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心中歡喜。
這是過了生死關,改變了九格格早逝的命運。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們夫妻的命運也跟着改變呢?
只是當着九格格的面,她卻沒有自詡爲救命恩人的意思。
大恩成仇。
況且中暑,在世人眼中不算什麼大毛病。
真要舒舒大喇喇的應承了這“救命之說”,反而叫人笑話。
她就岔開話,說起她們妯娌要請客之事。
九格格聽了,猶豫了一下,道:“我比不得幾位姐姐,算不得客……”
可是出嫁就是出嫁,她也沒有資格與幾位嫂子、弟妹一起做東主。
舒舒道:“姑奶奶金貴,只管做貴客就是。”
九格格點點頭,道:“那我就不操心了,等着大嫂的帖子。”
說起帖子,舒舒想起了佟家那位老公爺,道:“不是說遺折都上了?怎麼沒有後續消息了?”
九格格譏誚道:“不死心,怕丟了爵位,不敢真死……”
若是皇上準了遺折,給了恩典,喪信早該傳來了。
這求生不容易,求死有什麼難的?
舒舒曉得,這是佟國維太急切了。
要是他什麼也不做,鳥悄的死了,人死爲大,下頭的兒孫會給恩典的。
可是他怕丟了爵位,想要康熙一個保障,上遺折也有逼迫之嫌。
偏偏他摒棄了嫡長孫,選擇庶幼子爲承爵人,這個有猜測聖意之嫌。
因爲長孫舜安顏曾爲額駙候選,怕爲皇家厭棄,沒有選他爲承爵人。
舒舒道:“多半也是因佟家失了老宅,才心裡不安,怕這一等公就此沒了,老爺子纔想要個保證。”
九格格想了想,道:“有赫舍裡家的前例在,若是汗阿瑪真要留着一等公,那就不會將老宅改成公主府。”
民爵公、侯、伯府邸,也各有規制。
赫舍裡家的一等承恩公,就是停封了,沒有了後續。
當時既是將佟國維那一房的府邸改建了公主府,御前應該就是準備將那邊的一等公降襲的。
如今似乎改了主意,能不能襲都說不準了。
佟國維才連死都不敢死。
舒舒道:“左右是隔了房的,不與你們相干,隨他們去。”
九格格點頭道:“額駙也說了,往後再有去盛京的差事,就讓二爺去,他不去了……”
姑嫂兩個說了幾句家常,九格格沒有提舒舒的身孕,舒舒也沒有提。
白果已經將燕窩跟高麗蔘預備好了。
九格格就告辭離開。
舒舒起身要送,被九格格攔住,最後她站在門口,目送着九格格離去。
本是無話不說的姑嫂,隨着自家過自家的日子,也不知不覺中漸行漸遠
就比如眼下,舒舒這裡二胎喜事,九格格卻正因無子被婆母刁難,這兒女經就不能說。
兩人都曉得,彼此小心着。
舒舒吐了一口氣。
強求不得。
回到屋子裡,她就在炕上歪了。
一上午也沒閒着,她也乏了,打了個哈欠,打算補覺。
九格格這裡,額駙剛從外頭打聽了一圈回來。
見九格格回來,他就道:“眼下行宮有兩件事,一件是皇上賞了幾位皇子鋪子,好像要開業了,咱們要不要預備賀禮?還有一件事兒,是幾家公主跟額駙都給九貝勒送了生辰禮,咱們是不是也要送一份?”
九格格有些意外,道:“鋪子?這邊不是行宮麼,還要開鋪子?”
九額駙道:“往後聖駕來這邊的日子不會少,從京城到熱河這一段的官道要大修了。”
修好了官道的話,往後聖駕到木蘭行圍後,就會駐紮熱河行宮。
蒙古王公種痘的少,生身多,不敢進京。
之前聖駕北巡,就是爲了跟這些王公會盟。
往後要是固定在熱河會盟,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皇上登基四十多年,眼見着就是知天命之年,已經開始老邁,也吃不得在蒙古奔波之苦。
九格格道:“那就預備賀儀吧,九哥的生辰禮也預備上。”
九額駙點頭,叫人預備了,並不用九格格操心……
次日,大福晉就定下了請客的日子,給幾位公主與宗女派了帖子。
這是女眷之間的家宴,分席,總共就十來人。
爲了避嫌,只請了女客,額駙們沒有請。
等到日子,大家也都客客氣氣的,席面精緻,也沒有扎刺的客人,走了個過場。
大福晉拘謹不善言,舒舒在人多的時候寡言,十三福晉還是新婦靦腆,三個雖說做東,可是席面上主要說話的還是純禧公主與榮憲公主兩位年長的公主。
至於三公主與九格格,都是安靜的性子,並不怎麼開口。
三公主看着談笑風生的兩位姐姐,帶了幾分羨慕。
她也想要這樣神采飛揚的,可是總是覺得怏怏的,歡快不起來。
九格格則是看着兩位姐姐豐滿的體型,早年出嫁之前,也都是苗條身材,如今有些十福晉的樣子了,看着跟蒙古貴婦沒有什麼區別。
這是經歷了生產的緣故麼?
九格格望向三公主與舒舒。
這兩位也是生產過的,看着身形依舊纖細。
九格格從沒有胖過,竟是有些想不出自己胖了會是什麼模樣……
小宴的細節傳到御前,康熙比較滿意。
大福晉只是大福晉,不是太子妃,也不宜興師動衆。
這樣的規模,剛好。
純禧公主與榮憲公主也有皇家姑奶奶的氣派,都是能立起來的性子。
等到太子曉得此事,有些後悔了。
應該讓太子妃過來的。
若是太子妃在熱河,就能名正言順地宴請所有來朝的蒙古王公女眷。
大福晉進門已經一年半,行事也都在大家眼中,遠不如太子妃。
只是公主與宗女是皇家人,額駙們也算是皇家人。
太子想了想,就去了御前。
“汗阿瑪,難得幾位額駙都來了,兒臣也想要設一小宴,請幾位姐夫、妹夫,到時候請大哥與弟弟們做陪客……”
康熙聽了,看了太子一眼,道:“大福晉請客,除了幾位公主,來朝的宗女也宴請了,你只宴請公主額駙,那其他額駙呢?”
太子聞言一愣,而後道:“既是家宴,兒臣這次只打算請公主額駙,外人就算了。”
主要是其他宗女額駙,要麼是郡王,要麼是國公,多是實權人物,請客有些礙眼。
康熙點頭道:“也好,你自己張羅吧!”
太子應了,下去就叫跟着過來的東宮僚屬預備請客之事。
沒過兩日,帖子也派了出去,除了四位額駙,還有大阿哥、四阿哥、九阿哥與十三阿哥的帖子。
九阿哥拿着帖子回家,翻來覆去看了兩遍,跟舒舒唸叨道:“太子爺真逗,有大嫂在前頭打樣兒,都不會跟着學……”
既是要設家宴,還是宴請幾位額駙的,就不該給他們派帖子。
跟大福晉似的,拉着幾位皇子一起做東纔好看。
如今這樣,額駙們是主客,皇子們是陪客,倒像是宣告太子爺是大清的未來之主。
總覺得彆扭。
舒舒道:“太子爺獨尊慣了,真要好兄弟似的拉着幾位爺一起請客,瞧着也奇怪。”
她摒棄自己對太子的偏見,旁觀者清,也看出太子如今跟困獸一般。
真是不做是錯,做也是錯。
九阿哥丟開帖子,撇撇嘴道:“也是,要是太子爺玩‘兄友弟恭’那一套,那也不是太子爺了……”
說到底,都是汗阿瑪教歪了。
汗阿瑪自己都重視手足兄弟,卻將太子教的目下無人。
早年覺得是儲君威嚴,眼下挑毛病了,就是沒有骨肉親情。
九阿哥想到這些,跟舒舒小聲道:“咱們以後頂好還是不犯錯,老爺子一會兒一變的,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找後賬……”
到時候挨罰了,也冤枉。
舒舒點頭。
她也是這個意思。
這個時候,再小心都是應該的。
帝王垂暮,最是愛挑刺兒的時候……
*
四阿哥回到住處,已經是日暮。
十四阿哥已經等着不耐煩,連着吃了兩盤子餑餑,喝了兩壺茶水。
見了四阿哥回來,他來不及抱怨,先去更衣了。
等到解手出來,十四阿哥纔跟四阿哥道:“太子爺什麼意思?既要設家宴,爲什麼沒有我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