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武嶺的人居然將它們當做神靈,可笑至極,嵐武嶺一切的悲慘都可以說是被主宰一族賦予,一場遊戲足以葬送文明。
結果到頭來還要膜拜它們。
陸隱理解嵐武爲了保存這麼一點人類火種不惜放棄尊嚴,犧牲一切,但,看到這一幕,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立刻離開。
他很想看看嵐武嶺究竟還放棄了些什麼。
嵐武嶺代表的不僅僅是嵐武嶺,更代表整個流營內的人類。
以小窺大。
陸隱擡腳,一步步走到阿源身旁,淡淡開口“我是你隔壁的鄰居,新搬來的。”
阿源眨了眨眼,詫異“鄰居?”
陸隱恩了一聲。
阿源忽然面色一變,神色黯淡,原來如此,老應家果然招了上門女婿嗎?
因爲有個漂亮女兒,應老頭很早就說過肯定招上門女婿,不會讓女兒外嫁,周圍人都知道,果然,還是來了。
他打量着陸隱,恩,雖然不算太秀氣,但很耐看,皮膚很好啊,怎麼會那麼好?他見過皮膚最好的人就是老應家那個漂亮女兒,但也比不上這個人吧。
學堂的先生們不是說嵐武嶺的人常年被大風吹,皮膚很粗糙嗎?
是了,或許就因爲這樣,這個人才會被招來當女婿,老應家那個女兒很喜歡他吧,這皮膚,看了就舒服。
陸隱奇怪看向阿源,這傢伙眼神怪怪的。
“它就是你的神靈?”
阿源正看陸隱看的愣神,聽到聲音,清醒“什麼?”
陸隱一指雕像。
阿源臉色大變,急忙壓下陸隱的手,厲喝“你做什麼?”聲音很大,阿源從沒有這麼對人說過話,還是生平頭一次,或許是因爲這不敬的動作,也或許,因爲那個老應家的女兒?他自己都不知道。
陸隱依舊平靜看着他。
他深呼吸口氣,臉色有些不自然,吼了一嗓子,心情平復了,暫時忘了老應家的女兒吧,落花流水,沒辦法。
“不能做這種不敬的動作。”
“你是說,這個?”陸隱又指向雕像。
阿源這次反應很快,連忙壓住,急道“你莫非不參拜神靈?嵐武嶺的人都參拜神靈。”
陸隱聳肩“我不是這裡的人,剛來。”
阿源驚訝“外來人?外面還有人?”
陸隱岔開話題,同樣的問題問了第三遍“這個是你的神靈?”
阿源
警惕盯着陸隱“你別再做不敬的動作了,我不管你來自哪兒,對神靈不敬就是對我嵐武嶺不敬。”
“行,你回答我問題就行。”
阿源鬆口氣“是神靈,是我們嵐武嶺所有人的神靈。”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它會是人類的神靈?”
“爲什麼不可以?”
“它不是人類。”
“爲什麼人類的神靈就一定要是人類?”
“那麼,他呢?”陸隱再次擡手,不過不是指着那個雕像,而是指着雕像下,準確的說,是被雕像踩着的人,那個人的雕像與因果主宰一族生靈的雕像是連在一起的。
等於說此刻呈現出來的,就是因果主宰一族生靈正踩在一個人身上。
這纔是讓陸隱最不解的一幕。
嵐武嶺的人,竟然在膜拜一個因果主宰一族生靈踩着人的雕像。
如果是其它生靈,或許可以解釋那個人背叛了嵐武嶺,就像憐鋮,也會被他所背叛之人唾棄,恰好又被某個生靈所救,合理解釋,可那是因果主宰一族生靈,是帶給人類最大災難的生靈之一。
因果主宰一族生靈踩下的人,如何應該是人類的敵人?
阿源道“你說三眼怪?他是我們所有人的恥辱,應該被釘在恥辱柱上永久永久。”
陸隱眼睛眯起,三眼怪嗎?第三隻眼,第四壁壘天眼族族人。
“爲什麼這麼說?”
阿源道“看來你真不是我嵐武嶺的人,連這都不知道。”
“相傳在古老的過去,我們人類文明很昌盛,與神靈的關係很好,神靈時常給予我們資源,幫助我們修煉,可有一些人,存在第三隻眼,那是邪惡的眼睛,帶來邪惡的思想,偷襲神靈,陷害神靈,妄圖取代神靈奴役我們,導致我們人類文明與神靈開戰。”
“儘管我人類文明不可能是神靈的對手,可神靈們心懷慈悲,不忍對我們下手,放了我們一次又一次,可就是這些三眼怪,他們遮蔽第三隻眼,僞裝正常人不斷偷襲神靈,讓神靈們損失慘重,最終神靈忍無可忍,降落災劫。”
“眼看我們無法抵擋災劫,這些三眼怪居然跑了,任憑我們自生自滅,還是神靈以其偉大的智慧洞察一切
,這才放過我們,但卻也心灰意冷,不再願意與我們交流,永遠的離去。”
說完,阿源咬牙,帶着怒氣“你說,這些三眼怪該不該死?”
陸隱看着阿源“你從哪知道這些的?”
阿源道“嵐武嶺的人都知道。”
“除了這些,還有嗎?”
阿源奇怪“你怎麼不問應老頭?”
應老頭?陸隱迷茫,誰?知識淵博的學者嗎?
阿源本性善良,從未與人爭執,見陸隱迷茫,也就說了“那些三眼怪雖然卑劣噁心,但因爲其第三隻眼很厲害,所以當時才能偷襲神靈。”
“而在我們人類當中也有一些人受到了三眼怪蠱惑,比如一個人叫磐。”
陸隱手指一動。
“這個磐天生力大無窮,卻愚蠢自卑,被三眼怪蠱惑,騎着戰馬靠偷襲殺死了好幾位神靈,但終究會倒在神靈的光輝下,被神靈壓得跪在地上,懺悔自己的過錯,那位偉大的神靈叫,命九十三月卿。”
“它的雕像存放在古老的建築中,我們尋常人是不夠資格參拜的。”
陸隱陡然擡頭看向嵐武所在的那幢建築,看到了一個雕像,赫然是生命主宰一族生靈。
那個生命主宰一族生靈的雕像如同懸浮半空,下面,跪着在一道人影,仔細看會發現還有一匹馬倒在旁邊。
陸隱笑了,他知道相思雨爲什麼讓他來嵐武嶺。
真會玩啊,主宰一族的。
在人類歷史上,戰神磐獨守一方,廝殺的天地日月無光,時間空間不顯,讓黑仙獄骨這種高手顫慄,殺的主宰一族生靈不得不下場圍攻,打出一百多道界戰之威,然而在主宰一族歷史上竟然就那麼輕飄飄的一句,被打的跪在地上。
而在流營的人類歷史上,竟然被篡改的如此誇張。
不僅讓人類膜拜主宰一族,還抹黑九壘先輩。
這就是相思雨要讓自己看的嗎?這就是流營內的人對九壘的印象嗎?
流營內的人並不認同九壘,比如憐鋮,老瞎子他們,他們可以有自己的立場,卻從未真把自己當做九壘後人。
主宰一族生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吧。
所以主一道承認的人類有兩種,一種是王家,一種,就是流營。
陸隱靜靜看着雕像,或許,自己一開始想的都錯了。想把流營掀翻,
救走這裡的人,都錯了。
因爲即便救走,這些人也不會承認九壘。
應該換種思路,九壘二字在內外天還不如王家,起碼王家在流營內的人印象中不是叛徒,而九壘的人,卻是叛徒,儘管沒有九壘二字,但磐,三眼族人這一個個形象必定深入人心,讓流營內的人一看就認出來。
這可比當初永恆國度內出來的人更麻煩。
那些人是麻木了,而這裡的人,卻是敵視。
“那個,應老頭給你什麼待遇?有沒有讓你蹲在桌子下面吃飯?”阿源問,然後眼睜睜看着陸隱消失了,好厲害,這傢伙的習武層次一定很強,原來不止是皮膚好。
對了,難道說習武層次高了皮膚也會好?
可嵐武大人爲什麼那麼粗糙?
阿源帶着複雜的思緒再次參拜帶神靈,不好,學堂要遲到了。
另一邊,陸隱再次見到了嵐武。
對於這個跟在王辰辰身後的僕人,嵐武同樣無比尊敬,沒有絲毫懈怠。
“嵐武嶺的人視主宰一族生靈爲神靈,是你認同並推動的?”
嵐武面對陸隱與王辰辰始終低着頭,聽到此話,眼中血絲蔓延,卻又快速消退“是啊,主宰一族就是神,應該的,應該的。”
“那麼,關於三眼怪的傳說呢?”
嵐武握拳憤恨“那些三眼怪背叛人類,他們。”
陸隱打斷“你很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不是主宰一族生靈,不需要聽這些。”
嵐武低聲道“我不明白您要聽什麼?”
陸隱深深看着嵐武,他不會說的,什麼都不會說,陸隱很清楚。
他什麼都放棄了,放棄的比當初的青草大師還多。
青草大師當初假意投靠王文,並承認寧願放棄人類傳承也要保住人類的香火,讓人類這個文明活下去。可嵐武這邊已經不僅僅是放棄人類傳承了,更是可以讓人類真的當主宰一族的奴僕,被永遠奴役,只爲了保存這些人活着。
不管一場遊戲死多少人,活着就行。
“你就不怕從嵐武嶺活着走出去的人遇到三眼怪,遇到磐,刀刃相向?你就不怕他們寧願死也要擋在所謂的神靈面前?就不怕他們永生永世跪在地上爬不起來?”陸隱疲憊說了一句,看着嵐武,搖搖頭,其實,他知道自己沒資格這麼說,因爲如果換做他是嵐武,做的未必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