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壽丹方讓陳生專研了一段時間,有了啓發,真正高明的煉丹師,不會侷限於一張丹方,而是跳出來,舉一反三,深剖其中的道理。
先天一詞,陳生有了很多的理解,對於人體本源的瞭解,更爲深刻。
這種補益,年歲越淺,效果越好,甚至是在孃胎中,就能進行,那樣生出來的小孩,潛力充足。
“數來數去,唯一用得上的,就一個常思慮了。”
陳生將百壽丹弄懂,腦海中過了一遍諸人影像,陳蓮最小,但中了子母移神咒,絕了道途,是用不上的。
大福等人,年歲大了,再是補益先天之氣,依舊是潛力不足。
唯有常思慮,年輕些許,修行的是太白西經,損身伐命,倒是需要補益一二。
尋個時間,他開爐煉丹,爲常思慮煉上一爐吧。
“他怎的一動不動的。”
此時,莊鯨迷糊得不行,陳生得了百壽丹方後,平靜異常,像是將此事給忘記了。
這讓他焦急上火,百壽丹是他的心頭寶,哪怕存了一點缺漏,但平白被奪,還見不到敵手倒黴,心理一下不平衡了。
“栽了。”
大鵬道人嗤笑一聲,這情況他極是熟悉,當年陳生從他這裡套取秘法典籍,常常能避開錯漏之處,甚至是反將過來,將完整的大鵬金翅法給取走了。
若是想玩文字遊戲,將人害死,只能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主要是陳生爲什麼不能修煉的緣由,還沒被發現,莫非真是因爲出身來歷不純,直接判了死刑?”
計較一張丹方的人,終究是少。
甲十一區的囚徒,真正計較的,是陳生的隱秘。
莊鯨之舉,雖然遭挫,但也爲他們指明瞭一條道路,陳蓮身體無恙,陳生是在別的反面,存在顧慮,方纔獨斷專行的。
最終,另外一個猜測被提起。
……
十九號牢房。
一個身軀明淨的青年,坐在地上,眼眸中流轉着思索之色,分析着陳生的心理。
“往往那個被人忽略掉的答案,就是真相了。”
霍鴻華拿拳拍手,算是理清了頭緒,陳生是顧慮陳蓮的出身,纔不傳授道法的。
事實與否,倒是也容易分辨。
“我幫你把她解決了吧。”
他神念傳音,越過一重重的黑暗,入了太師椅上年輕人的識海中。
當即,陳生眼中,閃過一抹不善之色,他站起身來,有點殺氣騰騰的,站在了十九號牢房面前。
“解決?誰?”
淡淡肅殺的聲音,像是冷風般,灌向牢房。
“陳蓮。”
霍泓華還不知覺,高舉陳蓮的旗幟,一副誅殺的模樣。
“好啊……”
陳生有點怒極反笑的意味,陳蓮是他一手帶大,從小照看的,若是這都能動手鎮殺,那麼他能轉修無情天道了。
“好,果然如此。”
文字是活的,不是死的,如陳生的回答,就和本來真意差個十萬八千里,着重抓拿的是語調的變化。
霍泓華太得意了,卻是沒注意到,面上帶笑,沾沾自喜的,以爲探查到了什麼隱秘。
“咔嚓……”
隨後,門鎖落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象。
陳生走進牢房中去,很是自在,裡面無盡的幽暗,讓他有種空曠之感,身心無有拘束,釋放怒火來,能夠肆意。
“你怎的進來了。”
這一幕,霍泓華是熟悉的,也有點陰影的。
凡是陳生主動走入牢房中的囚徒,下場都是淒涼的,也恨那王剛,將金剛無相法傳授了下去,害苦了一衆獄友。
凡是捱打的,無不哀嚎吼叫,聲音淒厲,放眼黑淵大獄的黑暗,都有種深淵地獄的感覺。
“自作聰明,還觸碰了雷區。”
陳生心中,怒火殺意,齊齊涌動,這些囚徒,已經淪落到如此下場了,還整天攪風攪雨的,實在是惹人厭煩。
“陳蓮?你……”
這下說得明晰,霍泓華終是醒悟了過來,再觀陳生氣度儼然,靈機勃發,已是有了動手的趨勢。
“喝”
他長嘯一聲,先下手爲強,身形捲動的煞氣,和吼聲相合,像是呼嘯山林,形成了一種凜冽的威勢。
再是,一拳剛猛,蘊含着武道真意,力氣爲輔,撼神打身,兇殘到了極致。
“砰”
陳生挑眉,這種攻勢,很是不凡,對手的精神意志,堅決無比,自信鐵拳能粉碎一切,有此心意,戰力無端都要高上三成。
“又是一尊煉體修士。”
他運轉法力,匯聚在手掌之上,煥發着琉璃之光,通透無比,細膩得血管白骨都看得到。
一掌貼上,迎上霍泓華的拳頭,感覺有一股股恐怖的力氣,連連衝來,如撼山的兇獸,甚是兇悍。
當然,也不能對他產生什麼傷害,只能算是一記值得稱讚的拳勢。
“我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了。”
霍泓華一接手,就知陳生十分穩重,像是一座太古神山般,憑藉着此時威勢,根本是不可撼倒的。
“神照體。”
他將身一震,身上那種明淨之意,越發明顯,血肉發光,有了一點琉璃的感覺。
鎖住他法力的鎖鏈,嘩啦啦的,上面的符文出現了一瞬的沉寂。
隨之,霍泓華的威勢,變得極端的恐怖,像是黑淵大獄的黑暗甦醒了,一尊恐怖的巨人走出,雙手環繞,似抱着一輪大日,朝着陳生壓了下去。
“若是你沒被封了法力,還能跟我過上幾手。”
陳生面色不變,巔峰狀態的霍泓華,都休想在他的面前抖弄威風,何況是現在這個強撐的架子。
他施展金剛無相法,渾身上下,泛起一絲淡金光芒,像是一尊怒目圓睜的天王般。
“砰”
一手下壓,威勢高絕,彷彿魏巍羣山,渺渺水鄉,都會在頃刻間被鎮壓了。
霍泓華兩臂之上,搭了一手,環抱之勢,一下鬆開,連帶着攻勢也散個乾淨。
“趴下。”
陳生挺身而上,喝動一聲,聲震如雷,整個十九號牢房,都在震顫,一條條的鎖鏈,噼裡啪啦響個不停,凶煞無比。
他側身拍掌,勁力勃發,有點輕柔的韻味,但卻是能將堅硬的大青石碾成齏粉。
“砰”
霍泓華腰上一震,血氣失衡,眼前昏暗,想要倒下,但兇性上來了,兀自撐着,彷彿一頭熊羆般,搖晃一下,兩手如磨盤轉動,直擊陳生頭顱而去。
“好體魄。”
陳生已是考量到霍泓華煉體修士的身份,下了狠手的,不想對方還能反抗,肉身體魄修得甚是堅硬。
他五指一晃,生出大風,吹得霍泓華身軀不穩,順勢捏拳,一下轟在了腹部上。
“咳……”
霍泓華難受得彎腰,口中劇烈的咳嗽,連血都咳出來了,但還是堅持着擡頭,想看清陳生的神情,哪怕此時的自己很狼狽。
“將這道煉體法門傳授給我吧。”
陳生看着霍泓華,眸光淡漠,帶着一點俯瞰的意味,對於囚徒,不用憐憫,只要榨乾他們的價值便好了。
“法門煉錯了,可是要命的。”
霍泓華咧嘴,甚是猙獰,神照體是他強大的根源,拱手給仇敵奉上,怎麼甘願。
“我不怕。”
這種手段,對於黑淵大獄其他獄卒,很是管用,錯漏的經文秘法,帶來的是真氣逆行的危險。
陳生則是不怕,長生不死的特質,帶來的是無限的試錯機會。
“呵……”
霍泓華笑了一聲,滿是譏諷,還真將神照體傳給了陳生,一副副的行氣法門,甚是清晰。
神照體的修煉法門,自然是有錯漏的,陳生知道,但還是要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陳生藉此尋上霍泓華,討要無缺的經文,一邊將其訓狗一樣,每次都是打得半死。
甲十一區的囚徒,都很清楚,陳生是要以此來立威,讓他們熄滅對陳蓮的歹毒心思。
先有莊鯨,再有霍泓華,兩種猜想,但都沒有試探出,陳生爲何阻礙陳蓮踏上修行之路。
因爲不確定性,撲朔迷離的,囚徒們漸漸沉寂了下來,短暫蟄伏。
“所以,到底是爲什麼呢。”
陳蓮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一個人蹲在角落裡,思索着陳生的用意。
身體抱恙?出身有污點?
這兩個大方向,算是排除了,但一下子,卻又將所有的思路都給堵死了。
“不管如何,不是因爲我的出身便好了。”
陳蓮笑了笑,有點高興,前段時間,她很被動,情緒極爲的低落。
陳生不讓她修煉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原因,是一種忐忑,生怕真的是因爲出身不行,被放棄了。
那種感覺,像是一個小孩子找不到家,走在路上,滿是彷徨和無措。
幸好,這個最爲可怕的理由,不是事實。
“柔然……,她知道嗎。”
陳蓮想起柔然這個人時,複雜得很,自身除卻了和對方有血脈上的聯繫之外,真的沒有交集了。
連姓氏,都是承襲陳叔來的。
她爲了揭開修行上的困惑,來到了一號牢房前,彼此隔着一道鐵柵欄,但又似隔了很遠,很是陌生。
“你來了。”
柔然心計極深,此時面上,擺出一副和煦之色,像是一個慈母般,讓人防不勝防。
對於陳蓮的到來,她是有預料的,像是這等性情良善的人,對於生母是不會不聞不問的。
“陳叔,爲什麼不讓我修煉?”
陳蓮保持着冷靜,將心中的疑惑說出。
這看似是一個問題,但對她來說,應該算是兩個,一個是陳生對她的態度,另外一個纔是修煉的事。
“他很疼你?”
柔然意識到了,陳生在陳蓮的心中,佔據了極大的分量,是一個非常值得信賴的人。
這對她是不利的,陳生看得太透徹了,似是覺察到了什麼,阻礙了陳蓮的修煉。
她要做的,是破壞這份信任,併爲陳蓮開啓修煉之路。
“是。”
對於這個問題,陳蓮沒有遲疑,肯定的道。
“他很在意你的感受?”
柔然眸光幽深,陳生對陳蓮的影響很深,對她計劃的展開,很是不利,確實是得破壞這份穩固的信任。
到時,陳生和陳蓮之間,有了隔閡,她才能趁着空檔,一舉奪舍,走出黑淵大獄。
“是。”
陳蓮不知柔然的算計,跟這樣的魔道人物交涉,處在絕對的下風,像是一隻天真的羊羔,一點點,被帶入坑中。
“一個寵溺你的人,明明動動手,就能讓你踏上修行之路,但他卻是不願。”
柔然接連鋪墊,覺得時機成熟了,一下揭破,反問道:“那麼,他是真的疼你、真的在意你的感受嗎。”
她要在陳蓮心中,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屆時隨着“修行”的矛盾,一齊爆發出來,將陳生的信任,一舉粉碎。
“你的意思是他對我不好?”
這次,陳蓮沒有應答,同樣的選擇了反問。
她的眼神,雖然還是跟之前一樣澄澈,但像是泛着清霜的秋水,有一絲絲的冷意。
“他沒你想象的好。”
柔然頓住了,竟是有點拿捏不住陳蓮的心思,至少和她猜想之中的情況,是不大想同的。
她改變了一下策略,手段輕柔上許多,緩慢的,讓陳蓮接受她的觀念。
“我知道了……你有問題!”
可惜,陳蓮已經明悟過來了。
這不是她心計厲害,而是柔然將矛頭,調轉向了陳生,想將這層保護給打掉。
陳柔已經想不到有多少次了,陳生爲她抵擋了危險,身處黑淵大獄中,手無縛雞之力,確實是一件該死的事。
也是有了陳生的照料,她才能一點點的,安然的,天真爛漫的,活到現在。
蓮者,胡淤泥而不染。
陳生做到了,其中付出的心力,是柔然想象不到的,對方想要三言兩語,瓦解這份信任,着實是輕率了。
“嗯?什麼意思,我不懂。”
柔然裝傻,心下卻是在盤算,到底是觸碰到了什麼,讓得陳蓮如一下清醒了過來。
“陳叔不會有問題的。”
陳蓮肯定道。
所有的陰謀詭計,觸碰到了這一點,都會讓她清醒過來,對於真正對自己好的人,是能夠感受得到的。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柔然嘴上,並無太多的真話,此人若不是和她有血緣關係,實爲一路人,無法交心。
“我……”
柔然計劃,直接中道崩殂,她張口欲言,最終卻是放棄了。
千算萬算,算錯了陳生對陳蓮的影響。
“哈……哈哈……”
不遠處,陳生是有在關注一號牢房的動靜的,但沒做干涉,在沒有揭露出子母移神咒之前,她們兩人才是親人,而他是一個外人。
不過,見到陳蓮這麼維護他,相信他,他內心中是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