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接下來咱們去哪?”
出得徐虎商會後,童以的眼眸中有光,這位剛纔的氣韻,太過超然了。
他越發肯定,這位定然是有儀仗的,才能無視徐虎商會,想走就走,一點面子都不給。
“隨意尋個去處了。”
陳生不知童以的心思,一個小小的徐虎商會,自不會放在眼裡,彼此的權勢相差太多,連輕視,都多餘了。
他心緒起伏,主要是周顯遭到了襲擊,又有徐虎商會叨叨,順水推舟,一下拂袖而走了。
“仙師要什麼樣的?”
作爲嚮導,這是童以的工作,他鄭重對待起來。
“清淨一點的。”
陳生閒散走動時,喜歡往人堆裡湊,但靜心待的地方,卻要安靜。
“中天城繁華,清淨之地甚少,我家那小院,雖是簡陋,但乾淨,也清淨,不知仙師可願歇息。”
童以眸光轉動幾下,暫時無有頭緒,於是提出了一個建議。
他承認,這是有幾分私心的,想和這位溫和神秘的仙師,多接觸一下。
這等人物,口中漏出修仙的隻言片語,於他而言,定然是大道真言,難能可貴。
“你既開口了,我怎麼拂了你的心意。”
陳生看了童以一眼,心中門清,但少年用心做事的態度,還有對仙道渴慕的堅定,打動了他,不介意接觸。
“仙師仁厚!”
童以在那眸光下,頓覺身心都被看穿了,很肯定,這位知曉了他的私心,但最終卻是成全了,不由得十二分的感激。
一位超脫凡俗的存在,能夠對微小螻蟻,報以寬宏、溫和,被其注視,絕對是天大的幸運。
童以在前頭領路,陳生跟着,兩人來到了一座小院門前,如前者所說,這裡很清淨,雖是簡陋,但乾乾淨淨,是中天城偏僻處一個不錯的居所。
“小童,你回來了……”
院子中,一個和童以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聽到動靜,出門一看,臉上浮現出慈父的笑容,而後看到了陳生,道:“這位是?”
此人長身而立,穿着灰衣道袍,本不起眼,但氣度寧靜中帶着一絲超然之意,絕非凡俗。
“這是仙師,將短住幾天。”
童以解釋道。
“仙師能來,實是我童家的榮幸。”
童父知道了陳生的身份,心中一緊,面上恭敬之色越發濃郁,這等超凡之人,離得近了,能得福分,但冒犯了,也有粉身碎骨的危險。
“客氣了……”
陳生笑道。
隨後……
童父確實十分的客氣,特意殺雞沽酒,搬上時蔬鮮果,做了一餐,來接待陳生。
宴會開始了,他還有些擔心,這凡俗酒水,會讓貴客抱怨,拂袖而去。
不料,陳生不動神色,一點不在意,好似飲着瓊漿玉液般,讓童父莫名敬佩,也知童以爲何敢將一個修士帶回家了。
他漸漸的,敞開了心扉,道:“小童這孩子,從小與衆不同,立志做那修士,不曾頑劣過,卻渴慕如廣秀天驕周顯般,縱橫無雙。”
童父將陳生當做了酒友,嘮家常一樣,說着童以,這樣的孩子從小聰慧懂事,是好事,但所求太大,仙凡有別,也很容易受傷喪命了。
“老爹,何必那麼憂愁呢,我還小,未必不能做成。”
童以苦笑,但又帶着一絲的希冀,他十歲在天中城中做嚮導,而今十三四歲,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修士。
從最初的天真,再到而今,已是知曉修仙的艱難了。
他有迷茫,但從小立下的志向,卻讓他撐着,追逐着一絲渺茫的機會。
“你之前,不還以廣秀仙宗的老祖爲信仰嗎,想要成爲那樣的人。”
少年心性,總歸是多了一抹燦爛和信心的,很快拋卻了煩惱,將童父的底細漏了出來。
他從小立志,踏上修煉,未嘗沒有老爹的影響。
“那都是陳年舊事了。”
童父老臉一紅,那年少時,聽聞廣秀仙宗的陳生老祖,橫空出世,修成金丹震懾八方,也覺得自己是那個萬中無一的奇才,心有憧憬。
而後,歲月蹉跎,他已是認命了,接受一個普通人的設定。
“這一家,還是廣秀仙宗的擁躉啊。”
聞言,陳生面色古怪,這父子兩,一個朝周顯追逐,一個以他爲信仰,確實是有緣分的。
“今日聽說那廣秀仙宗的天驕周顯遇襲了。”
童父沒在昔年的遺憾上,繼續深究,說起了今日的一樁大事,當做談資。
那些人,也是膽大,連廣秀仙宗的天驕,都敢下黑手。
“聽說五大仙宗不對付。”
童以道聽途說了一些消息,雖是模糊,但大體上是沒錯的。
“那些人,翻不起浪花的。”
陳生冷聲道。
那些人,周顯應付得過來,但他還是有些不滿,寧靜了二十年,他們還是改不了本性,想要偷摸着下黑手。
“不懂這些,吃酒。”
見氣氛冷落了下來,童父端起碗,和陳生碰了幾下,倒是喝得十分的順暢。
期間,陳生簡單的說了一下修仙界的格局,諸如頂尖宗門的分佈,各自鎮派絕學等,聽得童家父子一愣一愣的。
等到宴席將散時,陳生拿出了兩顆中品靈石,道:“這是你的報酬,還有未來幾日的房錢。”
不是他吝嗇,而是童家父子,無有太大的本事,給得多了,未必是好事。
“這……”
童以眼眸一亮,兩顆中品靈石,對他來說,已是很大一筆財富了,但他最後,還是拒絕了,道:“仙師,這太多了,我不敢受。”
他一日嚮導,只一顆下品靈石,家中簡陋,根本不值什麼房費的,拿這麼多,實是受之有愧。
“你收下的話,我再傳你一門修煉法門。”
陳生見少年人倔強,開個玩笑,但既然有緣相遇,傳授功法之事,卻不是虛言。
“仙師……”
此一言,砸得童以暈乎乎的,他眼神微顫,有些夢幻,但又覺得不是假的,心緒激盪,竟是呆愣當場。
“乖兒,快跪下磕頭。”
童父冷靜,但又不冷靜,恨不得將童以按下,磕頭道謝。
“砰砰砰”
受此提醒,童以醒悟過來,對着陳生磕了三個頭,隨後接過兩塊中品靈石,道:“仙師,小子厚顏收下了。”
而後,他看着陳生,眼神期待,像是在面對一位無所不能的仙聖。 “好……”
陳生輕笑,一指點在童以眉心上,一縷金光鑽了進去,演化萬千的玄妙。
童以識海中,金光揮灑,一個個的大字,沉浮環繞,組合成了一篇經卷,名爲“朝氣經”。
這些文字,蘊含着莫大威能,堆疊聚攏,竟真如朝陽大日般,顯赫威嚴。
“這絕對是一門不錯的修煉法門。”
他不懂仙道,但懵懂中,又有一個樸素的認知,經卷分三六九等,而陳生所傳之法,氣象萬千,定然不是簡單的東西。
有此想法,他覺得剛纔磕了三個頭,不夠,於是又磕了六個,表達無比感激的心意。
“起來吧,別把頭碰壞了。”
陳生將童以扶起,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只願少年能夠堅定心意,學有所成。
接下來幾日,陳生留下了童家中,極少出去,躲藏在清淨處,注視周顯。
這一日。
“廣秀周顯,出來一戰。”
有云氣從天穹橫空而來,似真龍氣象萬千,一個銀袍少年站立其上,威勢滿滿。
他降臨中天城,凌立虛空,口中一動,滾滾音嘯,帶着無匹的強勢,宣戰周顯。
“這是哪位?”
中天城中,諸修觀望,見得來人氣勢洶洶,那種道韻,極是驚人,不然早就出言嘲諷,尋釁廣秀天驕了。
“好像是九霄仙宗的趙龍城。”
有行走四方的商客,認出了銀袍少年的來歷,此人極得九霄仙宗金丹真人的器重,賜下了玄甲,還有銀槍,都是頂尖的二階法器,一眼就可認出。
“又一個仙宗天驕。”
白袍少年身份露出,衆人恍然,也只有仙宗天驕,纔有勇氣與周顯一戰。
這一代的年輕人,都很恐怖,逆行伐上,不知多少的老前輩,被當做踏腳石踩死了。
“轟”
一股強大的氣機,自中天城中衝出,赤紅青碧,像是神火燒着青木般,呈現出不可阻擋之勢。
而後,周顯出現了,不見溫潤,衣袍鼓動,像是一團火焰在燃燒。
“九霄仙宗?我家祖師沒把你們打疼嗎。”
他言辭極爲的犀利,點破了陳生斬殺賈似道之事,廣秀仙宗對上九霄仙宗,是不乏強勢的。
“休要胡言。”
趙龍城眼眸中,閃耀着攝人光華,口中一動,銀袍散發出可怖威勢,像是一尊天神般。
他將手一抓,手上多出了一口銀槍,通體凹凸起一道道龍鱗紋路,槍頭寒光閃耀,極盡絢爛。
長槍在手,銀袍發光,他的威勢如狂風而起,在築基境大圓滿道路上,又向前走了一大截。
他身形一動,極快,但手上的銀槍,更是迅疾,如一抹電光,又似騰飛之真龍,頃刻間殺到周顯面前。
“鏘”
周顯提劍斬去,劍鋒略過虛空,撕裂空氣,發出嗚嗚之聲,顯然無盡的鋒銳。
只是,斬在銀槍之上,竟是有些招架不住,對面是二階頂尖的法器,極是難纏。
“吼”
見狀,趙龍城心氣大漲,揮舞銀槍,如盤龍絞殺而來,左右晃動,分辨不出殺機所在,又有石破天驚的凌厲。
“嗡……”
周顯一退,如雲氣飄飛,身前一口煉丹爐沉浮,他全力催動,法力如洪水淹沒而下。
冷寂的煉丹爐,一下通紅,煙氣火氣繚繞沉凝,竟是發出雷霆劫雲的悶響聲。
而後……
周顯傾力而推而出,結合煉丹爐的威勢,內裡儼然藏着一個火焰世界般,直砸而去。
“鐺”
趙龍城一強劈在煉丹爐上,兩口頂尖的二階法器,發生了可怖的碰撞。
勁力順着槍桿子傳來,他虎口當即裂開,鮮血滴答落地,一些沾染在銀槍上,像是一條受傷的銀龍。
“殺”
這會,輪到周顯提劍殺上了,他劍意極寒,像是一股寒風,所過之處,草木凋敗,生機絕滅。
趙龍城身心俱寒,一杆銀槍在地上拖走,腳下連退,尋到了一個合適時機,方纔一槍橫挑,解了危局。
“太精彩,也太兇險了。”
圍觀羣修,不曾親身直面殺伐,但僅是面對那餘韻,就有一種窒息感。
他們中,自詡殺伐果決之人,上得前去,只怕也撐不住,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這種手段,能學上一分,足夠行走邊地了。”
童以在人羣角落裡,毫不起眼,看着虛空上兩大天驕交戰,極是豔羨,同爲少年,但彼此境遇,差距太大了。
“將朝氣經修煉到圓滿,一分絕對是有的。”
陳生給周顯的修煉功法,並不差,是能夠修煉到築基境的,若是再有機緣,可入廣秀仙宗,承接一門根本傳承。
只是,這太遙遠了,童以還是一步一個腳步,慢慢走的好。
“那功法,這般強的。”
童以明白這個道理,聽完後眼中冒着奇異光芒,不大豔羨上頭的天驕了,把握當下,纔是正理。
“能被那位看重的,果然不凡。”
趙龍城沒有理會外頭的修士,而是盯着周顯,這是一個大敵,臨機決斷的手段,極是熟練,將他手臂都震傷了。
除此之外,此人還有一個二階頂尖煉丹師的身份,和那廣秀仙宗的陳生老祖,何其相似。
“九霄仙宗的底蘊,很厚啊。”
周顯則是看着趙龍城一身,銀光閃耀,攻防不缺,更襯托得其人英武不凡,一點不輸石書景的風采了。
“你想要魚躍龍門,卻是在找死。”
趙龍城虎口處,法力流轉,修補着傷勢,一邊攻擊着周顯的道心。
年輕一代第一個成就金丹真人的名頭,可不好拿,暗中不知道有多少的修士,想要將對方毀掉呢。
“再多險阻,我都能殺破。”
周顯震劍,清音嘹亮,亦如道心般,澄澈純淨,無有雜質。
“未必。”
只此一言,趙龍城便知道周顯道心堅定,不可動搖了。
他橫殺而出,一杆銀槍如銀龍飛舞,又似冰川沉穩,充滿了恐怖氣象,朝着大敵碾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