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躁動雀躍的寧遠城內,徐長青顯然沒時間理會豪格這邊的心情。
之所以這樣大張旗鼓的報功,徐長青也是想將事件的影響力發揮到最大,得到最大的效用力。
雖說華國的老祖宗一直講究的是中庸之道,但此時這種關節,中庸顯然是解決不了幾分問題的!
就算因此要被滿清嫉恨上,遭到針對,徐長青也在所不惜!
已經是不死不休的超級敵我矛盾,又他麼哪有時間顧及這許多?
無怪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
因爲成爲了此時寧遠城最耀眼的明星,中午的慶功宴上,徐長青也是破例的被邀請上了洪承疇和一衆總兵大員們的主桌。
酒宴上,一衆大佬們或真誠或虛僞,但無一例外,都是公然表露出了對徐長青這顆新興將星、大明福星的讚賞。
對於這種場合,‘酒精考驗’的徐長青儼然早已經非常純熟。
每一個人都不得罪,也不過分親近,保持着自己後輩人的謙虛與恭謹,除非必要,絕不多說半個字,只是賣力的喝酒。
這一來,酒宴還沒結束,徐長青已經喝了三四斤,整個人面色通紅,動作已經變的遲緩,臉上雖是依然還掛着笑,可此時只要不是瞎子,就已經知道徐長青‘不勝酒力’了。
洪承疇當即也是發話,保護徐長青,不讓徐長青再喝了。
很快,酒宴過去,徐長青被親隨攙扶着,回到了劉朗之前給安排在督標營旁邊的駐地休息。
但回到房間,讓趙增金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臉,徐長青又哪有半分醉酒的意思?
說實話,今天喝的這些糧食酒,度數雖說應該還不錯,可跟後世動輒便是醬香、剛猛國窖的考驗相比,比一些國外的黑啤也強不了太多,徐長青又怎麼會有事?
躺在簡易的草堆席子上,感受着屋內的清涼,徐長青很快也是靜下心來。
之前,雖說已經對這些九邊的大佬們有着一定的預期和判斷,但此時,真正接觸過之後,徐長青發現,這裡面的水,比自己想的還要更深!
尤其是寧遠大地頭蛇吳三桂,那絕對是年輕俊彥的典範,溫文爾雅,瀟灑帥氣,讓人根本挑不出半絲的紕漏來。
包括白廣恩,對自己也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詞,恍如自己這塊美玉,是他這條老狗發掘出來一般。
但老話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今天縱然很多人都是歡聚一堂,可徐長青強大的洞察力卻是隱隱能感覺到,其中那洶涌的暗流!
吳三桂、劉肇基、馬科這些固有關寧勢力先不消說了。
白廣恩與曹變蛟之間,王廷臣與唐通之間,包括老將楊國柱,每個人似乎都縈繞一層薄膜,根本揮散不去。
倒是大同總兵王樸有點意思。
看他那模樣,倒是真心想跟自己相交,午宴結束了還一個勁的拉着自己的手說話,要請自己喝酒。
想着,徐長青不由一笑。
後世史書中很多東西雖是沒有記載,很多東西也是無法查實考證,讓人很難找到證據,但,關寧系與晉商諸多集團之間,絕對是有着大關聯。
王樸此時,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看做是晉商的一個代表。
不過,徐長青能看出來,吳三桂等人,從骨子裡就看不起王樸。
因爲王樸這大同總兵的寶座,來由就有點不太正,這廝是買來的....就算很努力的往九邊將門的圈子靠,可他麼還是個外人!
但正因爲如此,這卻是徐長青的一個機會!
不論從各個角度來考慮,與王樸相交,絕不是壞事兒!
後世,太祖曾有一個超乎時代般的天才理論:“建立統一戰線!”
鬆錦之戰,太關鍵了啊!
就算不考慮大局,徐長青也得考慮自己,考慮下曹變蛟這邊。
而不論從各個角度來考慮,合,則兩利,鬥,則皆敗……
有能擴大人脈圈子,擴散影響力,還能跟晉商集團拉上關係的好事兒,徐長青又怎能錯過?
想着,徐長青不由一笑,擺手招過趙增金道:“去,去王帥的營地說一聲,晚上,我要跟王帥好好喝一杯!”
“噯?是!”
趙增金雖是有些不明白徐長青的用意,但徐長青發了話,他怎敢反駁,趕忙親自去通知。
看着趙增金離去的背影,徐長青笑着揉了揉鼻子。
王樸的好面子,面上都是能看出來,他之前見過趙增金,知道趙增金是自己的心腹,派趙增金過去,也算是給足了王樸面子了。
徐長青本來還想跟劉朗再好好聊聊,多從寧遠這邊再搞些流民,匠戶,這種諸多的人手和物資,畢竟,此次自己升爲遊擊、成爲遼西從小兵到將軍的神話,已經幾乎是板上釘釘,完全有實力更有能力吞下更多人口了。
但想了一下,徐長青還是決定再等等,不能太貿然。
畢竟,今天喝多了,大家都知道自己醉了。
酒品如人品,自己的人品已經打出去了,豈能自己給自己拆臺?
……
城北,王樸部大營。
看到趙增金親自過來傳信,王樸心情頓時便是變的極好,當即便是跟趙增金訂好了酒樓,晚上要跟徐長青好好喝一杯。
兩人定在了酉時中刻,也就是傍晚六點鐘左右,可徐長青五點出頭便是過來,在寧遠城這家最好的酒樓外等着了。
等五點半左右,王樸過來,看到徐長青已經在這邊等着,不由更喜,親熱的拉着徐長青,兩人說笑的進了酒樓。
來到三樓的一間雅間,王樸不由笑道:“徐老弟,哥哥我就喜歡你這種性子的人,真實,不做作,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說着,王樸哈哈大笑着對徐長青伸出了大拇指。
徐長青此時心情也是相當不錯,笑道:“王帥,您真是太擡舉小弟了,能與王帥您這樣的豪傑人物交朋友,那真是小弟三生有幸!”
人擡人,越擡越高!
王樸即便早已經見慣了大場面,但徐長青來自後世,各種捧人的手段,早已經爐火純青,幾如本能,很快便是將王樸捧的猶如花兒一般綻放。
兩人的關係也是愈發的熟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王樸與徐長青之間也開始說起了正題。
王樸端起一杯酒,一口喝掉大半,長嘆息道:“徐老弟,實不相瞞那,這場仗,老哥哥我有些害怕啊。韃子已經佈局這麼久,咱們這場仗,不好打啊!”
徐長青深以爲意的點了點頭。
歷史上,王樸雖是沒在鬆錦戰死,卻是因爲當了逃兵,被拉出來背鍋,最終,直接被處斬,死的可謂是冤枉至極,卑賤若螻蟻。
須知,歷史上,松山城被合圍之後,形勢已經崩盤,基本上各部都是在跑路,誰他麼又不是逃兵了?
由此也可知,這件事很微妙!
或者說,王樸和他背後的勢力,是這場大仗另一個直接的輸家!
“哎,王帥,國事艱辛那。我這次突襲這些高麗人的營地,雖是頗爲順利,可上次,碰到了穆齊家的那個韃子游騎小隊……”
徐長青當即便是對王樸說起了之前與穆齊父子對戰的經過。
王樸聽完,也是止不住色變,忙道:“還有,這種事?徐兄弟,你的武勇,居然能也吃了這麼大虧?”
王樸升爲大同總兵官已經數年,前幾年韃子入口時,更是曾去京師勤王過,對韃子並不陌生。
可,這廝是總兵級高官,大局或許比徐長青更溜,但真要論起這種具體交戰的細節,就算徐長青還很稚嫩,他卻是真的沒辦法跟徐長青比!
甚至,恐怕就算是關寧系的一些老牌將領,在這方面也都是很難與徐長青比。
因爲這種直面韃子交鋒的機會是極少的,大家更多的時候都是在走過場,哪怕是韃子,除非是有大肥肉吃,否則,誰又會沒好歹的拼命?
徐長青苦笑:“王帥,韃子之勇猛,很多時候,言語可能根本說不清楚。所以,以卑職的經驗來看,與韃子交戰,就算不想與之動手,卻也必須要保持十二萬分的警惕,絕不放過哪怕一個危險的細節……”
洪承疇那種歷經世事的老人精,徐長青都是能唬住,更不要提是此時的王樸了。
徐長青也是在潛移默化之間,不斷對王樸灌輸一些危機理念,甚至,量化一些數值的標準!
這一來,等王樸真正上了戰場,起碼心裡能有些數,知道什麼東西能搞,什麼東西不能搞!
…
今晚這頓酒,喝的極爲盡興。
王樸刻意折節相交徐長青,徐長青也是刻意逢迎。
兩人都是老手,從最初的謙虛客套到最後的愈發真誠,王樸也發的感覺到了徐長青的魅力,尤其是那種朝氣沖天的澎湃。
到最後,這廝非要拉着徐長青拜把子。
徐長青想了一下,倒也沒拒絕,這種東西在大明軍中雖是被明文禁令的不被允許,但在暗地裡,一直是常態。
就像是後世那個著名的老遊戲、諸多港島明星的那句廣告詞:“沒兄弟,你砍什麼人?”
在軍隊這種環境中,沒兄弟你又玩個球子的?
誰他麼敢把後背給陌生人?
縱然這種酒肉兄弟並不可靠,但卻也比陌生人要好了無數倍!
須知,賣兄弟的事情雖是時常發生,但,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縱然你能撐住,哪怕是用手段遮掩住,名聲可就完蛋了。
在這方面,歷史上做的做好,玩的最溜的,有兩位爺。
一位是大耳賊劉爺,桃園三結義便不消說了,那真的是肝膽相照,流傳萬古。
另一位,那更牛匹,便是趙宋的開國皇帝趙老二。
義社十兄弟,那真的是連柴榮那種不世出的奇才都是沒什麼察覺,最終,陳橋兵變,趙老二黃袍加身,隨後,弟兄們交出兵權,各個美酒佳人享清福。
縱然沒有大耳賊三人桃園三結義那麼敞亮,那麼義薄雲天,卻是功利與實際結合的典範!
更不要提,王樸可是堂堂總兵級大員,雄霸一方的人物,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徐長青從各個角度來考慮,都不吃虧。
徐長青心情也是極好:“大哥,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咱們的日子還長着呢!哈哈!”
但說着,徐長青忽然想起一個事情來,忙低聲道:“大哥,這酒樓是誰的?萬一讓他們知道了,咱們在這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