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廣恩部一片混亂的時候,其他漢軍旗部也不不好過。
本來是個首鼠兩端的平衡局,誰曾想,這短短半個早上的時間,局面竟然一下子崩了。
不過多爾袞也不是吃素的。
在逃到安全區域後,他第一時間便是給諸部漢軍旗下了命令,令他們迅速北撤,否則,大清的洪水將雞犬不留。
只可惜,就算多爾袞反應很快,但此戰的影響着實太過龐大了,大清國對這幫漢軍旗奴才的控制力,已經瀕臨崩盤。
“山雨欲來風滿樓,山雨欲來風滿樓那。伯爺,局勢已經發展到這般,咱們怕是沒有什麼選擇了……”
吳三桂部關寧軍大營,謝四新恍如瞬息間蒼老了十歲,滿面皆是無法言說的疲憊。
他千算萬算,給吳三桂和關寧籌謀了不下十種方案,卻是怎想到,徐長青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半個早上的時間,竟生生逼的大清國退兵,只留下這一地雞毛。
饒是他謝四新有蕭何、韓信之才,面對這種摧枯拉朽般的爛局,又能怎麼辦呢?
吳三桂不理會謝四新,垂着腦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已經這個局面,還能說些什麼呢?
縱然他吳三桂並不愁退路,可,真的就這樣放棄這些年付出了無數代價、揹負了無數罵名,好不容易纔換來的一絲翻盤局面……
他怎能甘心?
可現在,徐長青的氣勢已經起來,若是他不放棄這些沉沒成本,怕是……連吳家的老本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
孔有德部,尚可喜部,耿仲明部,劉良佐部,唐通部……一衆漢軍旗大主子都是陷入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糾結中。
哪怕是早有投降徐長青之意的人,此時都是凌亂的無以復加。
沒辦法。
這變局來的實在是太快也太狠了。
這導致他們根本沒有太多準備,根本就無法保全他們的利益所在。
這一來,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恍如是變成了徐長青手裡的麪糰,隨便徐長青怎麼揉捏。
唯有祖大樂部此時沒有這麼多糾結。
他能有此時,說白了幾乎跟撿來的差不多,又哪還有心思計較什麼長短深淺呢。
只要徐長青肯收留他,給他一個前程,他祖大樂給徐長青當牛做馬都可以。
所以,祖大樂是第一個趕到模範軍戰陣表態的。
“哈哈,舅父,一直久聞您的大名,想不到,直到此時纔有緣得見,說起來,這事情是長青沒有處理好啊。”
祖大樂在模範軍戰陣外等了沒片刻,徐長青便在祖澤潤、馬光遠、石廷柱以及諸多模範軍將官的陪同下快步迎出來,給足了祖大樂面子。
祖大樂本來還一直提着的心肝,瞬時便是放回到了肚子裡,忙是深深對徐長青行禮:“侯爺,卑職,卑職有罪啊……”
“舅父,這可使不得。”
徐長青忙是過去扶住祖大樂,笑道:“舅父,這外面天氣太熱了,咱們去大帳裡談。”
不遠處,春妮看着徐長青居然如此熱情的將祖大樂這大漢奸迎到了大帳裡面,芳心裡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是緊緊的咬住了嬌嫩的紅脣。
她很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是徐長青做錯了嗎?
就算春妮很憤怒,非常的不爽,卻是也明白,徐長青這種收服,絕對好過戰爭。
但徐長青這麼做是對的嗎?
春妮心裡儼然也不認同!
祖大樂這幫人可都是妥妥的大漢奸啊,手上不知道沾滿了多少無辜的鮮血!
可……
相形之下,似乎還是徐長青的選擇更爲正確。
否則,就不是以前那多少鮮血的事情了,而是現在又要有無數拖家帶口的生靈們,沒什麼選擇的奔赴黃泉路……
模範軍中軍大帳內。
徐長青與祖大樂閒聊幾句便直奔核心。
他將會保證祖大樂與祖家的利益,但是,未來祖家能得到多少,還得看他們能拿出多少功績來。
這讓祖大樂瞬時熱血沸騰。
以他的老辣,自是明白徐長青眼下的深意,忙拍着胸腹保證道:“侯爺,您放心,卑職馬上去走訪諸部大營,今晚之前,必定給您消息!”
着實被憋的太久了,祖大樂說完便不再墨跡,重重對徐長青一禮,快步出門去。
帳內陪同的祖澤潤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忙是更謙卑的垂下了頭。
眼前這位爺,這帝王心術玩的,簡直是行家中的行家啊……
可便是他,又豈敢反抗?只能是規規矩矩接受。
徐長青自是看到了祖澤潤的驚悚,笑道:“大兄,這事情,你,會不會怪我?”
“額……”
祖澤潤一愣,忙是乾澀的嚥了口唾沫:“侯爺,卑職不敢……”
“哈哈。”
徐長青哈哈大笑:“大兄,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資歷與擔當!倘若此事換大兄去做,大兄以爲能做到什麼程度?”
“……”
祖澤潤不由苦笑,“恐,恐不如二伯十之二三……”
別看他是此時祖家的頭面人物,然而,他究竟不是他爹祖大壽,真論起底子和麪子來,根本沒法與當年威震天下的混世魔王祖二爺相比。
看着祖澤潤滿臉苦澀,徐長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能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勢。再者說,祖家對我大明是有大功的!便是一門兩候,誰又能多說什麼?”
“這……”
祖澤潤迅速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眸子裡不由的一片閃亮:“侯爺,能爲您效力,真是卑職十輩子才修來的福分啊。您放心,箇中事物,卑職必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
送走了同樣熱血沸騰的祖澤潤,徐長青不由長舒了一口氣,有些疲倦的點了一袋煙。
別看徐長青剛纔溜的一匹,但說實在的,對這種噁心的PY交易,他是真的想吐,若是但凡還有別的什麼選擇,他絕不會走這條路。
可惜。
此時並沒有其他選擇。
正如中堂大人當年那句名言:“不用人爲親,難道要用人爲疏?”
此時這般狀態,魚龍混雜,暗流洶涌,稍有不慎便是天上地下,大勢與穩定纔是第一位的!
所有的一切,都要爲這個前提來服務,便是他徐長青也不能免俗!
若是不把這些年元氣大傷的祖家牢牢掌控在手裡,徐長青又拿什麼去威懾這些桀驁不馴的老人精?
又如何樹立起正確的榜樣,牢牢掌控全局?
這時,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煙霧,看向旁邊的輔帳笑道:“出來吧,現在沒人了。”躲在後面的春妮一咬銀牙,打開簾子走了出來,卻是不給徐長青好臉色,一屁股坐在了徐長青對面,冷哼着看向帳門口的方向。
徐長青也不在意,笑道:“要覺得心裡不痛快,來,這裡給打幾下吧?”
說着,徐長青笑着指了指自己撅起來的屁股。
“……”
春妮俏臉頓時紅了,一直繃着的情緒也瞬間消散大半,沒好氣的啐道:“臭流氓,無恥……”
徐長青哈哈大笑,卻是已經抓住了春妮的小手,將她拉到了自己懷裡。“無恥就無恥吧。事情總要有人來做。佛祖當年怎麼說的來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然而徐長青雖是笑着說出這些話,可如此近的距離,春妮卻是憑藉着女性強大的本能,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
這讓春妮心裡忽然有些止不住的心疼。
眼前這個男人的確強大,幾如是一人之力,生生扛起了整個天下的局面,可,他究竟是個有煙火氣的人,而不是神仙啊……
感受着春妮的波動,徐長青也不再多解釋什麼,只是靜靜的擁着她,嗅着她髮絲間的幽香,享受着這片刻的安寧。
此時大局的確是得到了一部分控制,但是,真正的危機並沒有解除!
甚至只能說是邁出來第一步!
而接下來,能不能串起來,通盤全局,取得最後的勝利,纔是關鍵中的關鍵!
他徐長青又哪有心裡理會這些兒女情長呢。
感受着徐長青逐漸進入到安靜狀態,春妮又好氣又好笑,這廝的心臟,到底是什麼做的?
不過,轉而她便也開始享受起這種安靜的安寧來,溫潤的靠在徐長青的懷裡,玉手用力攬住了徐長青勻稱又結實的腰腹。
“報——”
“白廣恩部急報!”
可惜安寧並沒有持續多會,不多時,外面便傳來親兵急吼吼的呼喊。
徐長青猶如上了弦的發條,瞬間便是緊繃起來,對春妮做了個手勢,大步起身朝門外迎去。
看着徐長青瞬間又恢復了威猛模樣,春妮也忍不住笑起來,喃喃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只猴子就滿山跑吧。你以誠待我,我陳春妮可不是沒心沒肺的小人。”
說着,春妮忙是收拾心神,抖擻精神。
縱然此時幫不上徐長青的大忙,但,她願意付出她最大的溫柔,讓徐長青能在她這裡得到片刻的休憩。
……
大帳外,得到白廣恩部已經斬殺掉清軍的眼線與沙子,決定要向大明投降的消息,徐長青也忍不住重重的攥了攥拳頭。
但是究竟誰去安撫白廣恩部,趕緊把這個榜樣立起來,徐長青一時卻有些凌亂。
歸根結底,還是他麾下的人才太少了,特別是能獨當一面的人才。
好不容易收了個黃澍,可黃澍此時還在揚州城忙的不可開交。
想了片刻,徐長青忽然一笑道:“王喜,點齊二百親兵,我親自去安撫白廣恩!”
“什麼?”
周圍王喜、秦東旭等親兵都是大驚,剛剛要到帳門口的春妮也是一個機靈,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片刻,衆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出了‘不可’。
開什麼玩笑?
誰知道此時白廣恩那邊是真是假?萬一其中有詐,這揚州,這大明,這天下,還怎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