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得功不出聲則矣,一出聲簡直就是一鳴驚人!
條條框框,方方面面的算計,都已經做好了。
甚至於黃得功還列舉了三種可能性,列舉出了大明這近萬人,拿到此時的錦州城下,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
陳柳秋兩眼放光,曹文詔更是一把抓住了黃得功的肩膀,興高采烈道:“黃得功!老子就知道陛下爲什麼會把你派到老子這邊來!”
“陛下是覺得,陛下他的光芒太甚,如果你們都在他的身邊,沒準都會發揮不出本該有的能力。”
“這是陛下在鍛鍊你們的能力啊!”
“哈哈哈哈!”
鍛鍊?聽着曹文詔的話,鳳一和黃得功等人一陣疑惑。
天啓帝好端端的,爲什麼要鍛鍊自己?
特別是黃得功,他壓根不明白,天啓帝既然把自己從京營中帶了出來,那麼按理來說,應該是要將自己帶在身邊的纔對吧。
畢竟之前的京營兵,已經犯過錯了。
天啓帝爲什麼會給自己這個敗軍之將一個再度領軍的機會?
可是曹文詔等人卻不這麼看,反而是目光炯炯的齊齊看向黃得功,想看看,黃得功是否對這些計劃還能有所補充。
“老黃!沒想到啊!你居然還能有這一手!快說說,你有沒有後招?”
眼見着自己叔叔他們幾個人不做聲響,曹變蛟大大咧咧的看着黃得功問道。
而聽到曹變蛟的話,陳柳秋也鼓勵道:“沒錯,黃得功,我父親尚在的時候曾經說過,軍中無小事,一點旁枝錯節的微末之處,就有可能導致一場戰役的失敗。”
“軍中有將有帥,一將易得,一帥難求,而如今咱們這些人裡,依我看來,現在咱們這些人馬當中,縱觀大局的統帥,還得是你。”
“曹文詔將軍雖然縱橫沙場,睥睨無敵,但是畢竟曹文詔將軍的觀點還沒有徹底牛轉過來,如今只能作爲一員大將,而不能作爲全軍的統帥。”
“就跟項羽一樣,在局部戰爭的時候,項羽天下無敵,甚至哪怕是彭城之戰,哪怕是垓下之圍,項羽都能夠突圍而出。”
“可在大局上,項羽卻步履艱難,被韓信打得找不着北,只能坐視原本在秦末諸侯中佔有最大勢力的西楚分崩離析,一步步走到末路。”
“鳳兄更是慷慨有餘而智略不足,在大局觀全局觀上,甚至還不如大曹將軍。”
“而我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我有帥才,當初在渾河河畔,我就不會沒有察覺到袁應泰他們壓根不打算支援了。”
點評完了自家幾個人之後,陳柳秋的視線轉移到了曹變蛟身上,可沒等陳柳秋說話,曹變蛟就悻悻一笑道:“陳將軍,你可別看我啊!我是啥性子你們還不知道麼?一旦打起來,就容易上頭,不分青紅皁白的。”
“老黃他既然能夠被陛下信重,帶在身邊,那麼必然有他的可取之處。”
“我當初在來寧遠的路上,還懷疑過陛下是個無能的紈絝子弟,將戰場視作了玩樂呢!”
“已經走眼一次了,我可不打算再走眼第二次!”
“老黃咋說,我就咋做!”
鳳一滿臉嫌棄的瞥了一眼陳柳秋,撇了撇嘴道:“老陳,你這就不地道了,啥叫灑家智略不足啊?”
“灑家只是術業有專攻而已,大方面的決策,灑家確實不行,但是獲取情報,刺殺要員,制定小規模的破壞這些灑家還是在行的!”
“也就更別提灑家智勇雙全了!要不是灑家膽大心細,咱們能組成一支獵戶軍,護送着百姓回到寧遠城?”
“不過吧,你說的話也有道理,軍中有帥有將,想要駕馭統帥全軍,那就必須要有他的非凡之處。”
“小黃這小夥子,算是灑家看着他從京師裡被陛下帶出來的,這一路上他表現得不好不壞,可是那都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跟了這麼一個光芒萬丈的陛下,也確實沒小黃啥發揮的餘地。”
“不過吧,小黃剛纔提出來的幾條意見,依灑家看來,確實有統帥之風。”
“未料勝先算敗,這一點陛下時常和我們這些護龍衛提及。”
“所以說小黃,這一仗到時候該怎麼打,你說,你決定,咱們大家都聽你的!”
黃得功眼見着這一趟過來的將校都將鼓勵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點頭道:“黃某,謝過各位厚愛,此戰,定當不辱使命!”
“細細想來,黃某之前的計劃,還有一點小問題,那就是黃某沒有去算好,山海寨中沒有戰鬥力的普通百姓和老弱婦孺應當如何處理。”
“畢竟在黃某的三條之中,有一條是若是建奴主力尚在錦州,那麼大軍將在錦州一觸即退。”
“若是帶上婦孺,那麼撤退之時定然不會太快,很容易被建奴追上,從而導致前功盡棄。”
“若不帶上婦孺,那麼婦孺安置在何處,又是一個問題。”
“陳將軍,不知你對於婦孺和尋常百姓的安排,有何想法?”
陳柳秋一把就從胸口掏出了一張畫滿了圖案的羊皮,指着羊皮上的圖案,陳柳秋笑道:“小黃將軍你這就問對人了!若問遼東地形形勢,恐怕在座諸位沒一個能比得上我的!”
“來,小黃將軍你看!”
“咱們已經知道的,是建奴各部自北而來,而從北而來想入錦州,就只有兩條道。”
“其一是出瀋陽,到廣寧衛,再到義州衛,沿着團山,開州,流水諸多驛堡,進入錦州。”
“其二則是瀋陽直下遼中,走廣寧右屯衛入錦州。”
“這第二條路不僅僅要面對沿海可能會發生的皮島水軍侵擾,同樣的沿途也沒有多少能夠補給的地方,所以建奴選擇的就是第一條路。”
“而這也和咱們之前在流水堡那會遇到的情況可以互相印證。”
“建奴人口不多,所以建奴一般在大戰之前,都會集中兵力,既然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路線,那麼咱們就換一個方向即可!”
“錦州背後,可不是隻有流水堡那一條線路,更是有着大淩河堡和小淩河驛!”
“山海寨坐落於十三山中,不論是去大淩河堡還是小淩河驛都極爲便捷,甚至哪怕是這兩地方,都已經被建奴所盤踞,咱們也可以去海邊,去東海堡!”
“東海堡,必然是安全的!”
“建奴可不敢去海邊紮營!”
“所以當回到山海寨肅清建奴暗探諜子之後,咱們就可以在大傢伙收拾行裝的時間裡,先派幾個機靈的兄弟去大淩河堡,小淩河驛看看情況。”
“等大傢伙收拾好了,這些兄弟們也該回來了。”
“最終我們再確定,如何行事即可!”
等陳柳秋說完之後,黃得功伸出食指,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個地方,疑問道:“陳將軍,我看這裡被你標記的極爲明顯,又剛好在大淩河堡周邊,爲何不考慮一下這個位置?”
看了看黃得功示意的地方,陳柳秋哈哈笑道:“小黃將軍,你指出來的這個位置,就是我剛纔說的廣寧右屯衛,這位置地勢險要,而且城防堅固,所以建奴經常會在這裡駐軍。”
“而且因爲遼東平日裡多混亂,各族混居,在無戰事的時候,廣寧右屯衛也會被不少蒙古人,朝鮮人甚至渡海而來的倭寇佔據。”
“一旦我們想要帶着山海寨的人入廣寧右屯衛,那麼難免會和他們發生衝突。”
“雖然我軍不懼戰,但是他們一旦泄露了我們的行蹤給建奴,沒準建奴就會把他們的拳頭迅速收回來,先和我軍決戰。”
聽着陳柳秋的解釋,黃得功默默的點了點頭。
但是廣寧右屯衛的地理位置,卻被黃得功記在了心頭。
看黃得功這幅樣子,陳柳秋起了興趣,挑眉看向黃得功道:“怎麼?小黃將軍你覺得這廣寧右屯衛,咱們有必要搞一搞?”
這話一落,黃得功立馬斬釘截鐵道:“不僅是有必要搞一搞,甚至在我看來,廣寧右屯衛的這個位置,咱們必須要搞!”
“廣寧右屯衛往南就是松山堡,往西就是錦州城,算得上是一個戰略要地。”
“如果光是把百姓遷移到大淩河堡等這些平日裡修建的堡壘的話,是不夠的,根本攔不住建奴。”
“這一點在出關之後,在我看到的沿途廢棄堡壘中那些屍骸,就足夠說明這個問題。”
“光靠着百姓,是無法守住堡壘,保住性命的!”
“稍稍數千人甚至數百人的建奴,就能夠給百姓造成巨大的傷亡。”
“只有依託堅固的城防,百姓纔能有機會撐到我們回援。”
“同樣的,也只有在有着城防依託的情況下,我軍才能夠堅持抵抗到援軍到來。”
“畢竟在敵人的腹地作戰,我們必須要考慮的更加全面纔是!”
這話一出,陳柳秋當即瞳孔一縮,恍若發現了寶物一般的看着黃得功,驚歎道:“小黃將軍,你當真當得上統帥的稱呼!”
“沒錯,雖然說山海寨的百姓,多少都有着勇武之心,但是光靠薄弱的尋常堡壘作爲防禦,的確是抵擋不住如狼似虎的建奴。”
“一旦被建奴發現,那麼咱們就將前功盡棄。”
“可是佔據廣寧右屯衛的那些雜魚,小黃將軍你打算如何處理?”
黃得功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一字一句道:“陛下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在攻城之初,咱們就要將整個廣寧右屯衛圍的密不透風!”
“城內的建奴也好,蒙古人也罷,還是什麼朝鮮人,倭寇,願意投降的,全部羈押讓他們修繕城防,不願意投降的,全部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