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
早晨，朝陽初升，神霞鋪灑天地，萬物都被籠罩上一層金芒。
這是萬物生長的光芒。
徐長青已經可以下牀活動，不過還有些艱難，但今天徐長青的心情很不錯，靠着大帳門口，沐浴着柔潤的陽光，不由哼起了小曲兒。
不遠處，兒郎們已經開始跑操，看到徐長青居然在大帳門口看着他們，他們一個個心中不由更爲踏實，精氣神一片旺盛，口號聲時而驚天動地。
有主心骨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此時，李七郎戰死，徐長青的親兵統領也由二狗親自來兼任。
其實，一直以來二狗都是徐長青親兵統領的最好人選，可惜，徐長青就算有徐家的底子，又在遼地收攏了不少好手，但真正可用、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了，以二狗的能力，把他侷限在親兵統領的位置上，着實有點屈才。
好在此時大框架已經逐步穩定下來，雖不是最好的結局，但至少保全了徐長青的絕大多數利益，留下了足夠多的火種，也算是小圓滿了。
人生其實就是這樣，所謂的‘圓滿’，根本就是一個僞命題，大羅神仙也不可能做到的……
“大帥，您沒事吧？還是先回去休息下吧，傷筋動骨一百天啊……”
這時，正帶着兒郎們跑操的二狗也看到了這邊的徐長青，趕忙快步跑過來，擔心的道。
徐長青一笑：“沒事，曬曬太陽挺好的。二狗，今兒讓兒郎們狠狠操練起來，口號再喊的響點，讓咱們的鄰居們好好看看！”
“額？”
二狗一愣，片刻也回過神來，忙重重點頭，他還要再勸徐長青，卻是被徐長青一巴掌趕跑。
看着二狗開始暴虐的操練兒郎們，徐長青臉上的笑意不由更甚。
年輕，真的好。
活着，真的好！
很快，徐長青又將目光聚集到了周皇后她們暫時下榻的營帳區，嘴角邊的笑意不由更爲愜意。
昨夜，雖是沒與周皇后真正發生點什麼，但兩人間初步的默契……已經達成了。
只要能保持住這個節奏，徐長青也將會有更多的時間，將一切都串聯起來。
這一來，即便後續再出現什麼變故，乃至是大意外，徐長青也將會擁有更大的餘力。
這邊，看着朝陽門城頭上，已經有不少流民軍警惕的觀看着模範軍的操練規模，徐長青招呼過幾個親兵，低低耳語一番。
不多時，從朝陽門一直到廣渠門，整個模範軍戰陣，都開始興奮而又暴虐的操練起來，那一聲聲整齊的口號聲，恍如冬日裡的驚雷，驚天動地，連綿不斷。
……
“龜兒子滴，這幫雜碎在搞什麼？”
模範軍這邊的大動作，很快就把朝陽門裡睡的正香的李來亨吵醒了，頓時不爽的穿起衣服，煩躁的來查看情況。
可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李來亨就有點懵逼了。
只見，偌大的模範軍戰陣內，一片一片，到處都是豔紅色的整齊方陣，就恍如魚塘裡的一條條貪吃蛇，充滿力量，充滿朝氣，卻又整齊規整，沒有絲毫的凌亂。
“這他孃的，他們想幹什麼？！！”
李來亨一時牙根都有點癢癢，滿臉凝重。
他雖還很年輕，尚不及弱冠，可自幼便在軍營里長大，此時早已身經百戰，自然非常明白，模範軍此時的這種規制，到底是代表着什麼。
他們義軍的老營倒也操練的也不錯，可相形之下……就有點沒得比了……
尤其是昨晚有準確消息傳回來，徐長青並沒有死……
這事態就有點嚴重了……
“皇爺駕到——”
正思慮間，不遠處忽然傳來太監扯着公鴨嗓的尖銳呼喊，同時有親兵趕忙過來稟報：“爺，皇爺過來了……”
李來亨忙回過頭，正看到李自成的儀仗快步而來，同行的還有宋獻策和牛金星等人。
“卑職李來亨，見過皇爺，皇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來亨來不及披甲，急急過去先見李自成。
“呵呵，小幺，你起這麼早？不必多禮，起來吧。”
李自成心情似乎不錯，笑着摸了摸李來亨的頭。
“謝皇爺。”
李來亨忙起身來，陪同李自成來到了城牆上。
雖說早就聽到了模範軍震耳欲聾的連綿口號聲，可當李自成、宋獻策、牛金星等人真正站到了城頭上，看清了模範軍的狀態，一個個還是都有點傻眼。
很快，李自成的笑意就凝固了，緊緊的眯起了眼睛。
宋獻策也有點艱難的嚥了口唾沫，凝神不語。
牛金星的表情也是肅穆到了極點，臉上的陰雲揮散不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李來亨一見皇爺和兩個大軍師都是這個表情，也不敢再多話，只能小心陪着。
半晌，李自成這才道：“小幺，模範軍這幾日狀態如何？”
李來亨忙道：“回皇爺的話，昨日時模範軍還很低調，一直貓着，沒怎麼出來，可今日一早，他們就開始這樣了，看其規模，其能戰之力，恐怕，不下於兩萬人……”
“兩萬人……”
李自成喃喃自語。
宋獻策和牛金星心裡也頓時一緊。
軍隊號稱多少多少人，很多時候，不過是都是虛妄，虛張聲勢而已，就像是此時流民軍號稱‘百萬大軍’，可真正能戰之力，真正的戰兵，到底又有多少？
在場衆人心中又豈能沒數？
恐怕就算是加上唐通、白廣恩以及京營投降依附的諸部，能撐起個十幾萬的架子就了不得了。
關鍵就算是他們有十幾萬人，可軍容軍貌，又有哪部能與模範軍相比？
正沉默中，李來亨忽然一個機靈，忙指着不遠處道：“皇爺，看那邊，好像，好像他們的輔兵也拉出來操練了……”
衆人趕忙定睛看去。
只見，無數模範軍的輔兵們，紛紛從各處工事和營帳中匯聚出來，他們百多人一把總爲一隊，也開始整齊而有效的跑操操練。
一時間，整個模範軍戰陣，都開始運動起來。
足足十幾分鐘的時間，李自成衆人都沒有再發一言，也終於看清了模範軍輔兵的規模。
不過，到此時，李自成已經看不下去了。
兩萬精銳戰兵。
數萬輔兵。
甚至，模範軍中的諸多輔兵，很多素質比之他們義軍老營的將士都不多承讓……
這是個什麼概念？
就算退一步說，徐長青此時至少能有五萬可戰之兵！
而且，模範軍的軍事素養，裝備程度，哪怕是義軍佔據了京城，也是望塵莫及。
義軍對模範軍此時唯一的優勢，便是騎兵有所壓制。
可惜，義軍的騎兵，究竟也還是天少了，這種壓制還不足以徹底轉化爲勝勢。
尤其是之前徐長青已經是用切實的表現，證明了模範軍即便是步兵，也有能力硬剛他們義軍的精騎……
下了城頭，李自成甚至都沒有心思來鼓舞李來亨幾句，直接來到了李來亨的中軍大帳內議事。
他看向宋獻策和牛金星道：“大軍師，軍師，徐長青這，擺明了就是讓咱們看的，你們，有什麼想法？”
徐長青昨晚猜的一點都沒錯。
李自成之所以擺出這個陣仗，很大程度上就是爲了給徐長青炫一波。
畢竟，到了他此時的位置，流民軍中的諸多將領，是真的跟他不對等了，他炫來炫去也沒啥意思。
而徐長青，卻一直頂着‘大明第一戰將’的頭銜，而且，生生阻礙了他們義軍的幾波大勢，李自成本來想看到的是，此時的模範軍，因爲徐長青的傷勢，必定是一片愁雲慘淡，可誰知……
關鍵是李自成此時已經感覺到了，義軍內部有腐化的徵兆。
大家都想着搞錢、搞地位、搞女人了，誰又敢真正去跟徐長青這狠人再玩命？
宋獻策長嘆息一聲，凝重道：“皇爺，徐長青此人……着實是，着實是歹毒狠辣。觀模範軍的規模，這廝，必定早已經精心準備良久，連輔兵竟然也……皇爺，我義軍此時雖是打下了京師城，可還有諸多東西，諸多方面需要穩固，若是強自與徐長青硬剛，恐，非智者之選那……”
雖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論，可此時真正聽宋獻策說出來，李自成心中還是非常的不爽。
這就像是剛發了一筆超級橫財的暴發戶，剛想炫一波呢，忽然發現，有人非但不比他差，反倒是還要更好一點，關鍵這人還是死對頭……
這讓李自成簡直像是吃了蒼蠅一般的噁心。
不由又看向了牛金星。
牛金星當然注意到了李自成的狀態，他倒是想拍馬，藉着這個機會把宋獻策這小矮子踩下去，但宋獻策此時都這麼慎重了，他也不敢亂來跑火車，仔細思慮了片刻，這才恭敬道：
“皇爺，大軍師所言不錯，徐長青此人，實乃居心叵測，鷹視狼顧，我義軍此時若是與之硬剛，拿下雖是沒有問題，可這種消耗和付出……以臣之見，咱們還是先以內部爲主啊。憑藉京師城池之利，徐長青又奈我們何？”
聽到兩個大智囊都這麼說，李自成不由深深嘆息一聲，長吐出一口濁氣，心中暗道：這做人，咋就這麼難呢？
但此時李自成早就明白了，想站的更高，走的更遠，就必須得懂的妥協的藝術。
其實徐長青現在也是在裝，裝給他看，要是真玩命，徐長青也未必敢！
說白了，此時義軍雖是拿下了京師，有了‘天下共主’的模樣，但此時天下的分裂早已經不可避免，他和義軍、大順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然而就算心中通透，李自成心裡還是說不出的憋屈，哪怕明明已經有了選擇，可還是想撐一撐，再撐一撐，維護下他高傲的自尊心。
宋獻策顯然對李自成已經極爲了解，忽然一笑，“皇爺，先賢言，退一步海闊天空。爲今之計，徐長青看似是忠貞大義，爲前明留了個架子，可其早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大順此時看似是退了一步，卻是能把這一步變的更紮實，更爲穩妥！待徐長青離開京師，呵呵……”
宋獻策沒有再說下去，但李自成這時已經敏銳的抓到了些什麼，獨眼不由一亮：“大軍師，你的意思是……”
“呵呵。”
“皇爺，咱們還是得徐徐圖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