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開復那一張臉那一個叫分外的精彩,他原本只是以爲自己的兒子是紈絝了一些,卻沒有想到現在自己這個兒子倒成了這樣的一個人物,姚開復自己這腦袋裡頭轟轟作響,眼前一片空白,想着自己原本已經是認命了,以爲自己這姚家到了他這一代的時候是要斷了根了,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兒子,更是想着他能夠有些出息,能夠將姚家好好地傳承下去的,對他平日裡頭所做的那些個荒唐的是事也一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不想自己多年的放縱竟是讓他成了這般的模樣!
冤孽啊——
姚開復那一張老臉僵硬無比,幾乎是要老淚縱橫了,難不成這上蒼是真的要他姚家斷了根不成麼?!
姚子期看着自己的那些個親人,他們這臉上的神情已經是有些微妙起來了,看在姚子期的眼中,只覺得在素問說出這一句話之後,他們都以看有病的姿態來看着自己,這孌童這種東西雖是有的,但多少還是上不得檯面來的,更何況是在姚家之中,就算是真的有這些的存在,也都是藏着躲着,不好示人的。
姚子期一張臉漲的通紅,他一把撩開了被子就是撲向素問要同她拼命,這女子欺壓他也就算了,這如今竟然還毀他的名聲,這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姚子期這幾日一直虛軟着,他這還沒下牀就已經前爪抽筋後爪打結,這微微一個踉蹌,直接從那牀上載了下來,摔在了素問的跟前,那一個摔的結結實實,摔得姚子期只覺得自己眼前星光直冒,痛的直打哼哼,半句話都喊不出來了。
素問看着像是一顆倒栽蔥一眼摔在自己面前的姚子期,這樣一個四肢不勤的人還要學着人逞兇鬥狠,這些年果斷是姚家的祖先庇佑了,這才讓這麼一個不成事的傢伙平安活到現在,無雙城果然是天子腳下治安不錯,要是擱在江湖之中,這死得就是他這種嫌命不夠長的愣頭青。
姚子期的三個姐姐見自己這個幾乎是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小的弟弟摔的這樣很,自然是於心不忍的厲害,急急忙忙就上了前去將姚子期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扶了起來,看着他的眼神之中有着憐惜,卻也有着一些個不成器的感嘆。
姚子期是摔的狠了,他原本是想要給素問一些歌教訓的,結果現在這一直狼狽不堪的人卻是他,姚子期從小開始哪裡不是被人放在心尖上的,他覺得委屈的厲害,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不甘心的緣故,他這鼻子眼睛都開始紅彤彤起來,像是個孩子似的。
“我說小侯爺,你一個男人有些骨氣吧,這擰不過人的時候就紅了鼻子紅了眼睛,這是不是打算着哭給人看呢?”素問用眼角睨着姚子期,“你這是三歲的娃娃還沒斷奶吧?你還覺得有臉面的?要不要給你尋了奶孃給你喂兩口奶?”
素問說這些個話的時候,聲音薄涼,聽着略顯得有些刻薄,尤其是這最後半句的時候,更是十足的輕蔑。這是個男人的一般聽到素問說出這種話真心恨不得將素問就這樣給滅了又或者是直接將自己給滅了。
姚子期現在恨不得是扎素問的小人,天知道這女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說話半點也不留情也就算了更是十足的看不起男人。他撇開了頭不去看素問,只是那眼中即便是酸澀的厲害,他也不敢真的落下一滴眼淚來,就怕素問真的給他弄來一個奶孃給他奶兩口。他如今已經很是沒有自尊了,又何必再被踐踏一回。
“你的心思不就是那麼一回事,覺得自己把人當朋友了,如今這朋友卻又背信棄義拋棄你了,覺得這心底裡頭難受是不是?”素問打量着姚子期,聲音越發的不屑,“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的心是豆腐做的吧,稍微戳一下就碎成了渣。你這人壓根就沒什麼毛病,不就是覺得自尊心受損了麼,屁大點事兒也值得你在這裡尋死覓活的,你可真對得住一把年紀才把你生下來的老侯爺!”
這姚子期本就沒什麼大事,他身體虛弱那是因爲他壓根就沒怎麼吃東西,就算是再能耐的像是兄一樣漢子幾天怎麼吃東西都能變成一個林黛玉,更何況是姚子期這樣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出門不是馬車就是轎子,走幾步路都得帶着喘的公子哥,能不手腳發軟麼。至於姚子期鬱結在心的原因,素問也是猜的。這長樂侯府雖不能比什麼王府皇宮的,但也是生活長樂無憂的。像姚子期這樣養尊處優,整日鬥雞走狗花天酒地的人還能夠有什麼煩心事,當初他信誓旦旦地幫着容毅來尋事的時候,那一臉的正氣凜然,可以看得出這姚子期平素爲人是不怎麼樣的,但對於朋友應該還是願意兩肋插刀的,結果卻是被那所謂的朋友插兩肋幾刀,所以這才覺得受了刺激,悶悶不樂了,也沒什麼能耐,不會作踐別人只會作踐自己。
姚子期被素問說中了心事,他的確是有些不大甘心的,想他也是誠心誠意地當着容毅是自己的哥兒們,所以待他也是格外的不同的,他受了委屈,自己二話不說就給幫着去出頭,哪怕是得罪了肅王和慶王都渾然不在意的,結果卻沒有想到一有事情之後,容毅卻把一切全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一下子撇了個乾乾淨淨,甚至還想着陷害自己。一開始他也是不願意相信的,但到後來他聽說容毅中了毒,他這才相信自己不過就是被人利用了當做槍使了一回了。他心情不好,也沒什麼胃口又受了驚嚇,這才病了。只是沒有想到這一病卻是鬧得越來越大,最後還把素問給招來了。
這女人一張嘴巴半點不留情也就算了,甚至還沒有半點的同情心,尖酸刻薄無比,將他千瘡百孔的內心給剖了開來還狠狠地撒了一把鹽,還一副“這完全就是你咎由自取”的模樣,完全無視旁人正在淌血的心,她怎麼就可以這麼冷血,這麼無情地說出那種話來。
姚子期被素問訓斥的很想直接一頭撞死在雕花大牀的牀柱上。
“這姑娘家的才作,你一個男人的,這作個什麼勁?就你那豆腐一樣旁人輕易出觸碰不得的心,稍微受了點刺激受了點委屈就這麼一個德行,你知道這種叫做什麼不,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這樣的廢物活在世上也不過就是徒然浪費了食物,我看你這從小吃的東西壓根就光長個子不長腦了,你要是根柴火,還能砍成幾節塞進竈臺之中一把火點了燒個水。你說你整日除了花天酒地花你老子的錢財當散財童子,你除了吃飯睡覺,你還能幹個什麼?”素問看着姚子期問道。
姚開復原本還沉靜在自己兒子是不是思慕男人這件事情上,這一轉眼聽着素問這事,他回過了味來,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他恍然想起,皇長孫出事之前是在花街柳巷的,正是和自己這兒子在一起。平日自己這兒子去了那種地方回來雖不能算是興高采烈,但也不會像是哪一日回來的時候一般的失魂落魄。聽到花街柳巷發生的那些個事情,原本姚開復還以爲他是在哪裡受了驚嚇才病了,現在聽來倒可能壓根就不是那麼一回事,還和皇長孫有些個關係。
姚開復這眉心微微皺着,他也不及細想皇長孫和他兒子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倒是見素問這訓斥着自己那兒子,這話說的還有些個過,原本這訓斥兒子的事兒應當是他這個當父親的來做的,只是每每子期做出了一些個錯事,自己想要訓上一訓的時候,這府上就是有不少的人求情,就連自己的女兒也都是求着不讓他這訓斥的。他的夫人又是年紀一把生下這孩子,這產後沒個幾年就因病去世了,死前拉着他的手千交代萬囑託要他一定是要好好待着這唯一的兒子,所以每當姚子期做了一些個混賬的事兒,姚開復想要訓斥幾句的時候,便是想起自己夫人的囑託,也便是罵不出口打不出手了,久而久之倒養出了這麼一個號稱“無雙城小霸王”的兒子來。如今聽到素問訓斥的時候,姚開復這心底裡頭竟還是有着一股子的舒坦!
這混小子的確是應當好好訓斥訓斥了!姚開復這樣想着,便是由着素問說着,只求素問這一頓的訓斥能夠將他說說清醒,這往後能夠聽話一些,有些出息,他死後也就是能夠有顏面去面對姚家的列祖列宗了。
姚子期從來沒被人這樣訓斥過,只覺得素問這踐踏了他的內心還不夠,如今又是踐踏起了他的尊嚴來,他哪裡能忍,忍不住擡起了頭對着素問回道:“我自然是會做些事情的!”
“哦,說來聽聽?”素問以一種“原來你除了當廢物還有別的技能”的神情看着姚子期。
在那種神情之下,姚子期只覺得自己這底氣明顯有些不足,他細細地想了想,這發現自己果真還不會做些什麼,好半響之後這才猶猶豫豫地道了一句:“吟詩作對!”
素問鼓了兩下掌,“了不起,小侯爺看不出來呀,我原本還以爲你只會風流,原來還沒有想到是個才子,還會吟詩作對,委實不錯,什麼時候打算考出一個狀元來給我瞧瞧,也好讓老侯爺欣慰欣慰。明年春闈,小侯爺定是能夠拔得頭籌的吧?”
姚子期聽着素問的話,他只覺得羞愧難當,他打小就是不喜歡唸書的,氣走了不知多少個夫子,那些個夫子在外頭還說他頑劣不堪難成大器,而他原本還覺得沒什麼,但現在卻覺得自己當初就應該好好念些書做些個學問,如今也就不用受了眼前這臭丫頭的閒氣和鄙夷了。春闈,人家十年寒窗苦讀才能夠得來一個狀元之名,越國有多少的天才多少的才子,就算他現在開始日以繼夜地看書,看不完的蘸醬吃了,他只怕也是趕不上人的,他耷拉着腦袋,只覺得自己文不成武不就這十八年來還真的是一事無成的厲害,雖說不喜歡素問所說的那些個話,覺得刺耳無比,但心中卻是明白的他在旁人的眼中就是一個廢物,心中滿是羞愧。
素問見姚子期這般模樣,也便是曉得這男人的那些個銳氣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姚子期這人本性還不算太壞,不過就是因爲長期以來生活太好又被寵慣了,聽慣了旁人的阿諛奉承,嬌氣的厲害,整一個王子病,這種人就應該狠狠地摔上一摔,摔狠了疼過了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是了,這纔會乖乖地往前走,也只有經歷過一些個事兒纔會知道自己身邊的那些個人到底那些是靠得住的朋友,那些是牛鬼蛇神的,光是說是不會明白的,只有被傷過才能夠真正地看清。
“老侯爺,小侯爺本就沒什麼毛病,你放心,只要他好好活着,沒什麼意外這些年都死不了。但你這請了我來了,這診金我是不退的。”素問朝着姚開復道。
姚開復連連地點頭,“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縣君肯來就好,我兒無礙那是最好。”姚開復自然是不在意那診金的事情,他現在只要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好好的沒事就行了,別的什麼都是不緊要的。
“他這幾日也沒吃什麼東西,所以東西以清淡爲主,最好先喝些粥,不宜一下子就進食。”素問又道。
姚開復歡歡喜喜地應着,他看着自己那看起來格外乖巧的兒子,又看了看素問,只覺得瞅着素問的時候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順眼,那股子彪悍,夠勁!大約也就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夠把人馴服的服服帖帖的,這成家立業,或許這先成了家,方能夠立業,許還能夠將自己的兒子改變一番,脫胎換骨起來也是不一定的。
雖說這長生縣君的名聲不怎麼好聽,但這到底也算是豪門大戶的嫡女,二品縣君的誥命之身成爲姚家未來的主母應該是夠格的,姚開復想着要是叫素問給進了門,到時候有人幫他管着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他真真不知道是要省多少的心思,到時候也能夠清閒清閒了,所以姚開復以看未來兒媳婦的眼神看着素問,那叫一個越看越滿意。悍妻好啊,悍妻旺夫啊!
素問只看到原本還一臉擔憂的姚開復如今這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同的意義在,只是覺得原本還一臉擔憂的老侯爺如今那一張臉笑得臉上的皺紋全部都舒展開來,那神情叫一個舒坦,素問也沒有往旁的地方去想,想着這老侯爺的脾性倒是不錯的,見自己的兒子這樣被人責罵的都是一句話都不反駁的,素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她道:“小侯爺這人本性還算不壞,侯爺得多費心了,剛剛多有得罪,還望侯爺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姚開復連連擺手,臉上的笑容更加加深了幾分,“縣君那說的好!罵得也好!子期這孩子打小被我給慣壞了,驕縱了一些,可這本性那是真心不壞的,縣君可是看到了本質啊!這孩子也應該是被人說上一說了,許縣君這麼一說,這孩子能開了竅,從此讓我省心了,那就再好不過了,那可是真多謝縣君纔是啊!”
姚子期聽着自己父親那幾乎是把素問當做恩人菩薩一樣供奉起來敬若神明一般的語氣說話的時候,他的眼淚在內心之中洶涌而過,他就知道,這素問也不知道是有什麼樣的能耐,明明把他訓得和一條狗一樣,可自己的父親竟然還能夠把她當做恩人一樣看待,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姚子期嗚咽一聲,他的腦袋垂得更低,也不敢再同素問爭辯什麼,因爲一旦自己爭辯,只怕是會被素問再踐踏一次,他現在被踐踏的就已經足夠讓他情緒低迷意志消沉好久了,再被踐踏下去,他是真的要扯了腰帶丟上衡量死了乾脆了。
素問看了那宛若喪家之犬的姚子期,她又道了一聲:“侯爺,我有些個話是要同小侯爺說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一個方便?”
“方便方便!縣君儘管說,我們先出去,要是有什麼事情就喊上一聲。”
姚開復忙不迭地道着,他現在可是已經認定了素問了,想着素問這人,覺得什麼都是好的,一個姑娘家的,醫術高明,手段厲害,這樣的人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人選!原本看媳婦選媳婦這種事情是不當他來做的,但他從始至終就一個夫人,也沒有什麼姬妾,所以這種事情也就只有他自己拿了主意,姚開復想着,這是不是要尋個媒婆去說上一說先將人給定了下來纔好,這說親這種事情,不知道是應該去安家說,還是應該和素問的母親說,姚開復一邊將自己那些個女兒女婿外甥丫鬟婆子的趕出房,一邊已經琢磨開了,他這最後出門的時候,還細心地把房門瞧瞧地掩上了。
這房中只餘下素問和姚子期兩人,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內,本是不合禮儀的。素問本就是個視禮儀如廢物的人,再者她是一個醫者,這病人是男子,她不也孤男寡女地在的,醫者之中沒什麼性別。這姚子期在素問的眼中,那就是一隻斷奶沒多久剛會走的小狗,這折騰的狠了一點的時候,就想着抓人和咬人了,可惜那牙齒還不夠尖利爪子上的指甲還沒有長出來。
姚子期倒是心跳如雷,心中想着,她還有什麼要同他說的,那不成是打算趁着這裡沒什麼人的時候對他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來吧?姚子期這樣想着,安慰着自己,以她對自己的嫌棄程度,應當是看不上自己的……
就在姚子期這胡思亂想到最高點的時候,卻見自己那眼皮子底下塞過來了一張紙,那一張紙忒過眼熟,而那右下角自己的名字還有手印俱在,姚子期微微一愣,這纔想起,這不是自己簽下的賣身契……不是,是被強迫簽下的契約書麼!
姚子期猛地一擡頭,想着去拿那一張薄薄的紙,但素問卻比他快了一步將這契約書給拿走了,姚子期擡眼的時候之見素問將那紙摺疊起來,塞入到自己的衣袖之中。
“明天一早天一亮,去浮雲小築報道。”素問看着姚子期,那略顯有些挑剔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端視着攤子上的那一塊肉更好一些的感覺,“你這欠下的錢,也是應該還了。”
姚子期愕然,他可沒有想到素問是真的是要他當還的,而且當初素問說的可是要他自己賺的錢去還她,他長這麼大,哪裡自己賺過錢的,“我……”
“你怕是忘記當初你的眼睛是怎麼好的了吧?如果你要是敢說一個不字,我現在就讓你變成那樣子,到時候我再喊一嗓子,你爹你姐姐姐夫一進來,你知道後果會怎麼樣的。”素問輕笑地說着,“小侯爺,你可掂量着些,可別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姚子期垂頭喪氣,他半點也不敢反駁,只覺得現在站在他眼前的素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他是帶着鐐銬的奴隸,他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卑微的就像是一個螻蟻一般。
姚子期雙目含淚,是自己親自簽下這般喪權辱國的契約,他是陷入了泥潭,落入了魔爪,除了認命也不能怎麼樣了。“我……我還病着……”姚子期小聲地說着,想着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你死了麼?這不是還沒死麼?就算是隻有最後一口氣,你也得給我出現。”素問毫不猶豫地道,“你以爲我是做什麼的,在我面前裝病,你以爲你有這個能耐?”
姚子期抽了一口冷氣,他怎麼就忘記了素問這人是一個醫者,她這一看就知道自己是因爲什麼而病的,想要在她的面前裝病,那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姚子期也自然自己實在沒有這樣的能耐,只能委委屈屈地點了頭。
素問見姚子期點頭,露出一個滿意的淺笑來,她伸手拍了拍姚子期耷拉着腦袋,就像是在拍一隻寵物一般,“乖。”
姚子期在聽到素問對着他說這一聲“乖”的時候是越發的想要哭了,當然這並非是以爲被感動着的,而是實在是太恥辱了,他堂堂一個男子漢,雖然還沒有成爲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但姚子期覺得作爲一個男子怎麼也不該是這樣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上的!姚子期有些憤恨地想着,他早晚有一日,是要叫素問再也不能欺壓到他的頭上來的。
翌日一早,這手腳還有些虛弱的姚子期果真是應了素問的交代,到了浮雲小築。他這到了浮雲小築之中這接觸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丫鬟們送上沏好的茶水,詢問他想要吃什麼早膳,而是從那個穿着青衣常服的一臉冷漠的男子手中接過了掃帚一把,要他將店鋪和門口清掃乾淨。
素問定下每日辰時過後去肅王府給容辭診脈,以便時刻關注着脈象的變化。容辭原本身爲皇子是應當在朝中擔任一些個官職掌管一些職務的,那些個皇子多半都是這般,只是容辭在中毒之後變得虛弱無比,所以原本那些個朝務也已經同他沒有什麼多大的關係了,他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閒散王爺,想着的時候就是去了金鑾殿上一番,不去的時候也就不去了。素問既然是答應了給他診治,那就會做到最好,而容辭也嚴格按照着素問所吩咐的,從飲食到藥浴之中,半點也不敢違抗素問的意思。尤其是清風晴朗兩人更是看的緊緊的,半點也不給容辭偷懶的機會,嚴格按照素問的標準來達標。
素問到慶王府的時候,容辭已經用過了早膳,一邊候着素問的到來,一邊則是同剛剛下了朝到了這兒來的皇叔容淵說着話。
容辭瞧着自己這個皇叔的時候,有時候還覺得自己這個皇叔做人委實太不坦誠了一些,尤其是在護國寺之中的時候,自己都已經對着皇叔坦誠了自己的心意,結果皇叔這個明面上看着像是面癱一般心內卻狡詐無比的人卻半點也沒有對自己坦誠。如今更是下了朝連朝服都沒有換下就已經來了他這裡,這意味着的可就明顯的多了啊……
容辭不動聲色,皇叔是用兵的高手,這兵法上講求的就是一個以靜制動,而且皇叔也沒有挑明瞭意思,又或者他們挑明瞭意思也沒有什麼用處,到底這最後還是要看着素問的。
在下人通傳一聲之後,容辭就瞧見素問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身上依舊揹着那一口竹箱子,她走路的時候目光直視半點也沒有留心其他的事物,又或着旁的東西在她的眼中根本也沒什麼可吸引人的。
素問走進門的時候,也沒有朝着兩人行禮,倒是直接走上前了幾步,在容辭身邊的一個空位置上坐了下來,她示意容辭伸出手來,而容辭也依言將手擱置在桌上,露出一節瘦骨嶙峋的手腕子。
素問認真地把脈,容辭看着她一聲不吭的認真模樣,他微微一笑,道:“我聽說,今日長樂侯府上的小侯爺一早的時候就在大街上清掃來的,倒是嚇到了不少人。”
這事的確是一件十分的稀罕事,無雙城都知道那小侯爺姚子期個享樂的主,那可一個小霸王,一大清早乖乖地掃地這種事情百年難得一見,也難怪乎傳播的那麼的快了。
“他欠了我錢,自然是要以做事來抵的,怎麼算也可算是公平合理,他不吃虧,我也沒佔到什麼便宜不是?”素問收了手,從竹箱子裡頭拿了一瓶藥遞給了容辭,囑咐他一日一顆。
清風從容辭的手上接過了藥瓶,放進了袖袋裡頭,雖說打從心眼裡頭感激素問來診治王爺,但聽着素問剛剛那一句話,他倒是覺得有些不是那麼個味兒,這佔盡了便宜的人竟然還說自己沒有沾到便宜,這可真是……他覺得做人能夠像是素問這般將無恥和厚顏做的理所當然的姿態的,還是絕無僅有的。
容辭微微一笑,想必那姚子期也是被素問折騰過了,所以這纔敢這樣乖乖聽話,否則依着姚子期的性子,早就揭瓦拆房了。
“不過,姚子期出現在你那,也可算是個好事。”
容淵道了一聲,據影衛來報,敬貴妃聽到素問要解容辭的毒的時候,她發了好一頓的脾氣,後來左丞相也曾經進宮謁見,只怕兩人又是在想些什麼。他當年就已經懷疑這是不是左丞相那一派做下的,所以多少也留意了一些,只是左丞相龐統做事仔細,並沒有留下什麼馬腳來,就像是上一次在護國寺之中所做的那樣,那些個暗殺的人根本就不能指認出是左丞相的手下,就算是對峙了也得不出什麼結論來。旁人或許還會認爲是素問太過張揚這才惹來了殺手,至於是誰派來的殺手,誰又能夠說的清。
龐馳這人有野心,也有手段。
姚家雖說不算什麼緊要的人物,但祖上到底是立過功勳的,先祖還曾賞賜過一面免死金牌,根基還算穩固,而長樂侯姚開復雖不醉心權術,但他的女兒嫁得都是朝中的官員,這姻親之間也可算是一種不小的力量,所以姚子期這人若非犯下什麼彌天大錯輕易動不得。姚子期出現在浮雲小築,不免有人會認爲同長樂侯府上有什麼關聯,龐馳就算想要再動手,也應該是會掂量掂量了,除非是真的有十足的把握。
“是不是好事我可不知道,不過雖說我手上還差一味藥引子才能夠去除你身上的餘毒。去毒進程一旦開始,就不能輕易結束,除非毒素去除,除非你死。”素問看着容辭,她的目光定定,“如果你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
容辭搖了搖頭:“絕無反悔。”
他已經做下了決定,自然是不會輕易反悔的。
“那好,這些日子你每日按着我吩咐的做,最多再過十日,我們要啓程前往姜國取那一味藥引。”素問道。
“姜國?”容淵遲疑了一下,有些不解,“這藥引子是什麼?”
“血尤花,從摘下到凋零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一旦凋零之後就沒有用處了,我再怎麼能幹也不能讓這花從摘下保存上大半個月的時間送到面前來的,只能親自去取。”素問平靜地說着,“我還需幾日將事情處理妥當,到時候再出發。”
素問已經有了那慈安師太的行蹤,在五天之內,她就能夠回到無雙城,到時候和安家的恩怨,她也到時候去解決了,這事情解決好了,才能夠安心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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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噠,安家的故事終於是快要告一段落了,你們懂得……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