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倪先生便滿頭大汗、心急火燎地出現在攝影工作室門口,海鳴一眼便能看出來,這是一個急性子的人。
倪先生長得高大、健壯,面貌卻是張娃娃臉,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左右,他在自己的白體恤衫上擦了擦手上的汗,伸出手來:“你好,你就是海鳴吧,我叫倪軒,和你一樣,也是搞攝影的。”
海鳴和他握了握手,說:“你好,請裡邊坐吧。”
海鳴將倪軒帶到工作室會客處坐下後,從小冰櫃裡取出兩聽冰凍可樂,遞給倪軒一聽。倪軒接過來後,道了聲謝,但並不喝,迫不及待地說:“海鳴先生,我能看看那張照片嗎?”
“叫我海鳴就行了,咱們用不着這麼客氣。”海鳴笑了笑,“當然可以,請你等一下。”然後站起來向裡屋走去。
十幾秒鐘之後,海鳴就拿着兩張照片走出來,他將有白衣少女的那一張遞給倪軒,說:“你看看,就是這張。”
倪軒放下可樂,再次將兩隻手在體恤衫上擦乾淨,小心翼翼地接過照片,對着光線強烈的地方仔細端詳起來。
看了一陣後,倪軒站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將照片旋轉成不同的角度,轉動身子,配合着不同的光源方向仔細觀察。那張照片幾乎都貼在了他的鼻子尖上。
看着倪軒舉着照片在房間裡打轉,像是一個初學舞蹈的人在笨拙地扭動着身子。海鳴覺得有些好笑,但他心裡卻明白,這個倪軒也是一個行家,從他這些舉動就能看出他是會鑑定照片的一個專業攝影師。
倪軒認真地研究了足有七、八分鐘之久,終於緩緩地坐下來,張開嘴巴,有些不可思議地說:“是真的……這張照片是真的。”
海鳴望着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問道:“這張照片是真的,這意味着什麼嗎?”
倪軒扭過頭來,望着他說:“你還記得我在網上跟你留的言吧?我說幾年前我就在一個網站上看過這張照片了,所以我知道,這張照片不會是你最近才拍的。”
“可是,你爲什麼不認爲幾年前在那個網站上發這張照片的也是我呢?”
“因爲我認識那個人。”倪軒說。
海鳴輕輕地“哦”了一聲。
“其實那個人並不是我的朋友,實際上,我和他就是通過這張照片才認識的。”倪軒頓了一下,說,“就像我和你也是這樣認識的,差不多。”
海鳴意識到他是要繼續往下說的,所以沒有打斷他,只是點了點頭。
“我有一個習慣,喜歡在網上瀏覽各種各樣的攝影論壇,所以我點開那篇帖子,看到了這張照片。”他指了指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張照片,“我敢保證,就是這張,一模一樣。”
海鳴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接着說。
“當時我看到這張照片後,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不相信這是張靈異照片,認爲作者是在譁衆取寵。但不管怎麼說,我仍然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和發這篇帖子的人取得了聯繫。我們先是在網上交流,後來互通電話,他告訴我關於這張照片的一些事。”
“是什麼?”海鳴問。
“他說,事實上他也不敢肯定這張照片是不是傳說中的‘靈異照片’。但他卻非常肯定,甚至是有些神經質地認爲,這張照片絕對有什麼古怪,他說自從他得到這張照片後生活就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似乎出現了一些怪異的可怕事情。但他卻不能肯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他才把照片發到網上來,希望能聽聽大家的看法。”
我的天哪。海鳴在心裡想——這不是和我現在的狀況一模一樣嗎。驟然間,他的腦海裡又浮現出昨天晚上的恐怖畫面——那扇自己打開的門,還有關臺燈時摸到的那隻手……海鳴感到後背一涼,脊椎骨中有一股冷氣直往上躥。
倪軒感覺到海鳴走了神,他問道:“海鳴,你在聽嗎?”
“哦,是的……”海鳴回過神來,“我在聽着呢——那麼,後來呢?”
倪軒搖着頭說:“後來發生的事情撲朔迷離。我怎麼也沒想到,這張帖子在網上發了幾天之後,那個發帖子的攝影師就死了!”
海鳴猛地擡起頭來,問:“你說什麼?那麼攝影師死了,這是發生在幾年前的事?”
倪軒說:“是的,怎麼了?”
海鳴皺起眉頭,自言自語地說:“原來你說的這個人……並不是於光中。”
“於光中?”倪軒張大嘴巴,難以置信地說,“你說那個著名的老攝影師於光中?你爲什麼會認爲我說的這個人是他?如果是他的話,我一開始就說了。況且,於光中先生不是最近才因心臟病而去世的嗎,他和這張照片有什麼關係?”
海鳴這纔想起,於光中的助手丁力來拜訪自己時曾說過,記者和媒體來訪問他時,他並沒有告訴他們關於這兩張照片的事。所以倪軒當然不知道這些內幕和隱情,他表現出這種吃驚的反應,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海鳴問道:“你說的那個攝影師叫什麼名字?”
倪軒說:“叫徐鎮屹,是個三十多歲的攝影師——你還沒告訴我呢,於光中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海鳴說:“你別慌,我一會兒自然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現在,你先把你剛纔講的那件事情講完——那個叫徐鎮屹的攝影師是怎麼死的?”
“他具體是怎麼死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我打電話找他,接電話的卻是他家裡的人,他的家人悲切地告訴我徐鎮屹已經死了。然後電話裡就只剩下哭聲。你能想象吧,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就不便多問。”
海鳴說:“那麼在他死後,那張照片的去向也就不得而知了,對嗎?”
倪軒瞪着眼望他:“這正是我想問的問題——那張照片是怎麼到你手裡的?”
海鳴搖着頭,說:“我也想知道,這張照片是怎麼到於光中手裡的。”
倪軒聳了聳肩膀,攤開手,做了一個表示不解的姿式。
“是這樣,大概一個多星期之前,也就是於光中死後沒過兩天,他的助手來找到我,要我幫他鑑定兩張照片。同時,他告訴我一個隱情——於光中老先生在臨死之前就緊緊地抓着這兩張照片,所以他猜測老先生的心臟病突發和這兩張照片有關係。我出於好奇,請他把這兩張照片留給我——這兩張照片就是這樣到了我手裡。”
“等等,兩張照片?”倪軒覺得糊塗了,“我只看過一張啊。”
“還有一張在這裡。”海鳴轉過身去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張照片,遞給倪軒。
倪軒接過那張照片左看右看,又和那張有白衣少女的照片仔細對照了一下,說:“這張照片就很普通了,好像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海鳴點點頭,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只是一張普通的照片,它和那一張照片放在一起,是用作‘對比’的。”
倪軒微微張了張嘴,有些明白了:“你是說,在同一個地方照的兩張像,一張什麼都沒有,另一張則出現了……”
“對。”海鳴說,“我們開始接觸到事件的本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