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的確是會蒙古語的,甚至於吳三桂還精通女真語。
畢竟他伯父是祖大壽,他爹是吳襄,都是寧遠宿將,甚至於可以說,祖大壽晚輩的他們纔是寧遠土生土長的將門子弟。
如果說李成樑是“遼東王”,那麼他們祖家一系,少說也得是個“寧遠侯”之類的。
也就是建奴來勢洶洶,吞併關外以及打殺明將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逼的大明朝廷傾國之力和建奴打了一場薩爾滸,在薩爾滸慘敗之後中樞開始重視遼東,加派遼東官員武將。
要不然這寧遠城裡,祖大壽高低算是個土皇帝!
作爲寧遠官二代亦或者將二代,吳三桂又哪能不知道治下百姓中佔比極高的蒙古人還有女真人的語言?
說到底,遼地不同於中原,雖然說遼地的將官們眼中,這蒙古人和女真人還是蠻夷,說他們的語言而不是大明官話確實有掉身份,可是想要正兒八經交流交易甚至是交涉,都必須要會。
總不能指望蠻夷去學習,去掌握大明官話不是?
哪怕是有從中原來的落魄書生願意教他們,他們也不樂意去學啊!
吳三桂身先士卒的怒吼聲,讓李自成渾身一激靈。
好傢伙,原來藏的最深的居然是你這個小東西?!
你吳三桂又機靈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藝,難不成是怕被抓壯丁,所以不願意暴露自己會蒙語和女真語的事實?
他孃的!
不過心中雖然罵罵咧咧,但是李自成的步子卻是一點都沒慢。
幾個跨步衝出樹林,下一剎面前出現的畫面,讓李自成渾身熱血瞬間就沸騰了起來。
他孃的!哪有什麼幾千騎兵!就是自己嚇自己!
這幾十個人帶了幾千匹馬,這他孃的不是來送物資送戰馬的?!
只能說李自成跟着朱由校南征北戰慣了,心氣早就高了起來。
若是幾千建奴,那麼沒準李自成會發憷,覺得自己大概要涼涼,可是就幾十個人?李自成覺着就帶着自己和滿桂那招來的十個人,就能給他們全乾趴下!
更別提這還帶着在寧遠戍邊的九十個關寧騎呢!
“兄弟們!殺建奴了!”
一口生硬但是夾雜着大同口音的蒙語從李自成的口中發出,李自成如同惡虎下山一般,一刀直接劈向了一個一看就不太注意身後防備的建奴。
猛然間從樹林中衝出來的明軍,在這個剎那間嚇了這幾十個建奴斥候一跳。
建奴斥候那個抱着還在抽抽海東青的頭目在看到李自成等人殺出來之後,發出了一聲尖叫。
“蒙古人?!你們真要和大金爲敵?”
吳三桂等關寧騎下了馬固然是不太能打,可是這幫子建奴帶來的戰馬,卻成了關寧騎們白給的坐騎。
在亂戰當中奪了馬的關寧騎也不慫了。
雖然說建奴對他們帶去的威懾力很大,可是也不是沒和建奴打過啊!
前幾日在寧遠城外,跟建奴浴血奮戰的人中,可不就有着他們這些人麼?
他們也不是,不敢對建奴亮劍揮刀啊!
亂戰爆發,吳三桂當先搶馬。
自小就可以說是在戰馬背上長大的吳三桂弓馬嫺熟,加上這些戰馬都是經過了蒙古人馴養的戰馬,沒了那訓馬的過程,只是片刻間,吳三桂就掌握住了胯下戰馬的能耐。
蒙古矮腳馬,跟大明從陝地運來的良馬比較起來還是要遜色一籌,就連體型也可以說一句小了一號。
可偏生這小了一號,讓尚未成年的吳三桂騎着剛剛好!
雁翎刀刀刃如同水波瀲灩,盪漾出一抹驚人的冷豔銀芒。
一個建奴斥候揮舞着手中的一雙蒙古彎刀打算抵擋,可沒成想,一雙在女真和蒙古可以稱得上上品的彎刀,卻如同紙塑泥捏的一般,被那少年將領一刀直接斬斷。
就在吳三桂和那個建奴的瞠目結舌當中,吳三桂手中的雁翎刀劃過一道弧線,將那個身上僅僅穿着一層棉布甲的建奴斥候斬倒在地。
一道血淋淋的缺口,在建奴斥候胸膛裂開,深可見骨。
“嘖!如果這不是雁翎刀而是關王刀的話,怕不是人都直接砍做兩段了!”
“好快的刀!”
吳三桂心頭嘖嘖稱奇,雖然驚駭於這柄雁翎刀之鋒利堅韌,可是卻也沒有任何停下的舉措。
獵殺建奴,正當時!
李自成不知道關寧騎的戰鬥力和建奴的戰鬥力差距,吳三桂能不知道?
當初出寧遠,那一夜的殺戮,恐怕就是袁崇煥這個文人,砍死的建奴都比關寧騎的要多!
主要殺戮靠的不還得是黃得功那一波的驕兵悍將?
到了現在吳三桂都沒明白,明明黃得功他們帶着的人馬,就是之前曹文詔還在遼東之時訓練出來的騎兵,一應練兵方式和軍備都和他家的關寧騎別無二致。
怎麼着戰鬥力這一塊,差距就這麼大?
吳三桂不知道,練兵光靠着嘴上說說和手上練練,是沒用的。
必須得拉到戰場上去真刀真槍實戰,才能夠提升戰士們悍不畏死的血性和兇威。
孫承宗陳兵山海關數十萬,可那些兵拖到遼地,真的和建奴打起來,勝負卻是未曾可知。
因爲這些兵,嚴格來說都是新兵蛋子,幾乎沒見過什麼血!
而當初戚繼光他們之所以練出來的兵立馬就能上陣殺敵,很大一層關係來源於他們的兵員本身就是各地民壯和鄉勇。
都是保家衛國過,見過人血的。
哪怕是戚繼光到了北邊,抵禦蒙古人的時候,戚繼光練的也是抵抗蒙古人日久的士卒,不是新兵蛋子。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吳三桂自認爲自己不熊,可是不論是寧遠之圍,還是寧遠夜戰,吳三桂都不覺得自己帶着的關寧騎有啥亮眼表現。
“已經被李自成那個農家子搶了頭籌,小爺怎能在殺敵上邊,遜色於他!”
心裡懷抱着這個念頭,吳三桂暴喝一聲,雙手揮舞雁翎刀自上而下朝着一個已經做好準備,手中端着一杆狼牙棒的建奴猛然斬去。
“當!”
心有雜念,刀又豈能無堅不摧?
更何況早有防備的這個建奴,也並不是什麼尋常人物。
這人,是建奴鑲黃旗的固山額真阿敦,昔日作爲努爾哈赤從弟兼侍衛的他,在和大明的屢次作戰中,都立下了汗馬功勞。
建奴人稱阿敦阿哥。
這一次他親自帶着斥候,從喀喇沁部押送了一匹戰馬回錦州,當頭就遇上了明軍的伏擊!
身經百戰的阿敦很快就清楚了這些人的頭領是誰,也就是面前的這個小子!
旁邊那些廝殺的軍士,明顯都是以這個小子爲主,更何況,這小子是第一個呼喊着要取了自己性命,去讓他家大汗和明國交好的!
咧了咧嘴,阿敦手中狼牙棒只是往上一遞,就擋住了吳三桂帶有雜念的一刀。
他的狼牙棒,是曾經俘獲的明軍將領們手中大刀熔鍊鍛造而成的。
棒頭的每一根尖刺,用的都是明國將軍們的配劍劍尖。
這杆狼牙棒,對於阿敦而言,就是自己的功勳棒!
阿敦信任這杆狼牙棒,而這杆狼牙棒,也沒有辜負阿敦的信任。
在一聲刺耳的金鐵之聲後,阿敦和吳三桂錯身而過。
“嘖,好快的刀!不過下一剎,這刀就是我的了!(蒙語)”
阿敦看着吳三桂,凌然道。
自打殺出叢林之後,幾乎無人可擋以至於心生雜念的吳三桂這個時候終於算是冷靜了下來。
面前這個建奴,看來纔是賊酋!
抱着海東青的,沒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訓鷹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