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雞嶺上,嗩吶聲縈繞千山。
嘩啦啦的……
下雨了。
像是雨打芭蕉,兩種曲調,藉着茫茫天地,有種曠古蒼涼的韻味。
“好聽,好戲。”
華雲蒼心中的焦急,都被大雨澆滅,他意外的發現陳生的嗩吶,吹得挺好的,就是太悲。
不過,這不是缺點,而且很應景。
大雨中,陳二狗的身影,越發高大,像是一頭水屬的真龍,劍光如鱗爪,法力撼天威,將金鼎宗和黃峰谷的修仙者,殺得連連伏屍。
山石上泥土,浸染鮮血,被水衝出來,竟是一片的赤色。
“這殺神……”
黃峰谷的蕭行雲,渾身被雨水打透,肌體生涼,一顆心也涼,他沒想鬥到這個慘烈的程度的。
陳二狗的法力之強,遠超同階,劍光之犀利,如月華照大地,無邊無際。
一個個的宗門修仙者,讓殺得躺倒在地,再這樣下去,黃峰谷會變成第二個呼風觀的。
“不打了,我黃峰谷認栽。”
蕭行雲認慫了,一場縝密的謀劃,最終讓陳二狗強勢的打破,殺到他心顫,自認沒有一點的機會了。
“你個懦夫!”
金鼎宗的荒魁,當即破口大罵,他們已經鬥到這個程度了,說放棄,哪裡有放棄的資格。
這蕭行雲,不想多智無勇,沒有一往無前的氣概。
“事不可爲,認輸並不丟人。”
聽得這話,蕭行雲面色陰沉,但還是振振有詞,顯然是不想再鬥下去了。
荒魁與他爭議,陳二狗將其打斷,道:“不爭了,沒有意義。”
說着,劍氣捲動,撕裂漫天的雨幕。
他煞氣騰騰,沒有一點要收手的意思,既然動手了,就得殺絕。
“你不要逼老子魚死網破。”
蕭行雲不想,他都退卻了,陳二狗竟還如此的咄咄逼人。
死境面前,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他這位陳國之中的大人物,他鼓動法力,施展出“冰雨術”,化雨爲冰,凌厲決絕。
然而,陳二狗擡手就是一劍,就將冰雨術破了。
“噗……”
那劍鋒太盛了,壓得蕭行雲拼盡了全力,也招架不住,況且失了信念,術法已少了那股與天爭命的浩然。
最終,他與整個黃峰谷,落得個跟呼風觀一樣的下場。
“這就是金鼎宗的下場嗎。”
荒魁的心,直墜谷底,他轉眼看到了兩個宗門的興衰起落,連他們金鼎宗,也將步上後塵。
抗爭,已是無用。
“走……”
想着爲金鼎宗留下點底蘊,荒魁頂了上去,他化身爲一尊魁梧的巨人,手拿撐地杖,像是鎮守天門的神將,壓在陳二狗的面前。
金鼎宗的修仙者,心態早就崩潰了,此時挺長老發聲,立即作鳥獸散。
“師兄,跑了。”
華雲蒼看着十幾個金鼎宗的修士,倉皇而逃,有些焦急,斬草不除根的道理,他是懂的。
“你打得過嗎。”
陳生不爲所動。
焦急也沒用。
他一個煉氣三層的修仙者,根本攔不住金鼎宗的精銳,靠華雲蒼更不行,一位練武的,上去就會被幹碎了。
“呃……”
一句話。
華雲蒼直接沉默了。
“想不到三宗之中最有擔當的,竟是你這個看起莽撞無智的傢伙。”
陳二狗法力運轉,
逆着大雨在山中行走,一雙眼睛很是幽深,祈福劍陣陣嗡鳴,滿是殺聲。
金鼎宗的修仙者,他不大想放過,早些料理了荒魁,就能去追殺旁人了。
“爲了宗門……”
荒魁說明了心意,一切都是爲了宗門的發展,獵殺陳二狗是這個目的,如今讓金鼎宗殘餘的修仙者遁走,也是同樣的道理。
這個理由很充足。
陳二狗決議讓荒魁走得體面一點,他身上的氣息鼓動,衣袍列列,法力鎮壓風雨,踏着虛空,凝如大鼎,朝着荒魁鎮壓而下。
“咔嚓……”
荒魁深吸口氣,撐地杖扔出,頂住陳二狗的鎮壓。
如此,僵持了三個呼吸。
荒魁被鎮殺了。
死時,他望着的,是金鼎宗遠遁修仙者的背影。
“放心,整整齊齊的。”
陳二狗如此說道。
他提劍殺去,身形如龍飛騰在雨中,很快就不見了,只聽得依稀中,似有慘叫聲從遠處傳來。
“打掃戰場。”
陳生知道陳二狗的本事,不去擔憂,眼神望着一地的屍骸,手指抽了抽,摸屍這種屍體,一旦量大,也成了體力活。
好在,有華雲蒼幫忙,省了一半的苦工。
“這就是修仙者戰鬥後的日常嗎。”
華雲蒼迷糊的,就被拉去摸屍,他的動作很慢,主要是有些修仙者藏東西的手段很隱秘,不細心摸索,根本無法發現。
然後,他發現了陳生,意外的熟練,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像是一個個移動的盲盒般,不斷的被開出丹藥、符籙等。
他有些愕然,這更他想象中的不一樣,沒有仙氣翩翩,太接地氣了。
“知足吧,慶幸你沒有成爲屍體中的一個。”
陳生微笑道。
華雲蒼算是趕上好時候了,有陳二狗頂在上頭,不用承受兇險,真正的修仙者鬥法,哪裡有這般輕鬆的,只怕折了半條命,都沒能有一點物資的回饋。
半個時辰後……
陳生和華雲蒼兩人,摸屍完畢,有些疲累的,躲在了大石頭底下躲雨。
緊接着……
陳二狗回來了,他的身上,有着殺伐之後的烈性,隔着老遠,都能聞到一絲洗不去的血腥味。
“都殺了?”
華雲蒼有些不敢太直視陳二狗,此時對方的銳氣,太過盛烈了,像是一口開鋒的劍,讓人有種被割裂的感覺。
“殺了。”
陳二狗平靜道。
“之前三宗的長老說了,可是將精銳都帶來了,那麼此時三宗的實力,應該是極爲虛弱的。”
陳生可沒心軟的意思,三宗的修仙者,之前殺氣凜然的,爲了對付他們,可是將老底都掏出來了。
今次被殲,實力大減,恐怕現在鎮守宗門的修仙者,已經沒多少了。
“你想?殺上門去。”
陳二狗一下抓住了重點,想了想,還真能辦成。
三宗的底子不厚,被削了一大層,如今剩下的,都是老弱,他單人一劍,足以鎮壓了。
“既然他們能覬覦我們,我們爲什麼不能覬覦三宗的府庫呢。”
殺人摸屍什麼的,哪裡有直接搶奪一個宗門府庫來得快,那纔是真正的一夜暴富。
對於三宗,陳生可沒一點好印象。
……
“嘩啦阿……”
這一場雨,似乎就沒停過,差不多連下了兩天兩夜。
空氣中,水氣很重,屋內中充盈着潮溼之氣,如呼風觀主的心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他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思索一陣,都沒有頭緒。
嗚嗚嗚……
這時,嘹亮的嗩吶聲,從飄搖的風雨中衝出,迴盪在了整個風雨坡之上。
“誰在奏樂,還是這等喪音……”
呼風觀主本就心中壓抑,聽得送喪的嗩吶聲,更是一陣心煩意亂,他鼓動法力,朝着前方吼了一聲。
嗩吶聲沒停,從遠而近,多了一股肅殺之意。
不對勁。
這下,呼風觀主意識到有問題了。
他極目遠眺,朦朦朧朧中,看到了山下走來了三個少年,走得近了,根本認不出,完全不像是呼風觀的修仙者。
“你是呼風觀哪位?”
陳生放下了嗩吶,看向前方,那飄搖的亭子裡,有一個老道士,身上有着一種上位者的氣息,不怒自威,定然不是個打雜的。
“老夫是呼風觀的觀主,在此地自然正常,倒是你們三個又是何人,竟敢擅闖我呼風觀。”
呼風觀主的心中,感覺不對,這三個少年來歷成迷,又是無聲無息潛入的,肯定有問題。
“呼風觀主,不想你我是對面不相逢啊,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招惹我們呢。”
陳生長嘆一聲,他們與呼風觀之間,本來是沒有淵源,也沒有仇怨的,但鬧到現在,竟是存了血海深仇。
“哪裡招惹……?不,你們是北地雙雄!”
呼風觀主初時不解,還要說點什麼,轉瞬明悟過來,眼睛遠睜,看着陳生三人,心頭一陣混沌震驚。
“沒錯。”
陳生承認道。
“竟是讓你們繞開了三宗的討伐,那麼不遁走,爲何又……”
呼風觀主心中的不對勁,越發濃重,但還沒有想到糟糕的方向去,只是誤以爲雙方錯過了。
陳生出言,點破了迷障,道:“三宗修仙者已覆滅,來此是爲滅門。”
天理循環,呼風觀牽頭,圍攻他和陳二狗,那麼就要承受其中的因果。
“轟”
呼風觀主身軀一震,似有天雷直擊頭頂般,頭腦嗡嗡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此次,去圍殺北地雙雄的修仙者,都是觀中的精銳,若是都被滅了,可是將呼風觀百年的氣運,都給葬送了。
況且,能夠從三宗的圍攻下,反過來滅盡敵手,北地雙雄的實力,又該何等的恐怖。
“你在詐我,是不是……”
呼風觀主激動的大吼,試圖從北地雙雄的臉上,看到陰謀的痕跡。
只是,沒有這種僥倖。
陳生戳破了這種幻夢,道:“覆滅呼風觀,哪裡需要用陰謀詭計,堂堂正正就好了。”
光明正大,行事磊落。
這種做派,才更讓呼風觀主痛心,他算是看出了,北地雙雄是驕傲的,不會使陰謀算計,那麼觀中精銳覆滅也是真的。
確認了這一個消息,呼風觀主的臉色,變得發白,一下老了二三十歲。
風雨坡上多風雨。
鐺鐺鐺……
警戒發出,整個呼風觀檐角掛着的風鈴,都在晃動,立時有一個個的修仙者,神色驚駭的飛出。
他們找到了呼風觀主,聚攏一團,只是人數上,並沒有人多勢衆之意。
“呼風觀虛弱到這種程度了嗎。”
陳生很感慨,呼風觀主大概是覺得大局已定,將觀中的精銳都派發出去了,想在殲滅戰之中分潤更多的功勞。
可惜,算盤落空,反而搭上了很大的一部分底蘊,導致呼風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虛弱局勢,大貓小貓加起來,只有十幾人。
“局勢兇險,今次爲了我呼風觀的道統,每個人都要懷有必死之心。”
呼風觀主身先士卒,起手就是法器砸下,那是一隻三星鈴,祭動出來,三個鈴鐺輪轉着光華,凝聚成一道可怖的星光,朝着陳二狗打出。
陳二狗手持祈福劍,舉劍就斬,破滅星光,整個人更是呼嘯着,沖天而上,一劍對着三星鈴斬下。
叮!
三星鈴搖晃,發出光暈抵擋,但品階差異太大,被斬去了兩隻鈴鐺,變得灰濛濛的,掉落在地。
呼風觀主的法器一落,陳二狗順勢殺上,祈福劍舞動天光,甚是兇戾,攪得天地靈氣不安。
“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
陳生已經看出結果了,以陳二狗的戰力,呼風觀主這個同階之敵,完全沒有戰勝的可能。
果然,幾個呼吸之後,陳二狗就殺得呼風觀主連連後退。
期間,有個煉氣六層的呼風觀長老,想要上來助陣,但陳二狗劍光一落,此人就跌落下去,化作屍體。
“呼風觀主, 走好。”
陳二狗氣意鎖定住了呼風觀主,並不急躁,有點閒庭信步的韻味,遇到有上來鬥法的修仙者,也不吝嗇,一劍就斬了過去。
最終,他殺到周遭空寂,只餘呼風觀主一人,於是口中告別一聲,體內精氣神拔高數寸,祈福劍大方仙光,凝聚成橫衝劍氣破滅而去。
“啊……”
呼風觀主發出一聲慘叫,抗爭不過,身軀被斬,化作兩截,掉落地上,再也不動。
瞬間,整個呼風觀,變得異常的安靜。
“呼風觀的府庫,應該在哪裡。”
事後,陳二狗精神力探出,發現了呼風觀的府庫所在,在風雨坡的下面,用陣法遮掩了,不過還是沒能攔住他的探查。
“走,搬家去。”
陳生一聲招呼,來到了府庫前,那是一個金鐵大門,綁着重鎖,還有道道符文鎮壓。
沒有鑰匙,也不用鑰匙,陳二狗一劍劈落,門就開了。
呼風觀的府庫之中,沒有什麼極爲珍貴的東西,都是煉氣境的玩意。
不過,陳二狗很滿意,他不缺重寶,要的就是俗的,比如地上堆着的靈石,還有幾大瓶用葫蘆裝起來的丹藥。
這些,都是陳生需要的。
後續,金鼎宗、黃峰谷也遭了劫數,落得呼風觀的下場。
一日之間陳國三大修仙宗門覆滅,引發了巨大的議論,北地雙雄之名,更是如日中天,被說書人,編排成一個個傳奇的故事,流傳坊間,經久不衰。
只是,這個時候的陳生三人,已是回廣秀仙宗去了,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