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涼風送爽,瓜果飄香,這是餘家舉家在外過得第一個團圓節。
太陽升起照耀着大地,平時車馬不歇的官道,今兒也格外冷清,官道兩邊的鋪子也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只有餘家面鋪的斜對面,還有很多人在熱火朝天的趕工。
餘成剛也經常過去轉轉,就這麼幾天,地基已經挖好了,水井也挖好了;四五十個漢子,有些用石頭壘牆角,還有地基石,和一些木頭,黃泥什麼的,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他看了看,覺得要是不出意外,再過半個月就能把房子造好了。
葛府的管家忠叔不慌不忙的和幾個漢子說話,看到餘成剛就笑着點頭,很快就過來一揖:“餘爺,我家爺帶信來說明兒就有一批葡萄會運過來,到時候又要勞煩兩位小姐了。”
“好,這應該的……”餘成剛笑問:“衙門休假,你家爺會過來嗎?”
忠叔笑得擠出一臉褶子:“我家爺這幾天不會過來了,前幾天夫人生了兒子,他要多陪陪夫人。”
“喜獲麟子,這可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可不是,總算有了小主子……”
餘成剛和他說了會話,就回去和媳婦商量:“葛大人先前給了見面禮,現在葛夫人生了兒子,我們也該去走動一下,偏偏明兒有葡萄運過來,圓圓她們不能離開,要不就讓清佑去一趟?”
阮紅豆看着他笑:“清佑不認識葛大人,你也陪着去應酬一下,這邊鋪子裡我和高媽她們看着就好。”
他不放心的看着她:“你還沒出月子,就好好歇着。”
阮紅豆月子做的好,整個人胖了一圈,肌膚更顯白嫩,美麗又嫵媚的伸了個懶腰,嬌嗔:“我在牀上躺的渾身都疼,我要起來走走。”
他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心裡盤算着還要過多久,自己才能啃媳婦,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聲音沉了下去:“那好,我們一起吃午飯。”
阮紅豆如何不明白他的眼神,羞惱的嗔了他一眼:“忙你的去。”
今兒中午,餘家飯菜準備的格外豐盛,雞鴨魚肉齊全,還有石榴,葡萄,蘋果,好幾種口味的月餅。
餘成剛招呼吳叔他們多吃點,笑着道:“今兒沒什麼人,你們這些日子也辛苦了,等下就回家和家人過個節,明兒早上再來。”
“多謝東家。”吳叔他們三個幫工都起身道謝,隨即熱熱鬧鬧的吃午飯。
圓圓姐妹給三個幫工準備了每人一斤月餅,兩斤肉,還有些早上沒賣掉的翡翠餃。
餘成剛看見媳婦吃了午飯,就趕緊讓她回房,關心的道:“你現在還沒出月子,要在牀上多躺躺,免得留下什麼病根。”
阮紅豆也擔心兒子醒來一個人會哭,看着圓圓姐妹叮囑:“你們姐妹等下把酒和醃菜裝好,明兒你爹和哥哥要去葛府和姜府一趟。”
自家的家境擺在這,她也只是送每家一罈酒,再有幾罐醃菜,還有兩身嬰兒的裡衣而已。
圓圓本來還想淺酌兩杯,聽到她的話,搖頭晃腦的感嘆:“總共四壇葡萄酒,我們自己都捨不得喝,哥哥都沒嘗過味;這可真是:遍身羅琦者,不是養蠶人!”
餘清佑覺得圓圓心疼自己,心滿意足的挑眉一笑:“沒事,等我下次回來,圓圓記得賞我一碗葡萄酒就是。”
“好,我肯定記得。”圓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臉嘴饞的模樣“我決定下回藏一罈到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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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玉心裡很惦記那些還沒發酵好的葡萄酒,就拉着圓圓往外走:“我們得去看看前幾天的葡萄酒發酵了沒有,哥哥你也去,高媽媽你們看着點。”
她第一次參與這種大事,心裡時時都惦記,恨不得自己刻刻都守在那邊纔好。
“是。”高婆子她們收拾好碗筷,因爲三個幫工不在,就留兩個在鋪子裡做針線,讓丫丫就去後面洗衣裳尿片。
曉玉和爹說了聲,就讓哥哥趕着騾車送自己和圓圓過去,裡面守着的婆子恭敬的把他們兄妹迎進去。
圓圓揭開蓋子,讓人用棍子把浮上來的葡萄壓下去:“像我這樣,每個罈子裡都要壓,別漏掉。”
“是!”幾個婆子覺得自己得到了信任,摩拳擦掌的幹勁十足。
餘清佑看着罈子裡散發着怪味的葡萄,在她身邊難掩擔憂的低語:“圓圓,這看着都餿了,你們真的沒弄錯?”
“肯定不會錯。”曉玉搶在圓圓的前頭,嘟着小嘴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再過十天葡萄酒就能出來了,不信你下次再來看。”
圓圓笑得眉眼彎彎:“對,到時候肯定讓你大吃一驚。”
餘清佑寵溺的看着她們:“好,是我錯了還不成嗎?”
曉玉沒功夫搭理他們,自己跟着婆子揭蓋檢查過去,看見有一罈葡萄特別渾濁,全都是暗灰色,味道特別刺鼻難聞。
她大驚失色:“圓圓,你趕緊過來瞧瞧,這好像不大對!”
“嗯,是不對,”圓圓過來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當初葡萄上水太多,或許是洗罈子後水沒弄乾。
她很鎮定的讓婆子把這壇酒挪到院子裡,讓大家知道,沒有按要求釀出來的酒是怎麼樣的。
這次釀了八十多壇葡萄酒,不好的有兩壇,曉玉心疼極了,咬牙切齒的道:“明兒一定要更仔細才行,這都白白浪費了,真是可惜。”
“沒事,吃一暫長一智。”圓圓看着她的心疼的小模樣,卻只想笑;她沒想過不會出岔子,只損失了兩罈子酒,倒是覺得這個教訓值。
……
八月十六的一大早,寅時剛到(早上三點),餘成剛就和兒子披星戴月的趕着馬騾去京城,爲了節省時間,他們父子準備輪流趕車,憑着自家馬騾的好腳力,有希望晚上能趕到京城。
平時城門關門早,不過這幾天是到半夜才關門。
餘清佑他們趕着騾車來到城門口的時候,前面還有馬車在排隊等進城,太陽也要落山了,他鬆了口氣:“爹,我們趕上了,幸好沒關城門。”
餘成剛拿出要交的銅錢,餘光看着前面出來的雙駕馬車:“萬幸這幾天城門關的晚,那兩匹馬看着可真油光水滑。”
餘清佑也看了過去,只見那寬闊的黑漆馬車,雕琢着精細的花紋,門簾,窗簾,一色的寶藍亮緞,繡着靈芝雲紋顯得極是精美奢華。
最顯眼的還是兩匹拉車的駿馬,趕車的卻是個褐衣老者,面無表情的等着出城。
餘清佑也難掩羨慕:“要是我們有這馬車就好了,去清平鎮估摸着四五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
馬車裡,一個白衣直裰的俊朗男人,看着陰鬱俊美無雙的男子抱怨:“……雖然你很好看,可是我真的只想要姑娘陪我,哪怕醜點也無所謂,起碼說明我是正常的;你不知道,就因爲經常和你混在一起,很多人都怕我把你帶歪了,可是明明是你把我帶歪了!”
“不對,我沒有歪,你也千萬別歪,我可要找個最美的女人,娶妻生子,醉臥美人膝……”
一身青色圓領窄袖的楚明睿把他當成空氣,他也在等出城,煩透了身邊的多話的男人,無意間透過窗戶看了外面一眼,細長的桃花眼一眯,瞬間亮的驚人,對着和自己喋喋不休說話的男人開口:“停車,景誠,你下去跟着前面的騾車,一定要查出他們住在哪兒?”
“你說什麼?”於景誠猛地看向外面,期待不已:“讓我看看,真的有絕色美人嗎?”
“正經點,就是他們父子,外面的事情我會弄好,你只要暗中跟着他們就行。”
楚明睿也仔細的看了看那說話的父子,很想下去看看裡面是不是坐了圓圓,他真的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她的消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先前和以爲自己不能碰女人的毛病已經好了,可是千辛萬苦的回京後,這才發現還是不行。
哪怕人家洗的乾乾淨淨,香噴噴的也沒用。
他就想起了圓圓,爲了自己的‘病’,他也一定要找到圓圓。
可是他的人去了餘家村,才知道他們舉家遷徙,天下之大,找他們如同大海撈針,他沒想到自己真的還能看見他們。
這個時候,他心裡格外慶幸自己過目不忘的好記性。
“行,那你一切小心,這邊我會給你看的牢牢的。”於景誠難得看見他這驚喜的臉色,說完就躍下馬車,去了後面一輛馬車上,讓人轉道回去。
他雖然話多,外人看着覺得他吊兒郎當,其實很重情義。
在他先前被人追殺的時候,是楚明睿救了他,此後,哪怕他看着冰冷陰沉,他也不嫌棄的用自己的熱情溫暖他。
特別是知道他們這忠勇伯府的糟心事後,他真的覺得楚明睿挺不容易的,要是自己,早就被逼瘋了。
楚伯爺前幾年就去了,留下四子三女,其中一子二女是庶出,伯爺的位置就留給了老大;可是楚玉宣短命,才做了幾年伯爺,一場風寒後人就沒了。
楚大夫人懷着第二個孩子,禁不起這打擊,一屍兩命,留下了大兒子楚明睿。
小兒子,大孫子,都是楚老夫人的命根子,她自然是想讓孫子繼承忠勇伯府。
大孫子出去一趟,好不容易回來,楚老夫人就趕緊給他挑了四個俏麗丫鬟做通房,免得大孫子跟着和尚久了,這要成親了還不知道怎麼洞房。
可是沒想到大孫子卻弄出了‘人命’,四個通房,兩個有了身孕;這下未婚妻不樂意了,哭着喊着要退婚。
可是於景誠卻知道,可憐的楚明睿沒有碰過那幾個通房,卻帶了好幾頂有顏色的帽子,偏偏他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畢竟楚明睿能說自己對女人沒興趣嗎?能說自己沒碰過侍候的通房嗎?這要是說了,忠勇伯府就是京城的大笑話……
楚明睿感覺到馬車出城了,敲了敲車壁:“慢點走,不要急。”
他覺得憑於景誠找茬的手段,能夠很快得到於家的消息,自己這差事也不急,最好可以先見圓圓一面。
他想到那個讓自己男扮女裝回京的小姑娘,嘴角一翹:“圓圓,我們看來還挺有緣分的!”
楚明睿其實知道,自己離開她的時候,心裡就有點喜歡她了,要不也不會讓人去餘家村找她,現在的問題是:餘家畢竟是普通人家,祖母能同意自己娶圓圓嗎?圓圓能適應楚府的各種算計嗎?
他怎麼就沒好好想想,人家圓圓願意嫁給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