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鐵騎轟鳴中,祖大弼和周副將兩部猶如洪流,迅疾的鑽向清軍戰陣的兩個空隙。
“嗖!”
“嗖嗖嗖嗖……”
哪怕清軍也不敢直面這種不要命的衝擊,迅速在周圍閃開了大片的空間,但漫天箭雨卻是迅疾而至。
但祖大弼和周副將麾下的精騎也都是好手!
他們一個個猶如雜耍般,紛紛貼在了馬背上,儘可能的保護自己的身體,只把背部堅固的鎧甲露在外面。
甚至有更牛逼的,直接翻到了馬背一側,也不知道用什麼夾住的馬背,直接把戰馬當成了掩體,卻依然不減速度的飛速而行。
“砰!”
“噼裡啪啦……”
片刻間,漫天箭雨便是落到了疾馳的洪流中,頓時精鐵碰撞之音、慘叫聲、馬嘯聲,連綿而起。
許多戰馬遭受到了攻擊,身形一個不穩,便是在高速奔跑中直接滾到在地,卻又瞬時引發連鎖反應,直接帶倒身邊數匹倒黴的戰馬。
這種過程都是在一瞬間發生,一旦被帶倒在地,別說人了,馬都是沒有時間慘叫一聲,便是直接被踏成肉醬。
“這他孃的……”
饒是徐長青早已經見慣了大場面,後世更是參加過幾次規模不小的演習,但此時,這萬馬奔騰之局,絕不遜色後世龐大熱武器的演習,甚至還要讓人更爲的熱血沸騰!
這完全是生命最強硬的肌肉在碰撞!
也讓徐長青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爲何騎兵纔是此時陸地上的絕對霸主!
這種威勢一旦衝鋒起來,真的,怕是大羅神仙也難抵擋……
說時遲,那時快。
眨眼,祖大弼和周副將的兩股洪流,有多半已經衝出了清軍的包圍圈,但他們不敢有絲毫戀戰,幾乎看都不看四周,低着頭繼續跑路。
而清軍陣後很快便有衆多的精騎迅速衝出戰陣,一邊衝一邊放箭,鬼哭狼叫的追殺而去。
“弟兄們,衝出去!!!”
這時,王廷臣部也到了,有着祖大弼和周副將兩個炮灰在前面開路,此時清軍戰陣間的空隙很大,他們三千多人,迅速化成三股,從三個大空隙中急急突圍。
清軍戰陣中雖是依然釋放箭雨,但此時空間大了,他們的速度又比剛纔祖大弼和周副將的人更快,損傷很小。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三部中有兩部已經直接殺出了重圍,最後一部就算遇到了一些麻煩,有幾十上百匹戰馬翻了跟頭,但很快大部分人都衝了出去。
“抓住這幫尼堪!”
“別讓這幫狗日的明狗跑了!”
而就在他們衝出戰陣的同時,清軍陣後的兩翼方向,陡然衝出來諸多花花綠綠的精騎,迅猛的去追擊他們。
徐長青只看這些清軍精騎的裝扮,便是已經確認了他們的身份,這裡面多半都是真滿洲!
很快,清軍至少派出去六七千精騎,上萬匹戰馬,消失在了初吐綠意的曠野上,只留下一地狼藉。
模範軍戰陣。
別說普通的將士們了,便是徐長青,一時也有些嗓子眼發乾,後心早已經被溼透了。
這種場面,真的無法言表!
這還是一方逃跑一方追殺,如果真的是兩邊的鐵騎硬碰硬的對衝,那……便是徐長青一時間也無法想象,到底該是何等澎湃的場面……
“哥,你沒事吧?他們走了,韃子恐怕要攻咱們了!”
這時,吳三妹的提醒打斷了徐長青的思緒,也將徐長青從懵逼中拉了回來。
徐長青這時才發現,吳三妹對這種場面並沒有太過糾結,依然很鎮定。
這讓徐長青忽的有些無言,搞了半天,居然還不如自己的老婆淡定……
不過徐長青很快也回過神來,吳三妹畢竟是在關寧長大,姥姥家更是祖家,這種場面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見了。
仔細審視了清軍戰陣一會兒,徐長青忽然一笑:“三妹,別擔心,韃子不敢來跟咱們乾的,他們沒有攻城器械!”
“額,這……”
……
正如徐長青猜測的一樣,也就十幾分鍾之後,清軍主力絲毫沒有進攻模範軍陣地的意思,而是迅速開始紮營。
許多漢軍旗的奴才們已經開始飛速的挖掘起了壕溝。
西面方向,還有許多漢人奴隸正在被迅速押解過來,這儼然是陣地圍困的局面了。
徐長青也迅速做出了反應,讓將士們繼續加築工事,在外圍再多修建一道壕溝土牆,尤其是在陣地底部引入了水源,確保有活水流入營地。
而在營中營後,也有將士們開始挖掘水井。
這種狀態,活水只充當護城河和排污所用,真正的飲用水,還是得更乾淨的地下水,否則,韃子一旦在河水上游做手腳,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嘭,嘭——”
不多時,挖井的將士們便是挖開了泥土層,開始用火藥爆破,水井的面積直徑得有個二三十米了。
好在這小山不是太高,挖個二三十米,三四十米,肯定是能見到活水的。
“大帥,情況,情況有些不妙……咱們的糧草,至多能支撐十來天……”
這時,李巖趕了過來,滿頭大汗的低聲對徐長青彙報。
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點了點頭。
此時就算清軍不攻,模範軍卻是依然危機重重,最核心的一點,糧草物資補給嚴重不夠!
恐怕多爾袞也是看清了這一點,纔會選擇圍困這種戰略。
依照清軍的實力,困住模範軍,同時糾纏住明軍主力,問題並不大,而一旦拖個十幾二十天,就算是模範軍也只能是不戰而潰!
因爲全員皆是步兵,就註定了模範軍幾乎沒有突圍的可能……
“大帥,之前,您應該讓王軍門多留下些戰馬的,現在這……咱們連後路都沒了哇……”
見徐長青不說話,李巖小心的道。
他雖是不敢指責徐長青,但眼神中卻是滿是嘆息,恍如當年霸王被宵小圍困垓下,蒼天都只能側目,不敢直視。
“徐長青,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哈哈,你們一幫窮鬼,連匹像樣的戰馬都沒有,糧草肯定不多了吧?”
“徐長青,投降吧!只要你肯投降我大清,我大清必將厚待與你……”
“模範軍的弟兄們,你們大勢已去,趕緊歸降我大清,有銀子有土地更有女人哇……”
“徐長青……”
而多爾袞果然想走當年軍神韓信的套路,徐長青這邊還沒來得及跟李巖說話,山下,已經出現了大嗓門的漢軍旗奴才聒噪的聲音,也將模範軍戰陣驚起一片騷動。
“狗韃子,其心可誅啊!”
便是李巖的城府,此時也是咬牙切齒,猙獰畢露。
徐長青忽然一笑:“軍師,無需太過擔憂。我徐長青不是西楚霸王,他多爾袞也沒韓信爺的本事!想用這種手段拿捏我徐長青,沒用!”
說着,徐長青接連對李巖耳語幾番,便是親自帶去巡營。
看着徐長青離去好一會兒之後,李巖這纔回神來,剛剛消散的汗珠,陡然又是密佈全身。
他這時也明白過來,多爾袞想用這種方式打壓徐長青,還真的不容易!
……
徐長青被圍困在通州東北陳家莊的陳家林山的消息,在清軍的刻意作用下,眨眼便是像風一般被傳出去。
一個多時辰後,消息就傳到了剛剛帶着明軍主力、出了平谷城還不到十里的洪承疇這裡。
“什麼?”
“長青他,他被韃子圍了?”
正騎在高頭大馬上,志得意滿,要好好大幹一場、挽大明大廈之傾頹的洪承疇,頓時目瞪口呆,差點身子不穩、一個趔趄摔下馬來。
旁邊,吳三桂和祖大樂等衆將無不是臉色大變,一個個全都呆立當場。
“砰砰砰……”
王廷臣把還帶着五六分寒意的溼滑地面都磕的‘砰砰’作響,額頭上早已經滿是鮮血污漬,鼻涕眼淚一大把道:“督臣,督臣,韃子太歹毒啊,忠義伯爺爲了掩護我們三部撤退,只能是……陷入了韃子的包圍圈啊。督臣,現在也只有您救忠義伯爺了啊……”
與祖大弼和周副將還在‘統一口供’不同,徐長青陷入危局,王廷臣是一秒鐘也不敢耽擱,親自過來報信。
“這,這……”
周圍一衆將領們全都蒙圈,許多人都有些止不住的腿軟了,好不容易纔聚集起來的士氣,眨眼便是分崩離析。
“王軍門,你先彆着急,把事情仔細說一遍。”
吳三桂皺着眉頭,沉穩道。
他究竟不是凡人,第一個反應過來。
“額?是,是……”
王廷臣也來不及多想了,只想趕緊讓洪承疇去救徐長青,忙是仔細把事情敘說一遍。
這時,洪承疇也冷靜下來,老眼中卻有些止不住的朦朧,整個人仿似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喃喃道:“蒼天無眼,無眼那!”
片刻,他忙強自收斂了精神,擦乾眼淚,看向身邊吳三桂、祖大樂衆將道:“諸位,國事艱難,忠義伯被困,諸位可有何破敵之計?”
人羣頓時一片紛雜。
吳三桂緊蹙着眉頭道:“督臣,這恐怕是韃子的誘敵深入之計,我等絕不能貿然!倘若我等貿然前去營救忠義伯,恐怕,非但救不出忠義伯,大勢都要崩盤那。”
“平西伯所言極是。”
旁邊,祖大樂趕忙出聲補刀,恭敬對洪承疇拱手道:“督臣,韃子放棄京師來圍徐長青,肯定是有着精心籌謀,我等遼軍,遠道而來,並未怎麼休整,若是貿然深入,後果恐不堪設想那……”
雖是從未見過徐長青,可祖二爺卻是聽徐長青這名頭耳朵都快要磨出繭子了,就算剛剛在平谷城拿了徐長青的好處,但此時如此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他祖二爺又豈能放過。
“不錯,督臣,此事必須得從長計議啊。”
“督臣,懇請您三思……”
人羣瞬時被帶起了節奏,一個個都是忠肝義膽。
“你們,你們——”
王廷臣直氣的要吐血,瞬時怒火攻心,他今天本就疲倦至極,還沒等說完,腦袋一歪,直接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