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朱由校的話,劉元斌的身子,就沒停下過顫抖,不僅僅朱由校對自己恩主曹化淳的看法讓劉元斌爲之感激。
而着朱由校對東林的惡劣看法,讓劉元斌爲之膽顫。
劉元斌是曹化淳的人,曹化淳親近東林,這一點劉元斌是清楚的,畢竟說到底,曹化淳的恩主王安,也是親近東林黨的。
這一點在移宮案的時候,就體現的淋漓盡致。
移宮案,就是東林,宦官,錦衣衛,武勳,四方結合的情況下才能夠達成的。
雖然達成之後的最大戰果被騎牆派的魏忠賢奪走,可是一開場的時候,東林可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滿朝都是東林派系或者親近東林的人。
稍微不爲東林所喜的,就能被東林彈劾到罷官,免職。
這是天子和東林黨人們的蜜月期,而劉元斌,也就是在這個時期,逐漸被曹化淳提拔起來的。
所以劉元斌可謂是親眼見過了東林黨的得勢,也同樣見證了東林黨被魏忠賢打壓的跟老鼠過街一樣的現在!
自然的,劉元斌也很清楚,作爲曾經的親東林一系,自己直接去魏忠賢的大本營魏府是多大的一種挑戰。
天啓帝居然顧忌到了這一層,這無疑讓這麼多年來幾乎從未受到過器重的劉元斌,從心眼裡產生了士爲知己者死的念頭。
莫要說是什麼去魏府,劉元斌只覺得哪怕是天啓帝讓自己去闖龍潭虎穴,自己也二話不說就去了!
“陛下!請問,陛下想讓奴婢爲魏公公,帶一句什麼樣的話?”
接過了張維賢遞來的腰牌,劉元斌恭恭敬敬的看着面前器宇軒昂的朱由校,恭聲問道。
朱由校眼中精芒一閃,笑道:“也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情,你跟魏忠賢說,讓他來西苑校場即可。”
聽着朱由校輕描淡寫的話,劉元斌的一顆小心臟猛烈的跳動了起來。
看來,坊間的傳言,都是假的!
什麼叫做天子是魏忠賢的傀儡?明明魏忠賢這個權勢滔天的九千歲,纔是天啓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人啊!
今天魏忠賢沒有跟在天啓帝的身邊,和天啓帝一同微服出巡。
這就說明魏忠賢肯定是有公務在身!如果天啓帝只是魏忠賢的傀儡,天啓帝又怎麼敢用這種語氣,讓自己一個曾經和魏忠賢派系有仇的小太監去傳話?
想到這裡,劉元斌恭恭敬敬的跪倒在朱由校面前,高聲道:“奴婢尊令!”
朱由校要把魏忠賢叫來西苑,並不是無聊的決定。
而是因爲,魏忠賢乃是天下武林公認的第一人,而曹文詔,則是如今遼東的第一武將。
朱由校想讓他們兩人,在西苑,趁着人多的時候交流溝通一下,讓魏忠賢參考曹文詔所說的建奴武藝,來給護龍衛制定一點反制的手段。
雖然說這件事朱由校也能搞定,可是朱由校是皇帝,哪有那麼多時間來設定這些東西。
他是一個制定計劃者,而不是執行計劃者,如果能夠交給手下人去做的東西,朱由校都要自己去上,那麼朱由校養那麼多屬下幹什麼?
更何況有句話叫做可以,但沒必要!
魏忠賢兇名赫赫,威風八面。
加上對東林黨的迫害,殘殺。
讓天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大明是被一個名叫魏忠賢的太監把持的!
東林的謙謙君子誓死抵抗,但是死傷慘重!
所以魏忠賢在他人的眼中,可以說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險峻高山。
畢竟知名度擺在那。
而既然此時朱由校已經將黃得功幾人視作了自己日後的班底,爲了給他們增添幾分信心,自然就需要當着他們的面,將魏忠賢這座他們眼中的高山,踏在腳下。
正如朱由校預料的一樣,在朱由校風輕雲淡的說出讓魏忠賢來西苑,就如同交代屬下一般之後,黃得功也好,曹文詔也罷,眼都直了!
老魏太監這一出,玩的可比傳聞中那些歷史上的太監,要差太多了!
坊間評書,傳聞中的權閹,上到趙高,十常侍,下到本朝的王振,劉瑾等,可都是權勢遮天,能夠影響皇帝決斷,甚至能夠將皇帝作爲傀儡操控的狠人。
可怎麼到了老魏太監身上,天子居然還能如同指揮僕人一樣,對魏忠賢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民間傳聞,不可信!
黃得功和孫應元互換了個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後立馬確定,當今天子,絕對不像是那些傳聞之中的那般無道。
甚至到了現在爲止,朱由校表現出來的東西,都符合了天子該有的素質。
兵法,局勢,人心!
以及武藝!
自家人知自家事,黃得功很清楚,天啓帝方纔那偷襲的一拳,是絕對沒有盡全力的,只有沒盡全力的拳頭,才能夠那麼的收放自如。
雖然剛纔看起來,自己是被天啓帝擊退了好幾步。
可是那實際上,是自己做出的自然反應:卸力,拉開距離,伺機反擊。
然而黃得功明白,天啓帝的那一拳即便是收住了力,自己的雙臂,卻也依舊有着劇痛!
這說明一個東西,如果天啓帝想,他可以打死自己!
原本黃得功以爲,曹文詔就已經是大明朝廷裡除了魏忠賢之外,最能打的人了。
而魏忠賢垂垂老矣,只要能夠超越曹文詔,自己的一身武藝,當得上大明朝堂第一人。
自然能夠得到天啓帝的器重。
可是黃得功萬萬沒想到的,是天啓帝自身,居然也有着一身如此驚世駭俗的武藝!
下意識的,黃得功就越發收斂了起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不能驕傲,更不能自大。
自己只是一個大頭兵,哪有什麼資格去小覷了天下羣雄!
武藝,閉門造車是沒用的!
還是需要廝殺,還是需要戰鬥,才能夠有提升!
朱由校打量了一眼黃得功,看着黃得功臉上呆滯的樣子,眉頭一皺。
這小子,該不會被刺激到,直接刺激傻了吧?
自己難道這一記猛藥下的太猛了?直接就給這孩子的世界觀顛覆了?
想到這裡,朱由校拍了拍黃得功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黃得功,你有名將之資,但是你要知道,從古至今,名將,都是久經磨礪才能出來的。”
“即便是衛霍,也不是天生就知道該如何打仗。”
“你之前的身份限制了你,所以你的格局和你的眼界,並沒有超出你作爲一個普通士兵的身份太多。”
“今日以後,你跟着曹將軍好好學,遼東之戰後,西苑武庫的兵法書卷,你可以隨意借閱。”
“朕希望,你能成爲大明的衛霍!”
“怎麼樣?有信心麼?”
一連串打擊之下,黃得功確實有了點懷疑人生。
可是說到底,黃得功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聽到朱由校這一番雞湯灌下來之後,哪還能不打了雞血一樣?
只見黃得功昂首挺胸,高呼一聲道:“標下,定然不負陛下信任!”
朱由校挑了挑眉,心中鬆了口氣。
很好,很有精神,明末第一良將沒被自己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