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這是安青雲想都不敢想,他能活三十年?或許吧,也許根本就活不到那個時候,三十年實在是一個太長的時間了,就算他能夠活到這個年紀,他也不能忍受自身這樣廢人一般地躺在牀榻之上躺上三十年,他三日都忍受不下去,更何況是三十年!
“她是我的女兒啊!是我的女兒!”安青雲奮力地咆哮着,她是他的女兒,這血緣之中的關係是永遠都不會泯滅掉的,“她怎麼可以把藥給那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是她的父親,我都成這個樣子了,她竟然還一心想着要往上爬!她這是踩着她父親的身體往上爬呢!”
安青雲怒不可遏,直覺上就是覺得素問就是一個爲了權力不停地往上爬的女人。但是這往上爬的時候竟然踩着他這個當父親的性命的,這叫安青雲又怎麼能夠接受得了的,原本還叫安青雲覺得心喜不已的建業帝賞賜下來的東西,現在安青雲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噁心透了,原來這不是賞賜給他的,而是賞賜給他這餘下只會在牀榻上躺着像是廢人一般的日子的,虧得他還是那樣的感恩戴德,現在想來全部都是諷刺,他還要謝恩,謝得是誰的恩賜,是陛下的,還是他自己?!
蘇氏聽着安青雲那咆哮的聲音,她也皺了眉頭,她哪裡是不知道現在安青雲也就在這裡強撐着所說這種話而已,難不成安青雲還真的有什麼膽量去搶奪肅王殿下的藥物不可?而且現在陛下賞賜了這麼多的東西,想來也是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的,所以那些個東西那些個話都是在安撫着罷了,不過就算是沒有這些個安撫,蘇氏想他們又怎麼能夠去和肅王搶呢!可如果沒有那些個藥物,蘇氏看着如今癱在牀上鬼哭狼嚎的人,她的心頭之中有幾分的厭惡,想着以後安青雲就是現在這個模樣,那可不得自己照顧上這餘下的半生?蘇氏想到這些個事情,她就覺得自己眼前一片片的發黑發昏,這可真是人間煉獄了!
安青雲的哀嚎聲也是惹得段氏聽到了風聲,這走來一聽到這些個事情之後,段氏也是跟着一同哭號起來,不能罵着陛下和肅王,所以這兩人又是把罪名給推到了素問的身上,這罵罵咧咧的又是許久,那些個辱罵的話是十分的難聽。
安晉元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想着要是他是素問聽到如今這有求於人的還這個樣子在這裡辱罵着自己,他也是不願意和這些個人有什麼關係有什麼牽扯的了。尤其是剛剛還一口一聲喊着素問是他的女兒的父親,現在這個時候在辱罵恕素問的時候簡直比那些個地痞流氓還要來的無恥的很。安晉元實在是不明白,父親好歹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怎麼就是這樣的沉不住氣,竟然還要將那些個罪名全部都歸結在素問的身上,若是真的不甘心,那就厚着臉皮去問肅王殿下他願不願意等上三十年唄,現在在這裡罵又有個什麼用,說到底還不是怕得罪了肅王和陛下,所以這柿子撿軟的捏,也就只敢這樣罵罵素問而已了。
現在這安家是越發的烏煙瘴氣起來了,安晉元是這樣想着,這個家他是真的半點也沒有呆下去的慾望了。
安青雲和段氏在那頭罵了許久,一直說到口乾舌燥,卻到底還是改變不了這些個事情的發生,安青雲就是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卻又不敢得罪人,只好是拿了素問來撒氣。段氏也是自然的,她也是怕的,現在的安家已經經不起半點的風浪了,哪裡還能夠去和肅王商量着那些個事情。
“我看那丫頭就是想着要咱們知難而退。”段氏哭得一張老臉上全是淚痕,她拿了帕子將眼淚給抹去了,有些憤憤地說着。段氏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十成十地給足了素問的顏面,也已經讓安晉元去想了法子,她本想着不管素問提出怎麼樣的條件,自己眼下先應了下來,拖上一拖,等到到時候她將安青雲給診治好了,到時候這木已成舟,自己就佔了上風也就不怕素問會使出什麼樣的花招來了,但現在可好,那小賤骨頭真的是給臉不要臉,給臺階不下的,丟了這樣的話來。段氏心中很是擔憂,一來是怕素問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的兒子自然是真的要成爲一個廢人了,誰又是能夠和天家做對的。但段氏這心裡頭還是有些不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又不死心地想着,想着素問或謝是想着用這樣的話來打發了他們。
“那個小賤骨頭的話是半點也相信不得的,她只是要咱們知難而退呢!”段氏抹了抹眼淚,她對着安青雲道,“你不用擔心,母親一定是會想出法子來的,你可不要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安青雲聽着段氏那些個話,他的心底其實已經相信了素問透過晉元來傳遞給自己的話應該是真的,她最擅長的就是給予旁人希望然後再狠狠地一腳踩了上去,當着人的面將那些個希望踩得稀巴爛。她就是要看着自己成爲一個廢人的,就算是她手上還有那些個藥物他又能夠怎麼樣的,到底也是不能將她逼着把那些個藥物給提供出來,除了她,大約也不會有人知道要怎麼救治他的。
安青雲這心底之中有些悔恨,“早知道有今日,當初就不應該將她給抱出府去,當年我要是知道會有今日就好了,也就不用現在這個時候遭這種罪了,那孩子當初生的也是不錯的,我怎麼就那麼狠心了呢!”
段氏聽着安青雲的話,這話裡頭雖然聽着只是有些懊悔,可聽到段氏的耳中就有些刺耳有些不是滋味了,她對於當年的事情也是歷歷在目記得清清楚楚的,當年自己這兒子一開始的確沒有想將這孩子給送走的,甚至也還在自己的面前求過情,只是當年自己的態度十分的堅定,只記得慈安師太所說的那一番話,又見府上從這孩子出生之後就開始不怎麼太平,想到她這出生的日子又是那樣的不吉利,所以她狠了心逼着安青雲將人給送走的。現在安青雲這一番懊悔的話無疑就是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這看似懊悔其實也是在指責了。
段氏知道安青雲如今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心情必然受損,所以她也便是不想同這個兒子多做計較。可安青雲說起那些話之後,就像是憶起了當初的事情一般,他長長地嘆着,“知道……哪裡來的早知道呢……”
“你現在這是在埋怨爲娘了?怪爲娘當年逼着你將人給抱走了?就算當年她不抱走,今日也未必會出這種事情,你可不要忘記了,可是她陷害得你成了如今這般的模樣。你現在病得重,這種話娘聽過也就算了,我也不同你較真,只是以後莫要再提!”
段氏有些薄怒地道,當年那些個事情的確是她極力主張的,但如果那個時候自己這兒子也是同意的,如果到最後他還是半點也不肯的話,段氏想自己也不會一意孤行的,現在這到頭來出了事情之後,這些個埋怨的全部都推到了他的頭上,她受那丫頭的閒氣難道還算少的?她也覺得心有不甘,可那些個事情畢竟都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現在說這些個事情也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段氏這話如果不說安青雲這心裡頭也不過就是有些感慨罷了,他就是有些後悔了,也不知道當初的慈安師太怎麼就給了那樣的一個批言,當初最信這種事情的還不是他的母親。整日擺着一副要是他不將那個孩子給丟出了門去就要和他斷絕關係的模樣,安青雲這才無奈地將人給送走了。剛剛自己也就不過這麼一說一感慨,自己這個母親也不體恤自己如今已經成了這個樣子,竟然還怨懟着他,他竟然是連抱怨幾聲都是不能有的了。安青雲想要坐起身,卻半點也動彈不得,他這心裡頭就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似的。
“是!是我活該!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和旁人半點關係也沒有,所以現在這報應都是我來償,我來扛。母親你也不必整日來對着我這個廢人了,我現在已經完了,在牀榻上躺着這樣老死過去也是我自己招來的!”安青雲梗着脖子朝着段氏道,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因爲情緒起伏太大,這脖子上的青筋也一下子冒了出來,這些話說的也是火辣辣的嗆人意味十足。
段氏被安青雲這樣埋怨無比地一通說,她的心中也是有些不大情願的,只覺得現在他是處處看她這個老婆子不順眼了,處處都覺得是她的不是。
“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當年我不也都是爲了你好不是麼,現在到頭來,你來埋怨我了!我知道我這老婆子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你,活着也就只有拖累着你,我知道我礙你的眼了。你想要讓那丫頭進門來給你治病,我哪裡是不爲你考慮了,她要是肯給你醫治,我去磕頭認錯,她怎麼說我怎麼做總行了吧!我知道我老了,也幫不了你什麼了,我不值錢了。我去給你求人去,求到她願意來給你醫治,等到你人好了,我也不在這宅子裡頭呆着了,我去你爹墳前搭個茅草屋子等死去!”段氏一邊說着一邊淚如雨下,她心中委屈的厲害。
安青雲以前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瞧見過段氏這個模樣,她反正做什麼事情都是有着她的主張的,當初要他把孩子送走的時候也是這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是他不同意自己就出了府去在墳頭搭個茅草屋子等死。要是在以前的時候安青雲還會安慰安慰段氏,畢竟是生養自己的母親,這些個面子到底還是要給的。可現在安青雲心裡頭煩躁的厲害,以前覺得沒有什麼的事情現在在他的眼中心中一下子誇大了起來,他聽着這樣的老梗話更是覺得厭煩無比,覺得他的娘有時候還真是作的厲害,這模樣說白了還不是在他這面前倚老賣老想要他買賬而已。
安晉元和蘇氏也沒有想到剛剛還抱在一起哭的經歷了國仇家恨一般還同仇敵愾一起罵着素問的兩個人在這一眨眼的功夫裡頭這陣營就一下子倒塌了,反而變成了反目成仇的敵人一般。
安晉元聽到段氏說的那種話,他這人也憨直,想着如今這安家已經成了這般模樣,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怎麼樣首先還是得好好地把日子給過好了,再做別的計較纔對。他看着段氏這一把年紀了哭得那樣的傷心和賣力,也不免地勸道:“祖母何必在現在這個時候說這種氣話,父親如今這個樣子,咱們更應該體恤纔是。素問不願來給父親診治,可咱們這診治也不能一下子就斷下,應該請那些個太醫時常來看看,說不定那一日父親還是能夠起身行動如常的,這沒有了功夫,也只能是認了。”
安晉元這意思已經是很明白的一句話了,他就是想着素問不肯治也沒什麼,好歹請別的太醫先看着,死馬當活馬醫將內傷給治癒了,總不能真的整日癱在牀上當一個廢人。這以後有沒有內力能不能再恢復如初,這些也就算了。安晉元想着,父親這年紀也一把了,也不可能像是一個年輕的漢子一樣的舞刀弄槍了,餘下的人生也權當做修養算了。
但現在這種質樸的話聽到安青雲的耳中無疑已經是拂了他的逆鱗,只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廢人竟然還是這樣事事都不順心的,只覺得現在真正不值錢的不是整日喊着自己老了不中用了的段氏,而是他了。
安青雲那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勃然大怒地吼叫着:“滾,全都給我滾出去,我這樣的廢人不需要你們來照顧也不需要您們的同情,你們想要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我阻止不了,就讓我這個人在這裡腐朽生爛得了,娘你也不用總是說要在父親的墳前搭一個茅草屋了,你就在父親的墳前給我挖一個坑,叫人將我擡了過去埋了得了,至少清淨了!等我死了之後,你們願意找誰當兒子找誰當老爺找誰當父親我都已經管不着了!”
段氏那眼淚還掛在臉上,她看着朝着自己這吼了一通的安青雲,她原本還在等着自己這個兒子來給自己認錯說兩句好話的,但現在聽到安青雲所說的那些個話,段氏這心中是氣得更加的厲害了,她也顧不得擦自己臉上的眼淚,也不要旁人的攙扶,拄着柺杖走出了房去。
而蘇氏也已經對安青雲那無處不挑剔搞得整個人煩躁不已,現在聽到安青雲對着自己說滾這個字的時候,蘇氏只覺得自己如今聽到的就如同聖旨一般,讓她覺得全身心地放鬆了。她累得厲害,巴不得離開這個叫她疲憊而又壓抑的空間和眼前這個男人了,她也不讓安晉元再留在這裡受那些個閒氣,不等安青雲再說什麼就拉着安晉元像是逃難一樣地離開這個地方。
安青雲聽到那些個離開的腳步聲,他心中憤怒無比,也便是抿着脣一聲也不叫她們。他心裡想着他不要他們用那種看着廢人的眼神來看着自己,他知道他們的心底之中都是有些不大情願的,就像是蘇氏,這嘴巴上說的好聽說就算是他這樣了也是會照顧着他餘生的,可剛剛在晉元說出那一句話打破了他們的希望的時候,安青雲清清楚楚地就從蘇氏的臉上看到了那震驚還有厭惡的神色,她是看着自己不順眼了吶,只是這模樣裝的好,還以爲真的是心甘情願願意照顧着自己的,心裡頭指不定怎麼嫌惡着自己。
走了也好,省得自己瞧見他們那一張一張虛僞的臉孔,不止是蘇氏,還有他的母親,到現在這個時候,她是這般的倚老賣老,他現在已經不想再陪着她演下那種戲碼來了,他對那些個虛與委蛇厭惡的厲害。
但是感受到房間之中的一派安寧,寂靜的沒有半點的人氣的時候,安青雲心中忽地感受到了一些個悲慼,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從一呼百應和人人恭維的地位上一下子摔到了這衆叛親離的地位,這樣巨大的反差也全然不過在短短半個月之內的時間讓他體驗到了。
蘇氏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之中,安卿玉已經在她的房中等着她了。安青雲不要自己的兒子女兒侍疾,只讓蘇氏陪在他的身邊,安卿玉這心底其實也是有幾分的高興的,她一貫是嬌滴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就算是安青雲真的要她們侍疾,這多半做事的還是那些個丫鬟婆子,她們這些個當主子的也就頂多只有端茶送水的份兒,哪裡是真的要他們去伺候的。現在不用,像是安卿玉這樣從小被當做大家閨秀來教養着的女子,自然也不會在自己父親病重的時候出了門,去買什麼胭脂水粉的。
安卿玉這些日子也不敢出門,因爲安家最近的事情發生的太多太多了,先是她的父親被謫官不說,現在更是被打成了一個廢人,她哪裡還有什麼顏面敢於在外頭拋頭露面的,自然是恨不得整個人都埋在安家,但要她完全不出門又覺得受不住,她委實是覺得有些難受,安家近日來的氛圍實在是詭異而又壓抑,沉悶得幾乎是叫人透不過氣來,安卿玉覺得她幾乎是快不能呼吸了。
等到蘇氏一進門之後,安卿玉就匆匆忙忙地迎了上去,在看到同蘇氏一同走進門來的安晉元的時候,安卿玉那歡快的腳步一下子頓了一頓,緩了一下之後這纔敢擡頭看向安晉元,怯怯地道了一聲“哥哥”。
安卿玉原本同自己這個兄長也可算是頗爲親近的,只是上一次她差一點犯下那種錯事的時候,安晉元待她的姿態可是半點也不如往常了,而安卿玉也覺得眼前這個兄長也已經不是年少時自己能夠追在身後只要自己叫一聲哥哥,這犯下天大的錯事他都會原諒自己的那個哥哥了。安卿玉對安晉元的感情已經漸漸地有些疏遠陌生還有一些個畏懼,所以在看到在蘇氏之後走進門來的安晉元的時候,安卿玉下意識地就保持了一些個距離。
安晉元也感受到安卿玉對自己的疏離,但是安晉元覺得自己壓根就是沒有半點錯的,當初索性還是自己阻止了她,否則如今他這個妹妹如今應該在的地方不是在安家當她的大小姐而是在天牢之中,安晉元也不知道安卿玉到底是長了記性沒的,而他也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去和自己這個妹子去交流的。
尤其是今日安晉元在看到素問之後,再見到自己這個妹子,不免地在心中對兩人有些比較,這一比較之後安晉元只想嘆氣,素問雖說說話不怎麼客氣,但是這行爲做事上卻是比自家妹子要成熟的許多,那種愚蠢的事情要是擱在素問的身上絕對是不會做出來的,就算真要做也是會做的滴水不漏的,而不是像自己這個妹子一般,這有勇無謀的。
安晉元甚至還想着如果自己和安晉琪的處境對換,要是他是安晉琪,素問是卿玉的話,到時候別說是爲他做點什麼了,只要不給他添什麼亂處就已經不錯了,也別指望旁的什麼了。安晉元這一比較之後這才相信老話,這人比人氣死人。
安晉元見安卿玉這個樣畏畏縮縮像是小媳婦一眼看着自己的眼神也覺得有些沒勁,總覺得像是自己這個當兄長的欺壓了她似的,安晉元也沒有什麼閒心同蘇氏和安卿玉說些什麼,只得是交代了最近這些日子最好還是留在府中不要出門之後,安晉元就回了自己的院落。
安卿玉見安晉元這一走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只覺得自己心口那一塊被人一直壓着的大石頭給搬開了,輕鬆愜意極了。
“娘——”
安卿玉親親熱熱地叫一聲,想要靠近蘇氏,這還沒有靠近,她就從蘇氏的身上聞到了一個子古怪的味道,難聞的厲害,她一下子用衣袖掩住了口鼻,有些含糊不清地聞到,“娘你身上的這都是些個什麼味道呢,怎麼就這麼難聞!”
安卿玉不說,蘇氏倒還沒有覺察到,被安卿玉這樣一說之後,蘇氏問了問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了,她被安青雲折騰了許久,伺候人也是一件體力活,一晚上基本上沒睡,她的身上就已經膩得厲害,又加之什麼事情安青雲都是要他親力親爲,自然地不免地就沾染上了一些個味道,在安青雲的房中的時候,大約是被房中的那些個藥味給掩蓋住了也就沒有覺得有什麼,等到出來之後才問道自己身上已經有了一種酸臭味。
蘇氏急忙讓楊媽媽叫丫鬟去吩咐廚房煮水,讓她去沐浴。
安卿玉也不敢靠近蘇氏,只覺得蘇氏身上那種味道難聞的厲害,而且像是會傳染給別人似的。這水倒不是一下子能夠備上的,所以蘇氏也還得等上一會,她坐在主座上,楊媽媽給蘇氏捏着肩膀,那恰到好處的力度一下子緩解了蘇氏身上的痠軟,她被楊媽媽按得十分的舒坦,幾乎是要昏昏欲睡過去了。
安卿玉坐在副手的位子上,看着蘇氏這臉上那遮不住的疲憊,她也覺得有些心疼自己的母親,“娘,爹也真是的,府上的丫鬟婆子那麼多,怎麼就非要你去照顧不可,這不是要將你累倒了麼,別是到時候爹的內傷還沒有治癒,你倒先累出了毛病來了。”
蘇氏聽着安卿玉這話,她微微蹙着眉頭道:“能有什麼辦法,誰叫娘當初中意上了你爹,如今我是他的人,他要我伺候,我難道還能不伺候不成?”
聽着蘇氏的話,安卿玉在自己心底之中表示不以爲然,她可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照顧旁人的,以前在老夫人段氏身邊的時候,段氏生病,就心疼着自己這個孫女,就怕自己會不小心地傳了什麼病氣給她,是不要她伺候的。安卿玉只是給段氏擦擦臉擦擦手端端藥的,段氏都覺得是心疼還不已,感動不停的。安卿玉想着,往後她要是嫁了人,絕對是不能尋了像是自己父親那樣的人,這癱在牀上要她去照顧那是不行的,當然安卿玉覺得依着自己的美貌,這所嫁的人必定是豪門大戶達官顯貴纔對,家中僕婦不是上百至少也是有幾十人的,這樣的人自然也不會落得像是她父親那般的下場被人打成那個德行的。、
蘇氏不知道安卿玉心中的想法,她徑自地說了下去,隨着她這說話,她這眉頭也是越皺越緊了起來,“只怕你爹這個樣子是要過一輩子了,到時候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撐着照顧他,你爹他這人性子脾性差得很,別說,有很多時候我真恨不得直接撩了場子說不伺候了。”
蘇氏這話可不是說着玩笑的,她是真的有想過的,尤其是在安青雲無休止的挑剔和折辱的時候,她是真心很想直接甩下這個男人不要了,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傾注的時間不是兩年,而是二十多年了。如果只是短短的一兩年時間,她還能夠覺得自己是年輕的,還能夠回了蘇家,仰仗着自己哥哥給自己選一個旁的去處,只是多半也不是什麼體面的去處,只能去當人的繼室續絃一類的,但她現在已經是一個老女人了,最美好的年華已經像話本子上的一頁書,就這樣瞧瞧地被人翻了過去,這個年紀的她還能夠動什麼心思,也就只能是應着古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這就是她的命了。或許,還能夠盼着安青雲早些死去,這偌大的家業都讓她的兒女來繼承了。
“什麼?”安卿玉聽到蘇氏這話,這臉微微一變,“祖母不是昨日吩咐了兄長想着法子把那小賤人給帶來安家給爹診治的麼,怎麼,那小賤人又在裝腔作勢,又想做點什麼事情了?而且之前陛下不是賞賜了許多的東西,陛下還是顧念着爹的,倒不如讓人執筆,讓爹爹上一折冊子,告訴陛下這事情,向陛下討一個人情,讓那小賤人來給爹診治。陛下應當會應允纔對的。”
安卿玉幾乎不能想象那樣子的日子,只覺得安青雲總是這樣子癱在牀上也不是個事,自己如今已經半點也仰仗不上了,哥哥同她也不是很親近,她覺得有些孤立無援,她能夠在安家呆着一時不出門,但總不能呆着一輩子,等到她出了門,遇上了人,人人問起她父親的情況,這癱在牀上的廢人比被貶成了城門吏這樣的情況更加叫她覺得寒心。城門吏什麼的,她還能夠和自家人一般自欺欺人一些,想着早晚有一天自己的父親還是會回到那個英明神武的將軍的,而不是像是現在這樣的一個廢物。可現在聽蘇氏的意思,似乎她爹就要一直維繫着這樣子的模樣了,這叫安卿玉又怎麼能夠甘願的。
她生得這般的好,母親和祖母從小就是告訴她,她的命格是矜貴的,註定這命定裡頭是要她不平凡的,這樣的一個廢人又怎麼能夠成爲她的父親呢,這不是給她的堪稱完美的人生裡頭添上一些個污點了麼,她又怎麼能夠甘願得了。
“那小賤人也不知道是在耍什麼花招,說是要將那藥用來診治肅王殿下的了,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了,所以這才賞賜了那些個東西,什麼顧念,這分明就是補償罷了!到底是陛下的親生子,自然要比已經沒有什麼用處的臣子要來的重要的多!”蘇氏道,“上摺子,上了摺子又有什麼用,到底還是沒有什麼用處的!那小賤人只怕如今是得意的厲害,這又是打壓了咱們安家,又能夠討好了肅王和董皇后,只怕這往後咱們見到她都是要繞着路走了,哪裡還能夠和她抗衡的!”
安卿玉聽得蘇氏所說的那一番話,她這個心底裡頭更是怨恨的厲害了,潔白如編貝的牙齒死死地咬着自己脣,咬出了一道血痕。母親說的也是有十分的道理的,肅王是董皇后所出的,可算是嫡子了,要是素問能夠診治好了肅王,這其中的封賞什麼的怎麼可能會少。到時候她又是要出盡風頭了,而她卻只能在那頭仰望着,看着那一個妖孽爬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好了,到時候她還有什麼顏面出門見人。
“娘,難道就真的沒有半點的法子,您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那人在您的面前洋洋得意?她要是真的把肅王殿下治好了又攀上董皇后的那一個高枝,只怕這整個無雙城都容不下咱們了,你想想,她如今就已經是這樣地對待着咱們了,等到她要是再往前一步,到時候咱們就真的完蛋了,只能匍匐在她的腳下搖尾乞憐了!”安卿玉只要一想到那些個生活,她就覺得很可怕。當初她可是聽說了段氏想讓素問來給看病,哪怕是承認她是安家的嫡女,讓她認祖歸宗回到安家來這種事情都是答應下來的。在聽到段氏說出這種話來的時候,其實安卿玉的心中也沒有那麼的激動,因爲她從小生活在段氏的身邊,對於段氏這出爾反爾又喜歡拿高姿態的態度是再清楚不過了,她知道段氏會那麼說應該就是想要先穩住了素問,然後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她再做打算。
而安卿玉也不擔心素問回到安家之後就會奪了自己的寵愛,對於一個幾次三番都針對安家的人來說,就算最後這一切是恢復如常了,但就像是補過的鏡子,中間還是有着碎痕的存在。安卿玉知道,段氏是絕對不會將素問當做會疼愛的孫女來看待的,只會將她當做敵人,一個不得不讓她出現在安家的敵人,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夠同她爭奪些什麼,但是一旦素問救了肅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素問的身後再有那些個背景和幫手,她相信,素問絕對是不會放過她的。她肯定,素問就會像是收拾王悅盈和她母親餘氏那樣收拾掉她們的。
一想到王悅盈和餘氏,安卿玉就覺得有些害怕,她回到無雙城就聽說了之前那個見面的時候還是一臉囂張跋扈的王丞相夫人現在已經徹底地瘋了,在衆人的面前被發現做出了這種事情來,安卿玉覺得自己也是要瘋的。而今日一早,楊媽媽所探聽來的訊息就是那餘氏在昨晚半夜裡頭的時候拿了自己的腰帶上吊自殺了,等到那些個丫鬟一早發現的時候,這身體已經冷透了,早就已經是回天乏術了。
但這上吊之人一般是舌頭伸得長長的,據一些個口風不怎麼嚴謹的王家下人說,發現餘氏的時候,她的雙眼暴睜,眼睛裡頭佈滿了紅血絲,面色猙獰之中帶了一些個震驚,而這脖頸上還有很明顯的掐痕。
無雙城之中已經有了一些個風言風語傳出來,說是王夫人壓根就不是上吊自殺的,而是被人掐死的,活活掐死的。那無數的言辭之中都是偏向於被帶了綠帽子的王丞相,很多人都捕風捉影地說,是王丞相不甘自己被帶了綠帽子,在這心有不甘之中,殺了自己的結髮妻子。
但隨後的,那些個傳出話來的王家下人全部被杖斃了,屍首就丟在城外的亂葬崗上,那些個僕人大多都是簽下死契的,打殺了也是主人家的事情,官府也不得插手。
這些個事情叫安卿玉聽的更加的心驚膽顫,她的神經整日都是繃得緊緊的,就怕自己在睡夢之中着了素問的道,那下場會比王家的那些個人還要來可憐。
蘇氏自然也是不想的,她同素問交手過,這個丫頭詭異的很,她也是有些怕了,不敢再做出點什麼來。她也知道如果不能讓素問再漸漸地羽翼豐滿起來,她如今已經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可偏偏就算是素問單槍匹馬的時候,自己也是擰不過她,那種蚍蜉撼樹談何易的感覺她也是嘗試夠了的。
她也想想出一個辦法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是又能拿什麼去阻止呢!
蘇氏聽得安卿玉那一番話,她的心頭是越加的煩躁了起來,這愁悶的心思,蘇氏也實在是不知道要說給誰來聽,晉意傷了腿骨,還在修養之中,而卿夢自打上一次那些個事情發生之後,她就再也不同自己交談了,就算是在見面的時候也不過就是淡淡地應上一聲,那姿態彷彿自己就不是她的母親了,晉元對於這些個事情是沒有半點的在意的,就算是自己說了,他也不過就是隨意地聽之任之,而蘇氏最是看好安卿玉,可有些時候也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做起事來的時候總是容易往着偏激那條路上走,且也不是素問那丫頭的對手。想想自己這四個兒女,蘇氏也覺得有些頭痛,有些不知要如何謀劃未來的感覺。
蘇氏想的有些煩躁,她不欲去想那些個事情,卻見段氏身邊伺候的張媽媽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道:“糟糕了,蘇姨娘!老夫人去找那長生縣君去了!”
蘇氏聽得這心頭一顫,她猛地一下子站起了身來,叫道:“你們怎麼就不看着老夫人?!你們是幹什麼吃飯的,安家養着的都是一羣廢物不成!”蘇氏有些着急們不知道段氏這一次去找素問是打算做什麼的,只覺得安家總是半點也不見消停的。
張媽媽被蘇氏那一聲叱問罵了個蒙,她在段氏身邊跟的時間最長,以前的時候也是受慣了人的奉承,蘇氏以前的時候見到自己不也是好話說盡的,現在被蘇氏這麼一罵,張媽媽也是有些不爽了,她道:“蘇姨娘這話說的奇怪,老夫人是主子,主子不讓我們這些個當下人的跟着,我們又怎麼能夠跟着呢,我們都是守規矩的好下人,不像有些人明明不過是個姨娘還要當自己是夫人,要不是如今府上沒人管事,媽媽我也不願意到你這兒來,免得沾了什麼晦氣!”
蘇氏被張媽媽這話說的不知該如何說要好,也知道現在不是和張媽媽計較這些的時候,她帶了人匆匆忙忙地出了門直奔浮雲小築而去、
段氏拄着柺杖,她腿腳還算利索,所以走的也還算是快,她走到這浮雲小築的店鋪門口,不管不顧地直接往着大門口一跪,拉拔了嗓子喊道:“大家快來看看,這當孫女的是要逼死老婆子了……”
段氏聲音響亮,如今又是在青天白日,無雙城行人最多的時候,一下子竟也是喊住了不少的人前來觀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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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麼,我是原地滿血滿藍復活的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