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一時間宛如一隻被踩着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捏了捏拳頭,雲景朝街道的一頭走了過去,選了一家成衣店,換了身衣服,然後在稍稍等待了片刻之後,她又折返回了那家小茶館。
此時,那些好熱鬧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一說到今早南宮府的事情,個個都宛如身臨其境一般的滔滔不絕,那口才,簡直堪比天橋下的專業說書。
正所謂人言可畏,大抵就只是只這些了。
也正因爲他們太過於投入,所以,此時根本也沒有人察覺,這突然端茶上來的人,並非店中的小二哥。一個個依舊興奮非常的描述着。
而就在她離開了那個小茶館之後不久,那些原本還熱鬧無比的人羣,一瞬全都驚恐的散了開,許多人捂着脖子,啊啊的說不出話!
雲景微微停住腳步,冷哼一聲,眸底一片狡黠,接着滿嘴噴糞啊!現在被屎噎着了吧?
當然,畢竟也是些小老百姓,雲景也沒有用什麼厲害的毒藥,但是小懲以戒還是要的!少說也要三四天才能恢復,這點也是肯定的。
隨後她又重新去買了包子,買好後又覺得有些不妥,然後在一旁的豆腐腦攤子上,要了一份豆腐腦,隨後她也沒有再在外面多做停留,徑直回到了那個偏僻的小院。
……
安和坊。
冰冷的雨幕下,一人渾然不覺的站在後院的庭院中,渾身溼透,落寞、寂寥、痛苦……
那些太多太多的情緒,在周身糾纏成了熱氣,緩緩上升,掙扎着想要逃出生天,可最終還是抵不過那密密麻麻而來的雨,全數被打了下來,狠狠的濺碎在腳下。
“主子!”一方,飛來一個身影,落在他腳邊。
有些發白的手,微微擡起,目光相思,語氣相思,“走了嗎?”
“夫人出府後,躲在了一個院子裡,昨夜那小丫鬟受了重傷,屬下給她止了血,但是傷口太大,怕是很難挺過去,還有夫人一早去了墳山採藥,路上僱了兩輛馬車,讓其出城!”
絕美的五官一瞬閃了閃,“她沒走?”
“是的,夫人還在洛城!”頓了頓,他又道,“馬車出城的事情,南宮府已經知道了,派了不少人追趕!”
南宮翊微微轉身,陰測測的開口,“殺!”
“是!”面前的人一瞬躍起,不見了蹤影。
長廊下,一人紅衣執扇緩緩走來,“想去就去吧,雖然主子讓我監視你,不過,我倒不是那般無情的人。”
南宮翊斜眸,妖孽的臉上陡然升起了怒氣。
那人輕笑一聲,妖冶的紅.色.一瞬如漫天紛飛的花雨,“吶!用得着這樣嗎?千青的事情我不是已經道歉了嗎?再說了,你那小妻子可也沒讓他好受,該過的便過了。你我相識最久,我只是好奇嘛!”
說着他倒是又退開了一步,“再說了,那日在留仙閣,可不是我搗的亂,鬼才毒醫使的壞,你這也算在我頭上,是不是太過分了。”
“若不是你多嘴,他會知道雲景的事情?”南宮翊冷哼了一聲,伸手倒順了一下額頭的溼發,模樣妖邪,“唯獨她,我不準!”
“呵呵……”那人笑得風情,“原來這天底下讓人聞風喪膽的鬼手大人,竟然也是個癡情種啊?倒是不知,若是那小女子知道了你的目的,可還會這般一心爲你?”
話音落,紙傘全碎!
飄落間,南宮翊單手扣住了他的脖子,語調陰冷,“你大可一試!”
那人微微皺眉,不過隨後又是一臉從容自若,“主上還不知道你用那小女子做了解藥,我是可以保密的!”
兩人僵持了片刻,最終南宮翊還是鬆開了他。
他撇嘴捏了捏自己的脖子,聲音一瞬正經了幾分,“好了好了,我不過是說說,你緊張什麼?此番上京,主上有任務給你。”
“說!”
“名冊上有個很重要的人,主上的意思是不殺,不過三皇子那邊倒是動作有些快,已經抄了人家的滿門,但是人還押在天牢裡,主上要你救人,最好是以三皇子的名義,在太子那裡鬧一通。你也別這麼看着我,我不過就是個老鴇子,養家餬口而已,不過,我倒是提醒你,既然小娘子已經休了,那就順勢穩住瑞貴妃,主上的心思你一向清楚,屆時,莫說是你,便是雲慕白出山,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的話再清楚不過了,至於面前的人聽不聽,那就與他無關了。
南宮翊垂眸,心思悵然。
入難時,他還未識她,入情後,他該如何舍了她……
另一邊,雲景一路上倒是十分的小心,爲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也是儘量挑着生僻的路走。
雖然是饒了點路,不過在確定沒有人發現自己後,雲景這才安心的進了院子。
而正當她謹慎的關好門,轉身時,卻被身後那突如其來的人,嚇了一跳,險些再次丟掉了手裡的包子,以及打翻那碗雖然冷了,卻端了一路的豆花醬。
南宮翊及時扶住了她,那妖孽依舊的面容,透着疲乏,還有絲絲的想念,那麼清晰,那麼的入骨。
但是雲景卻在看見他的那一秒,直接將手裡的豆花朝他臉上砸了過去。
草泥馬!你們這羣會飛的小婊砸,會飛了不起啊?真特麼是受夠了,她發誓,她一定要刻苦研究毒術,然後恢復自己逆轉的經脈,然後特麼的,她一定要學輕功!絕壁一定要學會!
啊啊啊……
南宮翊單手接住了那碗豆花,滴水不漏。
雲景看着他手裡穩穩的那碗豆花,心情一瞬更糟糕了,那日他說的話她可都記得的,還有他現在過來找自己是幾個意思?
還是說,是特意爲南宮府過來抓人的?
“怎麼?看見我沒死,你很不甘心嗎?”雲景捏着拳頭,嘴角嘲諷鮮明刺目。
南宮翊眯了眯眸子,那狹促的光澤,似是詫異,“今早你沒有出城?”
雲景冷笑一聲,“出城?你當我傻?現在出城,我和小桃還能有命回到雲府嗎?”
“讓開!”伸手,她更是毫不猶豫的將面前的人給推了開,可是心底卻又是莫名的澎湃,甚是連心跳都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南宮翊不言,深邃的目光卻一直追隨着,就在雲景伸手準備開門的時候,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按在了門上,高大,炙熱的身軀,一瞬將面前嬌小的人兒徹底的困了住,深嗅一下,鼻息間全是她發間的幽香,明明那麼深情的模樣,明明那麼不捨的目光,可是到嘴,他卻寡淡的說,“雲景,你不要自作聰明,既然要了休書,那就給我離開這裡!”
笨女人,你最好什麼都不要管,離開這裡,離開他吧!
雲景瞳仁縮了縮,眼眶一瞬紅了,心也跟着痛了……
這算什麼?他特地過來一趟竟然只是要趕她走嗎?就這麼容不得她?
雲景扭頭,眼眶轉瞬的功夫就紅成了兔子,可是卻沒落淚,奮力推開他,“我就自作聰明怎麼了?你也知道你給我休書了啊?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我的事情你管這麼多做什麼?你特麼腦子有病,你就治啊,我是學的毒術,不會妙手回春!”
說罷,又看見他手裡端着的那碗豆花,猛然一揮手,直接打翻在地,明明小心翼翼的端了一路,可是此刻卻絲毫不見心疼,臉上怒火夾雜着苦澀,衝擊着,“既然你說了要忘記我,那你忘記好了,我又不是沒了你就活不下去!”
我又不是沒了你就活不下去……
南宮翊心口跟着狂跳了一下,理智全失,猛然抓住她的肩膀,然後用力的將她按在那門上,目光危險,鋒銳,複雜,“可是沒了你,我活不下去!”
雲景一臉錯愕,耳邊全是那句話過境之後留下的電流聲,茲茲的響個不停。
他……他剛纔說什麼?
然轉瞬,他突然又拉住她的手,然後快步的朝門外拖去,“跟我走!”
雲景被拖着走了好幾步,手裡的包子也拿不穩了,骨碌碌的滾了一地,而那白滾滾的包子,一瞬間也讓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走?屋子裡小桃還需要她照顧啊!
不,她不走!
於是她轉而掙扎着拽住自己的身子,“你幹什麼?放開我,我不走!”
但是南宮翊卻絲毫不顧她的反抗,不管她如何掙扎,直接將她拖行到了院門口。
雲景一瞬心裡也是點爆了一個雷,掏出自己藏在身上的毒,就直接紮在了他手上,南宮翊皺眉,轉眸再看時,那原本骨節分明,修長漂亮的手,眨眼的功夫就腫成了豬蹄,恐怖的是,上面竟然還有細小,好似蟲子似的紅線在上面遊動。
光是一眼,就覺得一定好疼,可是面前的男人卻一聲不吭,抓着她的力道也絲毫沒有削減。
“放開我!”雲景用力的掰他的手,媽蛋!你特麼是不是人啊?這樣都還能抓住她,特麼屬繩子的啊?
南宮翊冷冷的咬着牙,“你留在這裡,到底想做什麼?休書你要了,昨晚你也跑了,官府到處通緝你,你還敢呆在這眼皮底下,你就這麼想死?”
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兒,不是來爲她收屍的。
“我想不想死,你不知道?”雲景聞言也跟着吼了起來,“南宮翊,你摸着良心,我要不是爲了你,我會落到今天的田地嗎?可是你現在對我是個什麼態度?你用我身上的佛焰奇丹解毒,我不怪你,你瞞着我在南宮府裡處處給我設圈套,我也不怪你,你還想我怎樣?龍葵的事情,你真當我看不透?你一直跟我說,你不會娶她,是,你確實沒娶,可是你也沒有做什麼實際行動不是嗎?好了,鬧到今天,你來告訴我,你這到底算什麼意思?你明明知道,我做的這些都是因爲你,你卻處處出口傷我,有意思嗎我問你?有意思嗎?”
南宮翊目光一沉,頓時痛徹心扉。
原來他瞞天過海騙過了所有人,卻唯獨沒騙過她,那她是否……
他不敢想!
“我記得你承諾,會無條件的相信我三次,我還有一次機會對嗎?”
他垂眸看她的神情,竟然讓雲景覺得很陌生。
他現在是要用掉這最後的機會嗎?
雲景的心,好半響才跳了一下。
“好,你說!”雲景甩他的手,眼睛裡全是淚光,可是卻沒有落下分毫。
“相信我,離開洛城!”
“相信什麼?”
“相信我永遠不會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