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世事多舛
浮雲子走後的悲傷,終是讓得時間給消磨乾淨了。
陳生恢復了平靜,生活走上了本來的軌跡,藥廬的事,他很少干涉了,只有需要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他纔會站出來,平時的事物都由齊落等人去處理。
他每天做的,就是去東九區打理靈草,回來後跟綠珠一起聊聊天。
修煉上,雖看似有些放鬆,但其實並沒有落下。
有藥廬作爲依靠,他法力的增強,不用靠着打坐煉氣去獲得了,而是去吞服丹藥,或是選擇別的修煉資源。
限制他提升法力提升的,反而不是修煉資源的匱乏,而是資質的平庸了。
先天上被砍了一截,他修煉速度只能說是中人之姿,不大理想。
不過,他不急,現在的生活節奏很好,若是能長長久久的延續下去,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打坐煉氣,專研丹道。
這是根本性的東西,護道伐敵上,他也沒有忽略。
得自洗龍河秘境的玲瓏寶珠,是一口成長性的法寶,他一直都用法力來蘊養。
一方面是加速法寶的成長,一方面是打下自身的烙印,讓法寶和心神契合,做到心意相通。
斬星,這一道劍訣,是他修道至今不曾放下的手段,每夜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修煉。
這一夜,星辰璀璨,夜幕鋪開,像是世間最深邃浩瀚的畫卷。
陳生腳踏大地,手上拿着鐵劍,擡頭望星,對着亙古不變的北辰星斬動而去。
一縷劍意逶迤而出,極爲堅韌,似乎能夠跑過時間和空間的消磨,抵達彼岸。
置身在這樣的星夜下,陳生感到了一種渺小,相對人身而言,星辰浩大和永恆,亙古不變。
而這片大地上的人,卻是隔個幾十年,就要死上一批。
強如修仙者,也抵擋不住時間的消磨,轉瞬凋零,沒法做到和星辰一樣永恆存在。
“唐畫走了。”
平時,綠珠會安靜的看着陳生在星夜下揮劍起舞,那是在她看來,世間最爲美好的一幕。
這一次,她卻是上前打斷了陳生的修煉,說出了一樁不好的事情。
“走了?!”
陳生的心神還寄託在星辰永恆,人身渺小的感觸中,一時沒有轉念過來,也確實有些的愕然,沒有理解話中的意思。
“衝關失敗,暴斃而亡。”
綠珠惋惜道。
“怎得如此的突然。”
這一次,陳生反應過來了,卻是有些的無法接受。
唐畫的精氣神,雖是在走下坡路,但距離觸摸死亡,還很遙遠,不想生出這樣的意外。
“是啊,突然,誰也沒有預料到。”
綠珠嘆息一聲,很長很長。
唐畫的逝去讓她心裡頭很不好,彷彿現在擁有的一切,是一個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周列的情況怎麼樣。”
陳生和唐畫的關係,還是隔着個兩三層的,但周列不一樣,那是道侶,陪伴一生的良人。
任誰遭遇到這樣的打擊,都不會好受的。
“把自己關起來了。”
綠珠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在生死麪前,再多的言語都是空洞無力的。
陳生沉默一下,道:“讓他先冷靜一下吧。”
既然周列選擇了一個人面對,那麼他就不去打擾了。
後續,他去看了周璜,這個風華絕代的少年,情緒很是不好,見了他,一陣哭訴,好在精神上沒遭受太大的打擊,哭過就好了。
陳生給周列時間去接受,但隔了大半多月,情況都不見好轉。
對方一直將內心封閉,藏身黑暗,意志消弭的,連帶着藥廬諸事都拋卻了,好似一心隔絕凡塵般。
“咚”
陳生沒法再放任周列不管了。
道侶逝世,確實是需要一個時間來接受現實,但不是放任悲傷的情緒去折騰身體,長久下去,一個人也就廢了。
“不要管我,你們都走。”
房間裡,一道沙啞的聲音傳出,像是刀子劃過爛木頭般,很是難聽。
“是我。”
陳生平靜道。
隔了十幾個呼吸,門開了,可以看出周列剛剛收拾過儀容,沒有那麼的難堪,但面容憔悴,眼底無光,沒了之前的溫潤神氣。
“老師……”
他恭恭敬敬的,給陳生行了一禮,即便心裡頭有再多的悲痛,也不願將糟糕的一面,徹底的暴露給老師看。
“半個多月了,也該冷靜下來了。”
陳生沒有多說什麼,但他的眼神中,滿是理解和包容,還有關切。
“我……”
周列本想說他已經沒事的了,但嘴巴一動,心理的防線卻是缺開了一個口子。
“嗚嗚嗚……”
瞬間,他的視線就模糊了,抱着陳生,低低的抽泣着。
他不想在老師面前,這樣沒出息的,但他終究不是一個那麼堅強的人,面對的還是父親一樣的老師,徹底的崩不住了。
這樣失態,是他從未有過在旁人面前發生的,即便是周列和族人,他也在撐着,將自己塑造成一個不可能被打垮的人。
但在老師面前,那就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了,如師如父,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
“我能理解,若有一日,你師孃走了,我也會很悲傷的。”
陳生拍了拍周列的肩膀,這個徒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從少年的鬱鬱蔥蔥,再到如今中年的喪妻,早生華髮的模樣。
見對方這個樣子,他心裡頭也很是不好受。
宣泄之後,周列的心緒平復了下來。
緊接着,他有一絲的不好意思,這麼大一個人了,還需要老師安慰,真的很小孩子氣。
“嗡!”
一道傳信飛劍略過虛空,直直而來,落在了陳生的面前。
“竟有此事。”
他將手一抹,心意轉動,已知了信件中的內容。
眼神,頓時冷了三分。
“老師,發生什麼了。”
周列一看就知道陳生此時的心情很不好,這是很少見的,老師待人對事,幾乎都是溫潤的。
這番模樣,想來這件事在陳生的心中,分量很重。
“丁家有麻煩了。”
陳生解釋道。
傳信飛劍是丁家發出的,他們一族發生了大難,動盪不休,再是消耗下去,只怕族中傳承就要斷了。
“丁爺爺的家族嗎?那些人真不長眼。”
周列一驚,對於丁丹師並不陌生,這是老師的丹道築基人,他也曾在年少之時,受其指點。
這樣的家族,和藥廬的掌權人,有這麼一段淵源,那些冒犯者,實在是太囂張了。
“五十七年,能讓時間模糊了很多東西。”
陳生念頭一轉,才知過去了一段不短的歲月了。
五十七年,藥廬的煉丹師,都換了兩茬了,即便是一個煉氣境的家族,也足夠發生太多的事情了。
很多東西,都會被遺忘,也許丁丹師和藥廬的淵源,也被遺忘了。
也有可能,新崛起的修仙家族,根本不知曉這段往事,仗着強盛,就逞兇了。
有太多的可能了。
“此事要怎麼解決。”
牽扯上已故的丁丹師,周列知曉陳生是不會置之不理的,就是處置上,需要定個什麼章程,做到何種程度而已。
“我親自去。”
陳生沒有太多的思考,丁丹師與他有恩,在丁家無錯的情況下,他有理由去幫襯的。
興丁城,丁家。
從這座城池的命名上,就能看出丁家在此地的威勢,達到一個恐怖的程度。
事實也是,這座城池是丁家從無到有,從村落到城池建設起來的,歷經幾百年,再到老祖入駐藥廬成爲煉丹師,達到巔峰。
不過,也隨着老祖逝世,丁家走向了衰落。
一般來說,這種衰落是必然的,也是一個修仙家族能夠承受的,只要經過幾代人,一個時間段的積蓄和蟄伏,總有再度興起的時候。
最怕的,就是在虛弱期,直接被打垮了。
丁家遭遇的,就是這種情況,被一個新興崛起的家族,狠狠的打壓和吞噬,已經到了一個崩潰的邊緣。
“我丁家丹道傳家,活人無數,卻是被一個靠着賣女諂媚上位的家族,打得戰戰兢兢的,真是笑話。”
祠堂中,低沉憤怒的聲音,響徹不休。
只是,像是一頭老邁的獅子般,已經老了,喪失了充沛的體力和血氣,已經無法震懾住其它動物的獵殺了。
和丁家開戰的是孫家,原先是一個不知名的凡人家族,靠着將族女送給一個仙道高人做妾室發家的。
也是孫家運氣,出了一個修仙的天才,短短二十年,陡然修成了煉氣境大圓滿。
根子發爛的人,得了威勢,像是一頭鬣狗般,聞見了血腥味,就要撲殺上來搶奪幾塊肉。
衰弱期的丁家,恰好被盯上了。
前幾日,他們險些被攻破了族地,死傷慘重,血腥味都沒散去多久。
“是我無能,害得丁家蒙羞。”
跟陳生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丁家族長,已在六年前逝世了,新上任的這位,叫做丁成,中年人相貌,身上有一股穩重之意。
遭逢這等劫難事,他擔負起了一個族長該有的擔當,將所有責任都攬了下來。
“沒有誰怪罪你,我們只是氣不過罷了。”
那位咆哮的族老,也知道這件事的根源,錯不在丁家,而在外敵。
他和許多老人,心裡頭是不忿的,說是清高也好,自矜也好,他們丁家丹道傳家,清清白白的,比孫家的底細強太多了。
老祖在時,也是極爲的鼎盛,沒人敢欺負。
只能說是時運不濟,連以前看不上的貨色,都能上來踩上兩腳了。
“接下來怎麼辦?求和?”
“不能,孫家狼子野心,根本不能和睦相處的。”
“他們要的,是整個丁家,是我丁家的丹道傳承。”
宣泄,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事情終究要回歸到現實上來。
祠堂中,都是丁家的高層,在這個時候,沒人會有小心思,都在認真的分析着家族接下來的道路。
求和?
這條路,被很多人否決了。
孫家太囂狂了,更是鼠目寸光,像是一隻熊瞎子般,直接莽,讓人憋屈又怨懟。
“我已是飛劍傳書給了藥廬那位了。”
這時,丁成將佈置全盤托出,家族到了這個時候,已是無力應付了,只能將早前積攢的人脈給用上。
“那位?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動用這份人情了。”
這個消息,讓丁家高層都沉默了一下,有些不捨,但最終還是釋然了。
渡過眼前的難關,才能暢談未來。
但真的,心疼啊。
那位的人情太值錢了。
老祖又已經逝去了,雖談不上用完就沒了,但還是讓人忐忑。
“他一發威,孫家吃不了兜着走,背後那人也是一樣。”
那人的威嚴太過強大了,想到丁家能借對方的勢,他們就一陣熱血澎湃。
孫家,孫家幕後的人,在他的面前,根本不算什麼,輕易就會被碾碎。
“老祖走了,有五十七年了吧。”
歡喜中,有人低低的道。
卻是將熱烈的氛圍,直接腰斬。
他們還是有顧慮的,很怕藥廬的那位遺忘了舊日的情誼,對丁家視若無睹。
畢竟,歲月是無情的,能讓一個人的熱血,漸漸冷寂,最終變成絕對的理智。
比如,做什麼事情,都從利益出發。
那麼丁家對那位來說,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我知道伱們的意思,但以那位的性情,不大可能。”
丁成打斷了衆人的心思,知道人走茶涼的道理,但他對那位,還是抱有極大信任的。
已故老祖,還有上一任族長,都留下了話語,有個過不去的難關,就去藥廬尋求幫助。
能被這麼信任,那位的人品,絕對是過硬的。
“族長,藥廬來人了。”
報信的丁家後輩,知道祠堂中在議論着大事,但還是勇敢的走了進去。
他知道這件事極爲重要,不能怠慢。
“快請,是哪位來了。”
丁成一驚,然後再喜,知道飛劍傳書有用,這麼短的時間,藥廬就遣人過來了。
他不敢失了禮數,在稱呼上,也得給人尊重之意,得先問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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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生!”
報信的少年如實道。
他不知這個名字的重量,說得很坦然,但落在丁成等人的耳中,卻是如雷行過九天,響在心神上,很是威嚴。
“等等,我出去迎接。”
繼而,丁成率先走出了祠堂,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身後的丁家高層,不用吩咐,滿心敬畏和激動的,跑了出去,一點也不見穩重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