高下主次。
顏宓對這件案子勢在必得,早在正月初的時候,顏宓就派了人到江南深入調查此案。
這件案子比不上當年宋子期經辦的山西大案,但絕對是晉升的資本。前提就是要經辦此案,還要將案子辦成誰都不能推翻的鐵案。
宋子期爲什麼能夠在短短几年內成爲戶部尚書,就因爲山西大案給宋子期的資歷上增加了十倍的砝碼。一個山西大案,就比得上宋子期過去二十年的成績。
當然,類似的大案無一例外都是風險同機遇並存。不過顏宓信心十足,他有信心將此案辦成鐵案。
顏宓在衙門裡忙碌的時候,宋安然美美的睡了一覺。
過了午後,宋安然才悠悠醒來。
醒過來之後,宋安然就直呼餓。
喜冬趕緊照着宋安然的口味,給宋安然做了三個菜一個湯。
宋安然坐在餐桌前,享受着美食。丫鬟們卻在一旁如臨大敵,生怕宋安然又開始嘔吐。
宋安然瞧着丫鬟們這副緊張的模樣,頓時就笑了起來。
宋安然說道:“不用擔心。我現在感覺很好,肯定能吃下兩碗飯。”
“姑娘吃慢一點。”喜秋在旁邊提醒道。
宋安然本就是細嚼慢嚥,再慢一點就沒意思了。宋安然揮揮手,說道:“放心,我不會有事。”
最終,宋安然沒能吃兩碗飯。只吃了一碗飯,就已經七分飽。宋安然懂得養身,不敢多吃,乾脆放下了筷子,然後起身到院子裡散步消食。
新年一過,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今兒又有太陽,如果忽略迎面吹來的寒風,今兒倒是個好天氣。
宋安然走了幾圈,受不了寒風撲面,還是回了書房歇息。
喜秋她們見宋安然沒有再嘔吐,都放心下來。
宋安然自己也是鬆了一口氣。要是真照着一日三頓的吐,那這日子真沒辦法過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宋安然遵照醫囑,又喝了一碗藥。藥有點苦,嘴裡面澀澀的,不太舒服。
顏宓恰好在這個時候回來,見到宋安然喝藥,就急忙問道:“怎麼樣?感覺有好點嗎?”
“霍大夫開的藥效果很不錯,感覺好多了。”
宋安然和顏宓一起坐下來,宋安然問他,“你最近很忙嗎?看你每天早出晚歸的,莫非又有什麼大案子?”
“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江南鹽商鬧騰一事嗎?”
宋安然點頭,她自然記得。“莫非江南鹽商鬧騰得太厲害,陛下準備出手整治?”
顏宓搖搖頭,說道:“事情出現了變化。年底的時候,江南鄉下死了人,苦主家人告到了官府。死人是大案,官府不敢馬虎大意,派人下鄉調查。
這一查可不得了,竟然牽連到幾樁成年舊案,還牽連到江南的鹽商和江南官場。
如今這案子已經驚動了陛下,案件的性質也跟着發生了變化。這件案子肯定要徹查,具體怎麼查,就要看陛下的意思。”
宋安然聞言,微蹙眉頭,“莫非要派欽差下江南?”
顏宓點頭,他雙眼發亮,一直盯着宋安然,卻沒說話。
宋安然心頭一跳,“你想做這個欽差,你想下江南?”
顏宓猶豫了片刻,最後誠實的點頭,“是。我知道你現在懷着身孕,我這個時候離京下江南很不妥當。但是這次機會難得,未來十年都未必能遇到這樣的大案子。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不過你放心,你生孩子的時候我肯定會趕回來。”
宋安然沉默。
顏宓頓時急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安然,你反對嗎?”
宋安然沒吭聲,她低着頭,皺着眉,表情有些凝重。
顏宓雙手架着宋安然的肩膀,鄭重的說道:“這次機會對我很重要。但是如果你不同意我離開京城的話,我也可以放棄。”
宋安然苦笑一聲。
家庭還是事業?同意還是反對?雖然宋安然早在嫁給顏宓之前,就已經有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但是這一刻,她還是退縮了,她不想面對這個問題,不想討論同意還是反對。
可是這不是宋安然的處事風格。
這麼多年來,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宋安然永遠都是勇往直前,絕不退縮。
這一次,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她擡起頭,看着顏宓,表情嚴肅。
顏宓的表情同樣嚴肅。
宋安然瞧着顏宓這模樣,突然之間竟然笑了起來。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宋安然笑過之後,才說道:“你已經走上了仕途,就不可能因爲我而往後退。我現在懷孕,你也幫不上什麼忙,既然江南那邊大有可爲,那你就去吧。我支持你。”
顏宓不敢置信,“你真的同意我下江南?”
宋安然點頭:“只要你能爭取到讓陛下欽點你爲欽差,我就讓你下江南。”
“我以爲你會反對。”顏宓神思複雜。
宋安然自嘲一笑,平靜地說道:“我不會反對。嫁給你之前,我就知道類似的情況將來我會遇到很多次。我不可能每一次都阻止你出京,除非我想讓你做個靠祖萌混一輩子的紈絝子。
大郎,我指望着你建功立業,指望着你青史留名,指望着你威風八面,指望着你高高在上,指望着你大殺四方。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野心勃勃,所以官場上的事情我會無條件支持你。”
顏宓很感動,他猛地抱住宋安然,激動地說道:“安然,你真好。”
宋安然卻不客氣的推了他一把,“你抱着我不舒服,快放開。”
顏宓一臉緊張地放開宋安然,“哪裡不舒服?不會是肚子吧。要不要叫霍大夫?”
宋安然白了顏宓一眼,然後說道:“只要你不抱着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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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宓捏着鼻子,尷尬一笑。不過轉眼他又高興起來,“有了你的支持,我就無後顧之憂。你放心,這個差事我肯定能搶下來。還有,你生孩子之前我肯定能趕回來。”
宋安然啐了他一口,“話別說太滿。到時候要是做不到,你就等着被人打臉吧。”
顏宓哈哈一笑,“我說出口的話,就沒有做不到的。安然,你要對我有信心。”
“我對自己都沒信心,又怎麼對你有信心。”
宋安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了這個小傢伙在,我是什麼都做不了,天天窩在房裡發黴。你說信心,你讓我一個無所事事的人哪裡來的信心?我現在就盼着趕緊生下來,早點解脫。”
顏宓哭笑不得地看着宋安然:“你就這麼嫌棄他啊?他可是我們的孩子。”
宋安然哼了一聲,說道:“是我們的孩子,我也嫌棄。太壞了,先是害得我不能掌家,如今又害得我晨吐,渾身難受得很。
而且隨着月份越大,將來讓我難受的事情還有更多。更別提生他時候風險和辛苦,坐月子裡的無聊和煩悶。
總而言之,我現在就是嫌棄他。等他生出來後,我肯定要打他的屁股,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顏宓笑道:“真等他生下來,你肯定不捨得打他的屁股。說不定到時候我稍微打他兩下,你就得吼我一天。”
宋安然白了顏宓一眼,“我不管,你要是不讓我打他,我就打你。”
顏宓伸出胳膊,“隨便打,反正我皮糙肉厚。你要是覺着自己沒力氣,那就用棍子。反正我是來者不拒。”
宋安然這回對顏宓極爲嫌棄,“你討厭!我纔沒你想的那麼暴力,還有棍子打。哼!”
顏宓哈哈大笑,然後他低下頭,額頭抵着宋安然的額頭,輕聲說道:“安然,你這麼好,讓我越來越愛你,怎麼辦?”
宋安然一臉傲嬌地說道:“涼拌。還有,你愛我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哈哈,當然是應該的。安然,你就是我的賢內助。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宋安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說得好像你以前怕過似的。這話說出去,可沒人相信。”
“別人相不相信無所謂,只要你肯相信我,我就滿足了。”
顏宓一臉情深意重。要是換做以前,宋安然肯定也會回報她情深意重。不過現在宋安然懷孕了,孕婦的反應不能用常理度之。
宋安然直接說道:“我纔不稀罕。你先將醜話說在前頭,去江南可以,不能趕在生孩子之前回來,我也能原諒你。但是唯獨一件事情,你絕對不能做,你要是做了,我肯定不會原諒你。”
“什麼事?”
宋安然板着臉,一臉嚴肅地說道:“到了江南,你若是敢勾三搭四,仗着一張臉長得好就去勾搭小姑娘。等到回京城的時候,後面跟着一串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做你的女人,要給你暖牀。那對不起,到時候你思想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顏宓之前還緊張,這會聽完了宋安然的要求,反倒是放心下來。
他笑道:“好娘子,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嗎?什麼勾三搭四,說得太難聽了,這種事情我肯定不會幹。還有,我回京城的時候,肯定沒小姑娘哭着喊着要給我暖牀。
就算有,不用你出手,我就先解決了。另外,我這張臉雖然不錯,卻也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全天下也就只有你才這麼稀罕我,別的人最多就是多看兩眼而已。”
還而已?
宋安然好想呸他兩聲。
宋安然衝顏宓勾勾手指頭,示意顏宓靠近一點。
顏宓聽話的靠近宋安然。
宋安然勾起顏宓的衣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這張臉,就我一個人稀罕,是吧?別的人最多就是多看兩眼而已,是吧?”
顏宓心頭不妙,不過還是點頭。
宋安然繼續笑着說道:“夫君莫非忘了葉妹妹和文妹妹?這可不是隻多看兩眼的事情吧。人家葉妹妹和文妹妹爲了夫君,那是牽腸掛肚,茶飯不思,甚至還要跳湖啊。只多看兩眼就有這等的威力,要是多看三眼,四眼,我都不敢想她們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娘子,我錯了!”
顏宓忒光棍,忒乾脆。
宋安然哼了一聲,笑着問道:“那你先說說,你錯在哪?”
“我錯在不誠實。”顏宓表情忒嚴肅的說道。
宋安然差點繃不住,就笑場了。
宋安然板着臉,問道:“那些話不誠實?你騙了我什麼?”
顏宓極爲認真地說道:“我對自己的臉的認識嚴重不夠,我沒想到自己這張臉這麼好看,讓小媳婦大姑娘都看得目不轉睛。”
“呸!”
宋安然忍不住了。要臉嗎?要臉嗎?有這麼誇自己的嗎?
顏宓依舊嚴肅着,“娘子,我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一定會改正。”
宋安然被逗笑了,“你給我閉嘴。不準亂說。”
“娘子不生氣了?”
顏宓湊到宋安然跟前,一臉討好的樣子。
宋安然嫌棄瞥了他一眼,又戳了下顏宓的額頭,嫌棄地說道:“你真是越來越蠢了。小心傳染給孩子,害得孩子跟你一樣蠢。”
顏宓得意一笑,“你放心,我們的孩子肯定不蠢。”
宋安然斜眼看顏宓,說道:“那可說不定。好竹出歹筍,說不定我們的孩子真的就被你弄成了笨蛋。”
“呸呸呸,肯定不會。”顏宓語氣堅定地說道。
宋安然哼了一聲,“那以後就別再犯蠢。自從我懷孕後,你就有越來越蠢的趨勢。”
宋安然這是嫌棄他了啊。顏宓覺着好委屈。
顏宓輕輕地抱着宋安然,“好娘子,爲夫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宋安然哈哈一笑,“活該。”
“好娘子,你要安慰我。”
“纔不要。”
說完,宋安然挺了挺肚子。她現在是孕婦,顏宓敢動她嗎?
顏宓真不敢。不僅不敢動宋安然,還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反正這樣的日子,顏宓是痛並快樂着。
……
宋安然吃着霍大夫開的藥,每天早上依舊會晨吐,但是再也不會像第一天那樣吐得撕心裂肺,面無人色,跟個死人一樣。
可見霍大夫開的藥,藥效很不錯。
有時候宋安然覺着實在是難受得緊,就會吃一粒藥丸。宋安然一直謹遵醫囑,藥丸她不敢多吃。一半都是三五天才吃一粒。
藥丸的效果又要比湯藥強了不少。吃了兩粒藥丸後,宋安然晨吐的症狀已經減輕了很多,每天都能正常的吃喝。
這個時候,江南案子越演越烈,連京城老百姓都知道啦。茶樓裡說書的,每天都在說江南案子,而且場場爆滿。可見這件案子影響之廣。比當年山西大案爆發之前的影響大多了。
江南畢竟是富庶之地,戶部一年的收入,有三分之一都來自江南。江南富,文風盛。說書的,寫書的多如牛毛。
江南發生的事情,就算是屁大一點的事情,也能因爲寫書說書的傳播,傳遍天下。更何況是牽涉到鹽商和官場的殺人大案。這件案子,早就經過各種渠道,傳到全天下每一個角落裡。
可以說全天下的人都盯着江南,盯着朝廷,盯着皇宮。都想知道最後朝廷和陛下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就如顏宓猜測的那樣,在案子越演越烈的當頭,元康帝決定派欽差下江南徹查此案。對這個決定,朝廷大佬們都很支持。
朝廷大佬們推舉都察院左都御史爲欽差,徹查江南大案。
按理,這樣的推薦是很合理的。但是偏偏很多人站出來反對,因爲左都御史出身江南,本家就是江南的大家族。他本人其實就是江南文人在朝廷上的一個代表。
讓左都御史到江南查案,哼,關係套關係,只怕到最後案子都查不明白,變成了一筆糊塗賬。
這個反對理由很強大,大家無話可說。左都御史也很失望。
接着朝廷大佬們又舉薦右都御史。右都御史出身西南,和江南官場沒關係。
但是反對者依舊很多。
因爲右都御史脾氣臭,不懂變通。他去江南查案子,只怕到最後會將江南官場掀翻,造成不可收拾的場面。
這個理由同樣強大。右都御史冷哼一聲,怒罵一聲小人。他脾氣臭又怎麼樣,脾氣臭難道就不能查案了嗎?
後來朝廷大佬們又接連舉薦了幾個人,結果都被否定了。
否定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什麼身份太低,壓不住場面啊。
什麼太年輕,缺乏歷練啊。
什麼沒在地方歷練過,不懂查案啊。
什麼意志不堅定,容易被人腐蝕啊。
一個個名字被否定。到最後元康帝怒了。
元康帝算是看明白了,今兒是有心人算計啊。哪有那麼多的不合適?分明就是有人在耍花樣。
元康帝掃視朝堂,從站在最前面的一直掃到最後面。然後就看到了顏宓。
一開始,元康帝並沒有多留意顏宓,元康帝的目光很自然的從顏宓身上移開。可是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元康帝有朝顏宓看去。
有能力,有本事,身份夠高壓得住場子,而且武功高強不懼危險,手段詭異,常能做到別人不能做的事情。
咦,顏宓簡直就是欽差的不二人選啊。
於是元康帝直接點了顏宓的名,“朕欲命愛卿爲欽差,前往江南查案,愛卿可敢?”
“陛下有令,微臣萬死不辭。”
顏宓擲地有聲地說道。
顏宓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總算讓他等到了。
元康帝哈哈大笑起來,非常滿意。果然是顏宓,“好,好,朕這就下旨,任你爲欽差。”
元康帝完全不知道,今日朝堂上那一個個的否定,全是顏宓搞出來的事情。元康帝要是知道了真相,知道自己落入了顏宓事先挖好的坑裡面,一定會氣的吐血三升。
好一個手段詭異的顏宓,竟然算計到皇帝頭上,簡直是膽大包天。
聖旨一下,顏宓就成了江南一案的欽差。同時,聖旨上還給顏宓安排了兩個副欽差,一個是刑部官員,一個戶部官員。
刑部官員負責查死人案,戶部官員則負責查鹽商的賬目還有官場上的勾當。至於顏宓,他是正欽差,負責把握住大方向,同時負責同江南官場上的人周旋,還要負責鎮場子。
以他晉國公府世子的身份,到江南官場鎮場子是足夠了。
案子很急,元康帝也很急。元康帝責令顏宓突然們第二天一早就出發。
這樣一來,顏宓同宋安然分別的時間就只剩下一個晚上。因爲白天顏宓還要留在衙門,同兩位副欽差碰頭商量對策,組織人馬。走關係找門路,希望一到江南就能打開局面。
顏宓忙到天黑纔回府。
這個時候國公府上下,都知道顏宓被元康帝點了欽差,明日一早就要出發前往江南。
顏宓一回到國公府,顏老太太就將他叫去了上房。
顏老太太很擔心顏宓的安危,連連叮囑。
國公爺不擔心顏宓的安危,他擔心顏宓太年輕,沒幹過類似的事情,到了江南會處處碰壁,查不出真相。
元康帝對顏宓寄予厚望,要是顏宓到了江南卻一無所獲。那不僅是在打顏宓自己的臉,更是在打元康帝的臉。屆時等着顏宓的,肯定不會是好事。
面對親人的擔心和關心,顏宓卻顯得很平靜。
“老太太,父親,不瞞你們,這件案子我已經有了眉目。等到了江南後,我就會着手查案,肯定會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國公爺皺眉,問道:“你知道從哪方面入手嗎?”
“案子最初是從哪裡開始的,就從哪裡入手。”顏宓篤定地說道。
國公爺擔心的說道:“只怕江南官場和鹽商早就勾結在一起,毀滅了證據。”
顏宓笑了笑,“父親說的是。不過對此我早有準備。早在正月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去了江南。而且四海商行在江南那邊有不少關係,這些關係到時候都用得上。”
顏老太太聞言,放心下來。
國公爺卻驚疑不定。今兒的早朝,國公爺也是親眼見到的。一個個的否定,要說沒人算計,那肯定是假的。莫非算計這一切的就是自己的兒子,顏宓?
國公爺指着顏宓,“你……今天在早朝上的事情,是你乾的?”
顏宓卻搖頭,一臉無辜地說道:“父親誤會了。”
國公爺冷哼一聲,顏宓越是否認,他卻越發認定此事是顏宓乾的。
國公爺怒道:“你也太大膽了,這種事情你也敢做。幸好陛下不知道。要是陛下知道了,非得扒掉你一層皮不可。”
顏宓笑而不語。
國公爺懶得再數落顏宓,“行了,行了。你主意大,我就不管你了。”
顏老太太有些糊塗,問道:“大郎犯錯了嗎?”
“沒有,老太太誤會了。”國公爺矢口否認,也是替顏宓遮掩。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說出口,大家心裡頭知道就行了。
顏老太太沒深究,說道:“大郎,我不管你有什麼打算,總之,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千萬不要涉險。危險的事情,讓親兵去做,知道嗎?”
“是,孫兒記住了。”
顏老太太嘆了一聲,“當初你去打仗,老身都沒現在這麼擔心。你說這是爲什麼?”
“因爲官場險惡,暗箭難防。”國公爺說道。
明刀明槍的幹,這天下沒幾個人是顏宓的對手。所以遇上打仗,大家反而不擔心顏宓的安危。
這種跑到別人地盤淌渾水的事情,纔是真正讓人擔心的。只因爲官場是一個看不見刀光劍雨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進別人的坑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