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開張大吉

劉修笑眯眯的走進了南宮的東觀,給看到的每一個人拱手致意,然後從身後張飛的手中取過一張請柬,雙手遞上:“鄙館明日開張,恭請先生大駕光臨。

五官中郎將堂溪典和光祿大夫楊賜看看手中的請柬,又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楊賜拉過從身邊經過的諫議大夫馬日磾:“翁叔,這是誰?”

馬日磾手裡捧了一大摞竹簡,只好用下巴示意了一上竹簡上的請柬:“上面不是有名字嗎?二位大人不會告訴我不認識這些字吧?”

請柬上的字是小篆,但是堂溪典和楊賜都是參與了五經考訂的人,這些字當然都認識,但是他們不知道落款上的劉修是誰,更讓人不解的事,他怎麼跑到宮裡來了。

“劉修你都不知道?”馬日磾忍不住笑出聲來:“盧子乾的弟子,前幾天以一對五,把袁公路打得鼻青眼腫的那個。”

堂溪典和楊賜恍然大悟,原來就這位啊,看他文文靜靜的,見人三分笑,可沒想到居然就是敢在宮外和袁術開練的那位猛人。楊賜皺了皺眉頭,又接着問道:“這羅敷面館又是什麼館?他要開館授徒嗎?”

馬日磾也糊塗,搖搖頭道:“不清楚,待會兒去問蔡伯喈吧,他一定知道。”說完,捧着竹簡走了。堂溪典看看手中的請柬,讚了一聲:“好書法,恐怕是師宜官也要讓三分的,怪不得能開館授徒。”他見楊賜面色不對,眼珠一轉,輕聲笑道:“怎麼了?”

楊賜尷尬的笑了笑,說聲沒事,走到一旁去了,隨手將請柬扔到一邊。袁術的姊姊是他的兒媳,袁術被劉修打了個鼻青眼腫,怕被他老子袁逢收拾,也怕被他那個庶出的從兄袁紹笑話,不敢回家,這兩天躲在他家養傷呢,閒着沒事就折騰他那剛出生的小孫子楊修,那眼神可有點不對,現在楊賜才明白袁術爲什麼對剛出生的外甥印象不好,原來折了他貴公子面子的也叫修。

“先生?”劉修叫了一聲,蔡邕從書簡中擡起頭來,鬢邊一莖白髮特別刺眼。“德然啊,什麼事?”

“開了個麪館,請先生去捧個場。”劉修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副特製的請柬推到蔡邕面前。蔡邕笑了笑,用左手接了過來,翻開一看,忍不住笑了:“開館授徒?這麪館教什麼啊?”

漢朝的店一般叫肆,都開在市場之中,賣酒的叫酒肆,賣肉的叫肉肆,沒有叫館的,叫館的都是上檔次的,比如學館、書館,再不濟的也是武館——洛陽高手很多,有專門授人武藝的武館。麪館是什麼,蔡邕第一次聽說。

“面就是湯餅,不過與常見的湯餅有些不同。”蔡邕這個人雖然學問好,人卻隨和,劉修也不客氣,不待他請,自顧自的坐好。“我這湯餅可是好東西,吃了很有面子,所以我改稱面。”

蔡邕一聽原來麪館是這麼個東西,又好氣又好笑,隨手把請柬一扔,用手指敲着書案,笑罵了一句:“德然,你真是胡鬧,開個食肆,居然也敢到東觀來請客。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些人都是什麼人?”

“知道。”劉修不以爲然:“這是大漢藏書最多的地方,你們都是大漢最有學問的學者,剛剛完成了不世偉業,校定了五經。”

“我還以爲你不知道呢。”蔡邕揮揮手,示意他沒事趕緊走,不要搗亂。劉修卻不動聲色,反問了一句:“學者就不吃飯?”

“你這是什麼話。”蔡邕有些生氣了,“學者要吃飯,可也不至於給你一個食肆去捧場吧?德然,我知道你現在很得太后的寵,這南宮你隨便來,東觀呢,你也可以隨便來,藏書,你可以隨意看,可是這人,可不是你隨便就能請得動的……”

“好了好了。”劉修一看蔡邕有鴻篇大論的跡象,連忙打住。

自從成功的騙出了太后的眼淚之後,太后爲了讓他能隨時進宮陪她說笑話,唱俚曲,給了他一個議郎的官職,有進出宮禁的特權,除了皇帝和后妃所在的宮殿,其他的地方他可以和回家一樣,所以才能大搖大擺的到大漢國立圖書館——東觀來轉轉。蔡邕顯然對太后的這個決定不以爲然,也許背地裡還發過牢騷,但沒起作用,現在他送上門來求批評,蔡邕大有不放過他的意思。可是他沒興趣聽這些,羅敷面館明天就要開張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要想把太學做爲一個穩定的客戶源,東觀這幫學者的號召力不可小視,要不他也不會親自來發請柬。

“先生,我這麪館可不是普通的食肆,明天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劉修指指蔡邕案上的請柬:“先生何不看看再說?”

“有什麼好看的。”蔡邕有些煩,後悔當初對劉修太客氣了,這小子不僅做起了生意,而且把他們這些學者當成了招之即來的幫襯,居然要他們去給他的破食肆開業捧場,有這麼羞辱人的嗎?蔡邕一邊想着,一邊打開了請柬,眼睛一瞟,嘴裡的嘟囔立刻打住了。他放下了右手的筆,雙手展開請柬,眉頭挑了兩下:“這就是你說的古文?”

劉修笑了,怡然自得的點點頭,他就知道蔡邕會有這個表情——就像是鴉片鬼看到了上等的福壽膏,葛朗臺看到了黃金,整個毛孔裡都透着貪婪。

“……車既工,……馬既同……”蔡邕勉強讀了幾句,就讀不下去了,更讓他鬱悶的是,第一個字就不認識。他有些狐疑的看看劉修,起身走了出去,劉修知道他肯定是去找另外幾個專家了,也不着急,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示意張飛自取。

他給蔡邕寫的是幾句石鼓文。石鼓是唐朝纔出土的,用的文字是東周時的大篆文字,和現在通行的古文有很大的區別,後世的學者研究了幾百年,最後也沒得出權威的定論,蔡邕雖然學問很深,對古文也頗有研究,但是他要想在片刻之間把這些文字全部讀懂,那也是不可能的。

爲了明天能把這幾個學者請過去當代言人,劉修可是出了血本了。如果蔡邕問起這些文字從哪兒來的,他還不知道怎麼說謊呢。

他正在考慮着明天麪館開張的事情,忽然“哐當”一聲巨響,門被人猛的推開了,蔡邕打頭,楊賜、堂溪典隨後,幾個大學者衝了進來,“呼啦”一下就將他團團圍住,瞪着眼睛,七嘴八舌的問道:“這究竟是什麼古文?”

“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字究竟該怎麼讀?”

劉修嚇了一跳,驚恐得像是被一羣無良大叔圍住的弱少女,緊張的說道:“你們想幹什麼?”

“這……這些究竟是什麼古文?”蔡邕的眼神有些瘋狂:“我們幾個研究了半天,只讀懂了不到一半,可是從這些字的行文,我們大致猜出這是周代的文字,而且……而且是記載了一件很重大的事。你快說,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高明。”劉修挑起大拇指,對這些大叔佩服不已,不僅能一下子讀懂一半,而且能從這一半中大致猜出了年代,僅憑着行文用字的古樸,比後世那些專家可牛多了。“聽說這是周代的文字,記載了周王出獵的事情。一共有十篇,這是第一篇。”

“還有九篇在哪兒?”蔡邕急着快要揍人了。

“在我羅敷面館二樓的牆壁上。”劉修一笑:“明天只保留一個時辰,你們如果不到,我就把那些字全鏟了。”說完,他拱拱手,帶着張飛揚長而去。

蔡邕等人面面相覷。蔡邕拔腿就要追,被楊賜一把拽住了,苦笑一聲:“伯喈,你還沒看出來嗎,那豎子就是要逼我們幾個給他捧場去,你再求他也沒用。”

蔡邕跺腳大罵:“待盧子幹回來,你看我怎麼收拾他。”

“別叫了。”馬日磾揉了揉鼻子:“盧子幹自己去上任,把老婆兒子扔在洛陽不管,要不是他這個弟子,唉……”

蔡邕一愣,不免有些慚愧。盧植和他是老朋友,盧植去廬江做太守,老婆孩子在洛陽捱餓,他雖然接濟過一些,卻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最後還要盧植的弟子經商自污,說起來還是他這個朋友沒有盡到責任,於道義有虧。

他苦笑一聲,轉過頭對堂溪典等人拱拱手:“諸位,那我們……”

堂溪典等人互相看看,“去吧?”“去吧。”

蔡邕大喜,看着手中的十幾個字,且怒且喜,狀若瘋魔。

……

羅敷面館大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大門口披紅掛綠,張燈結綵,幾大捆青竹整齊的放在門口,已經改名羅敷的羅氏看着蜂擁而至的賓客笑逐顏開,特地趕來幫忙的安權卻是心裡直叫苦。

這麼多人啊,那得免費送掉多少錢?劉修真是多事,開個賣湯餅的小食肆也要搞出這麼多花樣,請客人來捧場也就罷了,居然還承諾每人免費送一碗蓋澆面。原本安權也沒當回事,心道一碗麪才十來個錢,最多百十個客人,千把個錢也就拉倒了。可是現在門外站的就不止一百個人,外面的人還在不斷的聚攏來,粗略的估計一下,沒有五百也有三百。

近萬錢沒了。

如果不是外面站的大多是有學問的太學生,安權只怕要反悔了。如今他只能僵着一張臉站在旁邊,爲虧掉的錢而哭泣。

“來了來了。”外面的人忽然驚叫了起來,“嘿,伯喈先生!”

“哇——堂溪大人也來了!”

“快看快看,那不是四世三公的楊大人嗎?”

人羣如潮水般的分開,一身新衣的劉修在前面引導,恭敬的引着蔡邕等一干東觀校書的大學者走了進來,引起旁邊太學生們一陣陣驚呼。

“這誰啊,這麼大的面子,東觀的幾位大人一個不少?”

“怎麼還有宮裡的人?”

“你懂個屁,這是汝陽的李大人,他雖然是中常侍,學問可不比你差。”

“去你老母的,老子的學問不比你好?”那被人當衆揭短的書生憤憤不平的說道:“你個傻且,連這羅敷面館的館主是誰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在這裡丟人現眼。”

“你才傻且呢,我能不知道他?老子可是親手從他手裡接的傳單。”

劉修對人羣中不絕於耳的“傻且”充耳不聞,把蔡邕等人請到前面站定,示意劉備張飛點燃了火盆,解開青竹捆,將一捧青竹依次發到蔡邕等人的手中——這就相當於是剪綵的剪刀了。

蔡邕等人互相看看,咬牙切齒的點點頭,“德然,那石鼓文要是有什麼差池,可別怪我翻臉,等你老師回來,我一定讓他把你逐出師門。”

“你放心,今兒二樓只對諸位先生開放。”劉修陪着笑,連連拱手。

“如此,方纔說得過去。”蔡邕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容,轉身擡頭看了看黑木匾上的“羅敷面館”四個字,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爲了能一睹那石鼓全文,他可是連臉都不要了,不僅來給麪館開張捧場,還親手書寫了匾額。雖說他給人寫了不少諛文,但爲一個食肆寫名字,這可是開天闢地第一遭。

更讓他鬱悶的是,劉修連一個錢的潤筆都沒給。蔡邕倒不是在乎錢,可是你哪怕給少一點也行啊,要不我轉手再送給你也可以,一個子兒也不給,這太過份了。

蔡邕憤憤不平的將青竹扔進了火盆中,青竹嗞嗞的響着,突然爆裂開來。

“一鳴驚人——”被諸多大人物嚇傻的安權終於想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扯起嗓子大聲叫道。他是伍伯,就是大官們出巡時在前面開道的儀仗,這嗓門絕對是一流的。

楊賜的嘴角扯了扯,也將手中的青竹扔了進去,“迸”的一聲炸響。

“陰陽合和——”

堂溪典也扔了進去。

“三陽開泰——”

“四季平安——”

等安權一聲響亮的“開張大吉”,麪館的大門轟然打開,十幾個穿着剪截得體的青衣青褲的胡女在門內站成兩排,躬身而立,笑靨如花,鶯聲燕語:“歡迎歡迎——”

蔡邕等人嚇了一跳,臉色隨即變得很難看,轉身就要走,劉修連忙拉着,賠着笑道:“樓上沒有,樓上清靜,大人樓上請。”

“傷風敗俗!”蔡邕咄了一口,看了一下樓梯的方向,快步走了上去。一上樓,他便發出和樓下那些輕薄書生一樣的驚呼:“哇——”

迎面是一條長廊,隔成十個雅間,分別題以十天干,雅間的門全部敞開着,迎面的牆上正是十篇古文。字跡古樸蒼勁,雄渾之氣撲面而來。蔡邕沒等劉修招呼,立刻撲了過去,一個接一個的看下去,如癡如醉。

楊賜等人也愣住了,然後很快跟着走了過去,有的獨自揣摩,有的則三兩人聚在一起探討,把主人劉修扔在一邊,誰也想不起來他了。

劉修笑笑,在一旁小心侍候着,這幾個大學者估計會研究一陣子,酒水都是現成的,他們什麼時候叫餓了,什麼時候通知廚房上面就行。下面自有安權夫婦照應,羅氏自從有了自信之後,展現出了非凡的能力,整個麪館的開張事宜基本上都是她一手搞定的,劉修只是對裝修提了一些指導性意見,寫了這十篇石鼓文,剩下的就是把這幾個學者忽悠來捧場。

樓下已經人聲鼎沸,全堂爆滿,樓上卻還是清靜無聲,蔡邕他們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這些古文字之中了。劉修慢慢的放鬆下來,爲了這個麪館的開張,他雖然沒做什麼具體的事,卻也操心不少。俗話說得好,開店容易守店難,自己是做到了一鳴驚人,後面的生意應該也不成問題,最大的問題卻是開店以外。洛陽是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多如狗,地痞流氓滿地走,生意一好,麻煩上門,他不得不早做計劃,未雨綢繆。

最大的問題就是袁家的問題,袁術那廝被他打了之後,最近一直沒有動靜,他可不敢相信袁術被他打服了,從此繞着他走,這種平靜只能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四世三公的袁家公子如果連一個小小的郎官都收拾不了,那還叫什麼四世三公,袁術還算什麼公子哥?

“德然,賀喜賀喜!”隨着一陣腳步聲,曹操穩步走了進來,掃了一眼那些正在潛心研究的大人們,撇了撇嘴:“德然果然好手段,居然還真把這些君子請來了。”

劉修自得的一笑,把他拉到一邊:“你怎麼來了?”

“這什麼話?”曹操佯作不快的板下了臉:“你開門做生意,我就不能來?”

劉修翻了個白眼,心道這話聽起來真刺耳,感覺我開的不是麪館,而是某些黃色場所似的。

“好啦,這是禮儀。”曹操一捧手,一擺頭,身後一個年輕人小步急趨的走了過來,雙手奉上一隻包裹。劉修接過來掂了掂,蠻打手,至少有二十金。他皺了皺眉:“孟德兄,意思一下就行了,這也太多了吧?”

“不多。”曹操笑笑:“當然了,這也不僅僅是禮儀,這是我的聘書。”

“聘書?”

“那個……那個事,還得德然幫忙。”曹操湊近劉修,不好意思的耳語道:“我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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