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夫子逝,結金丹前

身影匆匆,腳步雜亂。

“夫子,我見得天外有神光降落,是否有異?”

濟坤擔憂着跑來,書院樹大招風,不排除有喪心病狂之修,行刺殺之舉。

他來到後,見夫子身邊,有一陌生人,心下一提,已是做好了反殺的準備了。

“這是我家長輩,不用多心。”

陳蓮向着濟坤搖了搖頭,有陳生在,偌大天地,沒有能夠傷得了她的。

“見過前輩。”

濟坤趕忙拱手道。

他聽過這件事,夫子有個長輩,是神仙之貌,歲月不改容顏,長駐不敗。

幾十年前,在他還未出生時,來了一趟長樂國,一劍震懾住周邊十國,端的是神威凜然。

時隔多年,這位依舊年輕,看來傳聞爲真,其擁有着通天徹地之能,得了長生。

“既是讀書人,想來對典籍感興趣,這些雜書給你吧。”

陳生有識人之明,觀濟坤清清君子,腹有才氣,將袖一甩,案牘上堆砌起了十寸高的典籍。

這是他這些年,閒暇時讀過的,想着遇見了陳蓮,送其解乏,但現今看來,是用不上了,索性給了濟坤。

“雜書?分明是字字珠璣的大道微言。”

濟坤道謝,翻了一手,眼眸中閃爍着明光,即便知道陳生所增書籍,定然不凡,但還是被震了一震。

這不是凡俗典籍,放眼長樂國修仙界,隨意一本,都能掀起腥風血雨。

陳生一把送出這麼多,還言“雜書”,堪稱是底蘊深厚,見識廣博了。

瞭解到陳生和陳蓮,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濟坤沒有打擾,轉身離去。

目前,他着重處理的,是夫子退位這件大事,一邊準備繼典的各項事宜,一邊傳告八方,讓得長樂國的權貴知曉。

皇宮。

“夫子退位?”

如今臨朝掌權的帝王,是當年的太子宋神書。

他早不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了,鬢角染上了風霜,面容褶皺,更是經歷了許多事情,對夫子不再報以一味尊崇敬服之意,雙眸深沉,有許多算計和權衡利弊。

可是,再有衆多的理由,心冷如鐵,聽聞夫子將退後,依舊有種難言的悸動。

這是長樂國的守護神!

她在時,各方憋屈,但長樂國是安寧的。

她去後,長局勢將會變動,或是如暗流衝破了壓制,將要攪得天翻地覆。

“此事影響極大,你怎麼看?”

宋神書思慮許久,只覺複雜無比,人心局勢,都是一片的混亂。

他向身邊親近之人垂問,是個青年侍郎,名喚寧天寶,五年前連中三元的狀元郎,爲人機敏,最會謀斷。

“夫子在人世,書院怎麼變都是書院,夫子不在,書院定然要亂,就看誰的手段更高了。”

寧天寶自詡智珠在握,但面對夫子之事,卻不敢侃侃而談,此事牽扯甚大,關乎一國氣運,絕不是簡單的妄議國事,必須慎之又慎。

“繼典上,和我一道去見見夫子吧。”

這個回答,沒讓宋神書失望,反而覺得寧天寶是個持重之人,決意在明日的繼典上,向夫子請教。

長樂國的未來?善惡好壞?

這些都是夫子能夠解答,而他又必須考量的難題。

“那是我的榮幸。”

寧天寶崇敬道。

長樂國中,夫子擋住了很多人的路,有人想殺她,但絕不會憎惡討厭她。

這是一位極富人格魅力的人,哪怕手無寸鐵,振臂一呼,都能拉起一支赤誠隊伍。

“太好了。”

消息傳出,上層圈子的權貴,有種撥雲見日的暢快,夫子是一座山,壓得他們匍匐着,能做的,想做的,都被規則束縛住了。

她一走,聖人隕落,長樂國將又是他們的樂園了。

“她熬不住了,她也只是一個凡人。”

修行界中,同樣有修士長出一口氣,從來沒有一個凡人王朝,依循着法度治理,強如高階煉氣境修士,也活得戰戰兢兢,生怕頭頂上懸着的鍘刀,一個落下,屍首分離。

亂了上下尊卑,胡亂作爲,終究是遭了天譴,沒法長久。

……

這一日,書院的門戶大開,絡繹不絕的馬車,擠滿了街巷,有些官員隔着上百丈,只能下車,一步步的走過來,低調的,走入門去。

“這太驚人了,整個長樂國的高層,都來了嗎。”

幾個不起眼的小民,在角落裡,在屋檐上,看着這一場盛大的聚會。

從書院大門走過的官員中,品階大得嚇人,朱紫官袍的大員比比皆是,那百丈外低調下車走來的,可能就是一方封疆大吏。

“書院嘛,能夠理解。”

驚詫過後,他們又覺得正常,畢竟是夫子修行之地,可能又有什麼重大的制度需要商討,才招來如此多的官員匯聚。

“烏拉拉……”

就在這時,前方街巷中,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響。

四匹大馬拉着的龍輦,緩緩行走在街道上,引得諸人退避讓道,又忙不迭的行禮參拜。

“免禮,今日不計較太多禮節。”

禮多,事多。

在這個時節,宋神書不想生出波瀾,讓衆人不用多禮,今日以書院之事爲重。

半響,他來到了書院門口,下了馬車,望着這片巍峨建築,微微怔然。

那裡,有繁多的莘莘學子,眼底清明,對夫子,對書院,懷揣着至高的崇敬。

他少年時,同樣如此,後來登臨大位,心態生出了轉變,但心底始終是有這種情懷的。

“陛下。”

書院中,濟坤得知了皇帝過來,親身去迎,兩人相處融洽,朝着繼典校場而去。

“濟坤先生,恭喜了。”

路上,宋神書向着濟坤傳達了善意,繼而道:“夫子呢?”

四周很熱鬧,所有人都爲夫子而來,但夫子的身影,卻是沒有出現。

“夫子和家中長輩敘舊,還在後院。”

兩刻鐘前,濟坤和夫子說過,待在後院中不出,可能冷落了高層,但夫子神色淡淡,沒有在意。

“是那位嗎?”

宋神書心中一動,對此事還算了解,少年爲太子時,夫子長輩就曾來過長樂國一次,頗爲神秘莫測。

“是。”

濟坤點頭,這件事在長樂國高層,並不是隱秘,夫子長輩的名頭,太過嚇人了。

而且,這位絕不是沾光的人,手段犀利,曾一日蕩平長樂國周遭的魑魅魍魎,絕了修仙宗門對書院的壓制之心。

“典禮過後,我自當去拜訪。”

宋神書神色鄭重,不管是夫子,還是夫子長輩,都是天人一樣的人物,他縱然爲帝王,也不可傲慢,或可求教,學些手段。

校場中,皇帝在,三省六部的大員也在,天光一轉,也到了新舊交替之時。

“噠”

陳蓮出現了,她穿着青衫,眼眸平靜,走過校場,站在了高臺上。

濟坤和她並肩,同爲主角,往後將接任書院。

“見過夫子。”

夫子臨臺,宋神書高呼一聲,身後一衆大員,紛紛拱手見禮,表達出尊敬之意。

濟坤的眼睛睜大,這就是書院夫子的威勢,尊貴如人間帝王,顯赫如朱紫大員,見了她,也得低頭。

而他,將坐在夫子的位置上,統御書院,可謂是幸運之至。

“諸位,很多人都是老熟人了,就不多做寒暄了。”

陳蓮神色平靜,沒有桀驁,也沒有畏縮,像是面對着老熟人般,道:“我要退下了,夫子之位由濟坤來擔任。”

在這件事上,她沒有跟人商量,而是宣佈,濟坤是能繼承書院精神的人,也是最爲合適的人。

她絕不允許,有蠅營狗苟之輩,掌控書院大權,將這片人道樂土破壞了。

“夫子,我該如何做事呢。”

夫子一言,決定了濟坤的正統所在,往後他是當之無愧的書院領袖。

這時,他有些高興,又有些彷徨迷茫,執掌這部分權柄,影響一國氣運所在,責任太大了。

他猶如一個學子般,用迷茫的眸光看着老師,希冀得到解惑。

“現在怎樣,往後還怎樣。”

陳蓮淡淡道。

濟坤的背後有書院,有武序臺,有衆多同道,她來時一片荒蕪,尚且能將長樂國打造成人道樂土。

作爲繼任者,濟坤的條件、環境已經夠好了,足夠去實現心中所想,追索人道的平等了。

此一言,衆人聽來,心緒如江海生潮,甚至澎湃。

濟坤身軀挺得筆直,雙拳緊握,似乎體內有無窮的力量,能夠去抗擊一切。

而部分權貴,眼神陰沉了下來,走了一位夫子,難道又要迎來第二位夫子,乃至第三位、第四位,永遠的壓在他們的頭上。

“轟”

似是不滿夫子的言論,人羣中衝射出了十股冷冽的氣機,像是開刃的兇器般,極盡霸道。

各處,一道道人影在晃動,盡皆眸光冷漠,沒有一點人的情緒,朝着夫子殺了過去。

“護駕。”

寧天寶驚駭大喊,如此明目張膽的刺殺,太過稀少了,踐踏了不成文的規則,堪稱是喪心病狂。

一羣人圍在了皇帝身邊,不知是擔憂驚擾了聖架,還是覺得這邊安全些。

“哪個這麼大膽,敢在這個時候鬧事。”

有人目眥欲裂,長樂國的高層,盡皆在書院中,還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就不怕惹了衆怒嗎。

“夫子,小心呀。”

更爲震動人心的,是有部分人,生怕夫子有個閃失,用身軀去攔路的。

在他們心中,夫子不容有失,是民心天命,是氣運所在,萬萬不能被撼動了。

“混賬!”

陳蓮在高臺上,舉目空曠,沒有援助,卻是沒有半點驚懼,反而是怒氣勃發,冷眼看着衝殺而來的十位修士。

“轟隆隆……”

隨着她言語落下,一座座的殿宇中,浮現出衆多儒生文人的異象,高大近天,通體金黃,灑落下漫天神輝。

在此異象下,數十位高階修士,雙肩似擔上了大山,衝勢暫緩,不復神威。

“賊子,胡鬧也不分場合。”

各殿中,衝出了一堆老學究,七老八十了,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體內流轉着一種奇異力量,是文氣。

陳生曾傳下旁門一脈,讀書修行,幾十年過去,書院早有自己的一套班子了。

閒時教書,戰時打人。

“頑劣不堪啊。”

一個骨架粗大的老人家,扯掉了發冠,手上戒尺,在文氣的加持下,熠熠生輝,像是金鐵鑄成的一般。

他毫不客氣的,對着一位刺客打了下去,力氣甚大,直接將人的肋骨打得粉碎。

這一幕,看得之前頑劣的學生,身形一縮,直感哪裡都痛。

“叫你搗亂。”

又有一個老學究,滿臉氣呼呼的,平日裡最尊敬的就是夫子了,這些混球,竟敢對夫子發作,簡直該殺。

他一巴掌呼過去,那刺客嘴巴一歪,門牙掉了,嗚嗚的扭動着。

“這就是書院一脈的修行之法嗎。”

現場氣氛,一下變得怪異。

書院是教人的地方,什麼時候動起手來,也半點不含糊了。

不過,不得不說,這些老學究的戰鬥力,着實不弱,體內文氣流轉,不輸修士的法力了。

“擁有力量的書院,還有武序臺,兩方交疊,豈不是要壓死我們。”

那些心懷不軌的權貴如喪考妣,一個掌控道理的書院,還有武序臺協助,哪怕失了夫子,他們想要重新掌權,依舊十分的困難。

後續,這數十名修士,被押去了武序臺拷完,那些暗中出手的勢力,千萬要期待,這些刺客的嘴巴夠硬,不然會被滔天怒火傾覆的。

繼典也安然落幕。

“夫子,宋神書求教。”

長樂國皇帝沒離開,兜轉着,來到了後院,立在門口,做足了禮數。

他想請教夫子,今後王朝的路,該怎麼走,書院的方針策略,又是什麼。

“我卸下重擔了,也無力管了,往後的事,你和濟坤商量吧。”

院中,有悠悠的聲音飄蕩出來。

只是,她沒有爲宋神書解答的意思,已經將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來……

長樂國由活着的人,指引前行了。

“學生在此,告別夫子。”

宋神書心下一顫,終是明白了這場繼典的由來,夫子看似年輕,但精氣神已是衰竭了,卸下重擔,言語間竟是透着一股虛弱之意。

他正了正衣冠,以學生禮參拜,夫子再是壓制皇權,但也是值得尊敬的。

畢竟,這人道樂土,萬民安康,烈火亨油之國運,都是昭昭可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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