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頭一片寂靜,就連剛剛那議論紛紛的人也一下子噤若寒蟬,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他們可是看的切切實實的,那紫衣的姑娘是生生打斷了安將軍家少爺的腿,那出手果決而又狠辣。不過在剛剛那婦人的說辭下,明明是安家少爺縱馬行兇,居然還要賴在了旁人的頭上,而這所謂的負荊請罪完全就是在欺騙人,半點誠心也無的。
圍觀的人從來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之前還同安家一派同氣連枝的模樣,現在又是一臉的鄙夷,渀佛多看安家的人一眼,那都會玷污了自己似的。
“你!”安卿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這一切,她原本以爲這個女子揭穿了這一切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做出這種事情來,“你……你居然敢打傷將軍府的人,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快來人啊,將這個女子抓去見官!”
安卿夢的聲音拔的極高,充斥着不敢置信,她顫抖地指着素問厲聲喊叫着,她卻忘記了自己現在並非在將軍府而是在客棧之中,身邊除了那些圍觀的民衆就再也沒有別人了,那些民衆在瞧見這一切之後又怎麼可能會伸出手去幫他們呢。
素問輕笑一聲,聲音之中更加的鄙夷:“見官,那可是再好不過了,最好安小姐將這事鬧上金鑾殿,也好讓陛下也知道安將軍是如何的教子有方!我不過是個搖鈴醫,即便要坐牢也還有安少爺陪着!”
安卿夢變了臉色,眼下這事已經是這樣的不堪,要是再鬧大了,爹爹只怕不會饒了他們的,一想到這後果,她半句話也說不出口,這女子根本就是吃準了他們是無法舀她怎麼辦的,這纔有恃無恐起來。
安晉意疼得整張臉都蒼白,他實在是難以忍受,被打斷的腿巨疼,那疼延伸到五臟六腑,疼得他唉唉直叫,那裡有半點的將門虎子的感覺。
常太醫從廂房裡頭跑了出來,剛剛在屋內他可是將屋外的情況聽得一清二楚,又是親眼所見那孩童那嚴重的傷,他原本就知道安家三少爺是個紈絝子弟,卻還以爲到底是有些良善的,竟沒有想到竟然會這般視人命爲草芥,常太醫的眼神之中也帶了一些鄙夷神色,安將軍那樣公正不阿的人居然會生出這樣的弄虛作假的子女來,實在叫他好生意外。
安卿夢卻沒有看出常太醫眼神之中的那些個厭惡的神色,她看他從廂房之中出來,忙不迭地上了前道:“常太醫,我三哥的腿被人打斷了,你趕緊去他瞧上一瞧吧!”
常太醫看了一眼安晉意,若是在往常的時候,憑着自己同安將軍的交情他是一定會上前去看上一看的,可現在這麼多人面前,又是在知道了這安三少爺的所作所爲之下,常太醫也覺得有些不恥,自己雖然是醫者,治病救人是本分,可有些病人應當治,可安三少爺那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常太醫緩緩道:“再下醫術拙劣,只怕不能爲安三少爺診治,安小姐還是另請高明吧。”那聲音有說不出的冷淡和疏離。
說罷,常太醫走到了在交託那婦人一些事項的素問面前,很是謙遜地道:“姑娘好醫術,在下自嘆不如,改日有機會定要向姑娘討教討教!”
常太醫說出這一句話是實心實意的,剛剛他去看了那孩童的傷勢,斷腿再接這樣的醫術別說是他,就算放眼整個太醫院都是沒有人能夠做到的,若是當時診治的人是他,只怕只能將斷腿止血,斷然不能再接回去了,所以常太醫對眼前這個年紀小小的姑娘很有興致,很想問問她到底是用什麼方式整治的。這般的醫術,只是一個搖鈴醫實在是太過屈才了,太醫也是當得的。
“常太醫客氣了。”素問淡淡地道了一聲,有禮而疏離。
“姑娘初來金陵城,可有落腳的地方?”常太醫巴巴地問上了一句,剛要說出口“姑娘若無落腳的地方,不若到常府暫居幾日”這樣的話,卻見一個年輕的男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落之中,恭敬地朝着素問道了一聲“姑娘”。
那男子穿着一身的黑衣,長髮隨意地束着,男子的容貌生得到是極好,劍眉星眸,眉目如畫。他微微垂着頭,一派恭敬模樣:“輓歌來遲,還望姑娘見諒。”
“無妨,是我早來了一日。”素問淡淡地道,如果不是她早來這一日,只怕也是遇不上這件事情,“我累了。”她是累了,一來是診治那孩子耗費了不少的心力,二來也是懶得同眼前這些人虛與委蛇。
那名自稱輓歌的男子上前了一步,接過了素問揹着的竹箱子,音沉如水道:“輓歌已經一切準備妥當,姑娘回府便能休憩。”
輓歌一貫可靠,這纔來了無雙城幾日就已經將一切準備妥當了,素問倒是覺得自己當初撿拾了這個幾乎去了半條命的男子也算是值回了本,當初救他所損耗的那些上好的藥材也不是那麼的計較了。
圍觀的人羣一下子讓開了一條道,由着一人一虎穿越而過,常太醫見此忍不住問道:“姑娘住在何處,改日老夫登門拜訪還望姑娘不吝賜教。”常太醫這般熱切,卻是得不到半點的迴應,看着一主一僕的兩人徑自離開,他倒也不惱,只是摸着自己那一把山羊鬚和藹地笑着,隨即也穿過了人羣,上了客棧外頭自己的轎子打道回府去了。
將軍府上蘇氏正在同安青雲交談着,剛剛安卿夢所做的那一番,蘇氏也是看在眼中的,不免地露出了笑來:“夫君,你看咱們女兒這般的聰慧,都已經能夠幫着一同解決問題了。”
安青雲捧着一盞茶,慢慢地啜飲了一口,他的面上已經沒有剛剛的盛怒,“嗯,卿夢的確是機靈的,只是晉意這孩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蘇氏知道安青雲的心底之中多少還是有些生氣的,她忙道:“當是,等晉意回來我就好好訓他一頓,再讓他去祖宗祠堂跪着,夫君莫氣!”
安青雲不置可否,他端着茶欲飲,卻見才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女兒哭哭啼啼地跑進了大廳來,滿臉都是淚痕,而她的身後卻擡着一副擔架,這擔架上自己那兒子臉色慘白地直叫疼。
“父親母親,三哥的腿叫人給打斷了!”安卿夢一跑進大廳來,哭着跪到了兩人的面前,擡着一張梨花帶淚的臉道:“父親母親,你們可要爲三哥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