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國與春妮相認,對徐長青講述了不少核心的隱秘,已經知道該怎麼做選擇,徐長青也不再着急把陳玉國的財寶運走,轉而開始精心佈局這座武帝廟山,準備長期經營。
徐長青此時已經知道,後山上那些攔着人的藤蔓,正是陳玉國精心派人種的,已經快二十年。
說起來,這老東西雖然老不正經,沒點邊際,老流氓一個,但,便是徐長青也有點佩服他的眼光。
這武帝廟的小土山看着似乎不起眼,但不論地理環境還是戰略位置,都相當不錯!
生意上,可以在南京東部地區有個中轉站,避免交進城稅,進可攻,退可守。
軍事上就更不消說了,可以直接掌控南京東面的要害。
甚至,包括這整片區域,都不需要怎麼花力氣經營的,只要效仿魏國公府在江東門附近的‘免稅地’,這裡恐怕沒幾天就能發展成爲一個新的物資、人員匯聚中心。
若是徐長青再用點手段,原本屬於魏國公府的生意,至少得打個對摺。
徐長青離去,室內的頓時寬鬆起來。
春妮的情緒也終於找到了宣泄口,一邊流淚一邊啐道:“爺爺,你,你怎麼能那麼狠心啊。我們陳家,現在都要完蛋了啊……”
老和尚也有些尷尬,面對這個他唯一的親孫女兒,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能溫言安撫。
好半晌,終於把春妮安撫好了,老和尚心裡忽然一個機靈,忙試探着問春妮道:“妮兒,你,你跟咱們徐爺,處的怎麼樣?”
春妮俏臉頓時微紅:“爺爺,你問這個幹嘛?我願意嫁給他,那是他們徐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額……”
老和尚登時被嚇的一哆嗦,片刻,心中忍不住驚悚,不愧是海城侯爺啊,原來喜歡這個調調……
忙道:“妮兒,話是這麼說,可,可你得明白,咱們陳家雖也算是大戶人家了,可,在這南京城,還是入不了門那。你以後,得改改你這脾氣。否則,萬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人家要不認賬了,你該咋辦?”
“他敢?!”
春妮登時便炸毛般拍了下箱子蓋,自信滿滿的嬌哼道:“爺爺,那姓徐的要敢對不起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
老和尚一直只有吐血的衝動。
他們陳家,到底都是養出來的什麼怪胎啊……這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關二爺面前耍大刀嘛……
不過看到春妮自信滿滿的樣子,老和尚忽然抓住了什麼,激動道:“妮兒,這幾天,你們,你們不會已經……”
“哎呀。”
春妮俏臉頓時紅透了,嬌聲啐道:“爺爺,你,你想哪去了?人家怎麼會那麼傻?就是讓他佔了點小便宜而已……”
“我……”
老和尚真要吐血了。
作爲久經花叢的老手,他當然明白,春妮長的的確很不錯,家底也差不多夠了,可,那也要分人啊。
君不見,那海城侯爺是何人?
秦淮河上的那些頂級花魁,幾如盡數被他收入囊中,更不要提這大家那豪門的千金小姐了。
這些競爭對手,哪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個個都是金鳳凰啊。
如果春妮還是這個態度……
老和尚簡直不敢想那種後果了……
可,他一個老流氓,徐長青又警告過他,不讓他暴露徐長青的身份,又該怎麼勸說眼前還以爲盡在掌控的春妮呢?
老和尚忽然發現,此時此地,幾如比當年魏國公府追殺他時,還要更兇險……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只要他們陳家做對了,那便是乘風而起,必將扶搖直上九萬里,一舉把他們陳家這些年的頹勢全都掃乾淨,更上一層樓!
想着,老和尚一咬牙,索性也不要這張老臉了……
……
“大帥,揚州有最新消息過來了……”
徐長青剛剛來到武帝廟山下,秦東旭便快步過來稟報。
接過揚州的消息一看,徐長青眉頭頓時挑起來。
受到這邊刺殺事件的影響,揚州那邊果然出問題了!
因爲劉副會長白髮人送黑髮人,傷痛過度,直接暈過去病倒了,洞庭商會這邊便出了亂子。
旋即,各方面的幺蛾子也都出來了。
就算史可法、馬士英等人親自坐鎮也沒辦法解決,只能是先暫停拍賣。
此時兩淮鹽場的拍賣雖還只剩下四成,但這四成,纔是整個兩淮鹽場的精華所在,保守估計,最少也得拍個一千萬兩出頭。
這是有人擺明着要挑事那!
史可法和馬士英、錢謙益幾人都分別就此事對徐長青做了解釋,三人說法雖是不同,但處理方式卻都是一致的,準備先暫停拍賣,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
看完了這些密報,徐長青沒有着急表態,而是直接上了馬車,先返回海城候府。
那些人已經坐不住了,開始瘋狂反撲了!
但是,現在最急的可不是他徐長青,而是——皇城裡的朱慈烺!
馬車被上千親兵護衛着,平穩的直奔太平門。
徐長青點了一袋煙,也開始更仔細的重新梳理整個事情的始末,包括利益得失羣體。
朱慈烺雖貴爲天子,但他這個天子,儼然有點名不副實。
徐長青此時與朱慈烺接觸已經不算少,而且,還能通過周皇后,包括小周皇后、袁才人等他的身邊人,對他有更多的瞭解。
朱慈烺越是會裝孫子,卻也代表着,他越是不會甘心寂寞!
他比誰都渴望擺脫眼前的困境,真正的掌控權利!
兩淮鹽場這筆橫財,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的所有希冀所在,絕對是堪比命.根子還珍貴!
實際上,大明這一朝,除了雄才偉略的太祖、成祖,其餘的所有天子,都跟‘吉祥物’差不多。
看着表面上風光,實則,並沒有什麼真正權利,做成過什麼事兒。
後世有句話:“百因必有果!”
之所以會形成這種局面,根子在太祖爺朱元璋時便種下了。
沒錯。
太祖爺朱元璋的確雄才偉略,費盡了心思,搞掉了胡惟庸,從而將內閣變爲天子的秘書處,就生怕有人跟他分權。
可文人集團怎肯善罷甘休?
從朱元璋被潛移默化的開始信任‘程朱理學’,並以此作爲科舉的教材,禍根便是種下了。
程朱理學的核心是什麼?
看似是在處處維護皇權,實則,——卻是將皇帝的具體職責從政務中隔離出去!
當然,文人究竟是文人,他們也沒想取老朱家而代之。
這樣不斷累積,便是朱元璋也被誤導,直接將大明王朝拉向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能扭曲到什麼程度呢?
比如許多御史、言官、清流之類,一輩子除了耍嘴炮、噴皇帝外啥也不會,晚年時回顧自己的一生,卻認爲自己是天大的忠臣、功臣,必須得名垂青史……
這樣的主流思想,縱然大明的科舉極爲正向性,又能選拔出什麼人才來?
而且。
科舉太難了。
難於上青天也不爲過。很多人爲了金榜題名,幾如是窮盡畢生的精力!
這樣就算考上了,他們口口聲聲說叩謝皇恩,可,心裡真的謝嗎?
是他們拼了老命才考上的好麼嗎,管你天子屁事?
再加之諸多政務的細化,導致除了文臣,其他人根本做不了這活,文人集團又開始形成新的壟斷。
大明中後期以來,江南、東南富得流油,內地卻吃不上飯,賣兒賣女……
乃至嘉靖朝的時候,海瑞海剛峰,冒着天下之大不韙,喊出了那句‘嘉靖嘉靖,家家皆淨’……
種種、種種原因綜匯,大明王朝越往後越畸形,到了萬曆末後,畸形的已經沒法看了……
當然,其中不是沒有漢民族的精英人士想改變,比如張居正。
可惜。
保守力量頑固而強大啊。
加之張居正喜歡吃江鮮,技術所致,江鮮卻都是被鉛盒子裝起來發送到京師,張居正體內的鉛……
而戚繼光戚爺爺爲了抱大腿,又喜歡給張居正送‘滋補猛藥’,保證張居正在房中的剛猛,不說夜御十女恐怕也差不了太多……
各種原因導致,張居正幹了沒十年,‘一條鞭法’剛剛有所成效,便是直接駕鶴西去,人死道消……
說起來,大明之所以敗亡,崇禎皇帝的確要背鍋,但是萬曆爺的鍋儼然更大!
張居正雖然死的早,政令也很快被顛覆,卻總勉強是給大明王朝攢了些底子。
可萬曆爺三大徵一出,卻又沒有撈迴應得的好處,這就……
明亡於萬曆!
絕非誇誇其談那!
分析到此時,事情也就清晰了。
南方所有既得利益階層,包括整個文臣羣體,因爲被徐長青動了蛋糕,都是徐長青的敵人!
縱然此時他們還不敢直接把矛頭引到他徐長青的身上,但那種雄渾的反抗之意已經是……溢於言表!
不過,因爲徐長青的提前籌謀,加之局勢交錯,徐長青也並不是孤獨的。
至少!
在此時這個階段,不論是新皇朱慈烺,還是那些已經被滿清抄了家底、一窮二白的北方勳貴,都是徐長青的天然盟友。
所以,這是個精細活。
既要保持大明的元氣,保持漢民族的根基,還要從那幫人身上一刀一刀割下肉來。
馬車平穩回到海城候府,徐長青正想着怎麼跟朱慈烺好好說道說道這個事兒,讓朱慈烺來開這個炮呢,宮裡的太監後腳就到了,‘天子有旨,請徐長青入宮。’
徐長青心中不由好笑,‘小夥子,你還是太年輕啊。’
進了屋裡,徐長青招呼親兵丫鬟去燒水,準備洗個澡,換身衣服去宮裡面聖,忽然見王喜漲紅着臉、控制不住激動的衝進來:“大帥,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但片刻王喜也看到徐長青面露不悅之色,忙也回過神來,‘撲通’跪倒在地上,強忍着心中激動與振奮道:“大帥,海城剛剛傳過來的最新消息,定北伯王樸、王軍門,協同二狗爺,已經抵達海城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又上路了,正急急往南京這邊趕……”
“嗯?”
“快把情報拿過來!”
徐長青一聽這個消息,瞬時也有些爆炸般的激動,怪不得一向沉穩的王喜居然能亂成這模樣呢。
“是!”
王喜趕忙將情報遞給徐長青。
徐長青飛速看了一遍,拳頭不由無比振奮又用力的握起來,若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真的要仰天長嘯啊!
天,不絕漢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