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齊聚一堂

蘇宛會自覺的先提出來?

別說皇帝惦記着她的小命,就衝他這急匆匆跑來找虐的心態,蘇宛也不能上趕着提出要給皇帝開藥膳方子這件事。

她只當沒聽到,也視皇帝那如探照燈一樣打過來的目光如無物,低眉垂眼。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一副又拘謹又緊張的模樣。

深知蘇宛秉性的楚之晏也杵在一旁扮木頭。叉系邊血。

太后老成精的人物,哪裡會瞧不出這殿裡氣氛的壓抑和怪異,尤其皇帝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他不高興,她豈能看不出來。

“皇帝可是不信小蘇大夫?也是,小蘇大夫太過年輕了些,就給人一種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感覺,可哀家瞧着這孩子卻是不錯的,認認真真踏踏實實的,讓人一見就很放心。”太后笑笑的打着圓場,“哀家一想到御膳房裡還未熟的汽鍋雞。這心裡可饞的跟貓抓一樣難受。皇帝怕也沒有聽說過汽鍋雞吧?”

皇帝從尷尬中解脫出來,忙回着太后的話:“是,兒子也是頭一回聽說這個什麼汽鍋雞,怎麼咱們御膳房的人做不出來嗎?”

“何止做不出來,連汽鍋都沒有。還是從人家小蘇家裡特地取來的。既然你也沒聽過,一會便在哀家這裡用一些,嚐嚐鮮吧。”太后說着,又轉頭去問蘇宛:“不過這汽鍋雞是專門針對哀家的身體做的,皇帝他能吃嗎?”

蘇宛簡單的回道:“回太后話,皇上也可以吃的。”

皇帝給了蘇宛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方與太后道謝道:“兒子恭敬不如從命,少不得要在慈寧宮叨擾母后了。”

太后便嗔責的呸他一聲:“看你說的什麼話,哀家巴不得你日日都來叨擾,可你有這個時間嗎?皇帝啊,國事重要,這身子也一樣重要。”

太后語重心長的囑咐,皇帝自然恭恭敬敬的應着是,他沉吟了一陣,深潭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蘇宛:“既然母后信任你,楚之晏也推崇你。那你就給朕開上兩個方子吧。”

這施恩一樣的語氣令蘇宛有些鬱卒。明明皇帝纔是該求人的那一個,就因爲他們身份的不同,倒弄得像是她哭着喊着非求着要給他開方子一樣——果然地位高就是不一樣,怨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呢。

“草民需要看過皇上的脈案,與師兄商量後纔敢開方子,若不清楚皇上的身子如何,這藥膳方子也是不敢亂開的。”蘇宛頓了一頓,纔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皇帝大手一揮:“你們兩個商量着辦吧。”

太后見狀自然十分高興,許是因爲楚之晏的關係,太后對蘇玩的印象還不錯。皇帝當然也瞧了出來,原本想要挑破蘇宛身份令太后提高警惕的話到嘴邊便嚥了下去。太后年紀大了,頤養天年就好,別的事情,不需要操心。這樣想着,便有些拗口的將話硬生生的轉成了,“太子最近可有過來給母后請安?”

提起太子。太后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那孩子天天都過來,我這老太婆,也只有太子心裡掛記着,再忙也要過來請安。皇帝啊,太子天資是愚鈍了些,你也不要太過心急,我瞧着那孩子總是精神不濟憔悴不堪的模樣,怕是晚上沒少熬夜啊。”

蘇宛在心裡吐槽道,太后您老人家說的真沒錯,太子是沒少熬夜呢,見天的往姑娘家閨房跑,能不精神不濟憔悴不堪麼?也不知道這滿京城除了她,還有誰那麼不幸得半夜防備着他?

皇帝便嘆了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母后,兒子也不想太過逼迫於他,只是他到底是太子,朕也不盼着他能開疆拓土,朕只希望他能好好守住祖先打下來的這片江山!眼下不對他嚴厲些,往後可怎麼辦?母后放心,兒子心裡都有數的,斷斷不會累壞了他。”

其他兒子能幹的太能幹,比如私造兵器的大兒子。草包的太草包,比如白給他機會立軍功的二兒子,餘下的,要不是剛愎自用的,就是年歲太小的,除了太子,他還真的沒有別的人選了。因此,不對太子嚴厲一些,依他那軟弱無能的性子,只怕他一去,這江山就要換姓了,叫他如何對得起嚴家列祖列宗?

唉,說到底,太子如今這模樣,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他不是存了心思想換掉這個資質平庸的兒子,這些年權衡利弊一心扶持其他兒子而忽略了對太子的栽培,說不定這個兒子已經能堪大任了。

蘇宛偷眼瞧着皇帝臉上的愧悔,暗暗撇了撇嘴,這位萬歲爺未免也太小看他的兒子了。他若是瞧見過他兒子運籌帷幄、冷靜強大的樣子,不知道還能不能說得出這些話來。天家無親情,想必是真理一句,不然爲什麼父子之間卻要防備成這個樣子?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顯然很是疼愛太子這個孫子的,聞言便漾開了笑容,正要繼續叮囑皇帝兩句,就聽外頭響起了“太子殿下吉祥”的聲音。太后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這孩子,昨兒哀家還叮囑他,太累的話今天就不必過來了,他偏不聽話不肯好好歇着。”

皇帝聞言,即便原本對太子有些失望的臉上也浮現出欣慰來,太子在他心裡或許別的什麼都不行,可這孝心卻是其他兒子都比不了的。不說太后這裡十年如一日的來請安,就是從前他不待見他時,他也從來沒有落下過一天不給他請安的。皇帝想到這些,原本略微嚴厲的面容緩緩舒展開來。

蘇宛悄悄往楚之晏那裡靠近一步:“我們是不是先避開?”

人家天倫之樂,他們兩個外人杵在這裡算是怎麼回事?

楚之晏看了她一眼,不知怎麼竟笑了笑,“爲什麼要避開?”

“還能爲什麼?人家是一家人,咱們兩個外人不識趣的退下去,留在這裡等人家趕啊?”

楚之晏擡眼往殿門口瞧了一眼,雙眼頓時一眯,一股令人心悸的氣勢陡然爆發。“不獨咱們兩個外人,你瞧,不是還有一個外人來了麼?”

蘇宛先是被他忽然外露的氣勢嚇了一跳,聽了他的話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嘴角狠狠抽了抽,“……果然,還真有外人。不過,這算是狹路相逢嗎?”

與嚴錦一道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楚之晏前未婚妻,謝琅嬛是也。

楚之晏嘴角掛着個又冷又利的笑容,“你怕了?”

蘇宛瞥他一眼,“激將法管個毛用啊,再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怕了?”

“沒怕就好,我楚之晏的師弟可不能是無膽之輩!”

蘇宛心底也升起一股子豪氣來,“真要是無膽之輩,我還能擔得起蘇大膽這個名號?不過一個謝琅嬛,我會怕了她?她若是安安分分的倒也罷了,若是敢興風作浪,我也得叫她知道知道我蘇大膽的厲害!”

謝琅嬛有什麼好怕的,說白了,不過就是她知道蘇宛女兒身這件事罷了。可是她敢當衆揭露她的身份嗎?別說當初孟黎川這件事就是她謝家捏造出來的,揭穿就等同於打了謝家一個大耳光,就說事情到了眼下這一步,就算她揭穿了,可皇帝要用她,總之一句話,在她還是皇帝手中的一顆重要的棋子時,謝家也不敢讓謝琅嬛輕舉妄動纔是。

這廂蘇宛與楚之晏咬耳朵咬的起勁,絲毫沒有發覺嚴錦似漫不經心掃過來的那一眼裡帶着怎樣的情緒。

嚴錦與謝琅嬛分別給太后與皇帝請了安。太后笑眯眯的喊了兩人起,衝嫋嫋婷婷的謝琅嬛招了招手,“丫頭,快過來讓哀家仔細瞧瞧。”

謝琅嬛便忙上前兩步,在太后身前跪了,仰起頭笑的一臉嬌憨可愛,“太后,嬛兒許久沒進宮來給您老人家請安,都是嬛兒的錯。”

“錯了就該打。”太后作勢拍打了謝琅嬛兩下,那力道別說拍痛了,就是拍死一隻蚊子都不能,“哀家還在想着,你這丫頭該不會是生哀家的氣了,索性便連哀家都不肯見了呢。”

“太后說的哪裡話,太后疼愛嬛兒,嬛兒心裡都清楚呢,又怎麼會生太后的氣。不過是前些日子去莊子玩耍時,不當心受了寒,當時沒注意,不想竟因此生了一場大病,一直在莊子上養着呢,昨兒纔剛回京來。”她笑吟吟的與太后說着話,彷彿根本沒有瞧見楚之晏與蘇宛一樣,連眼角餘光都不曾掃過他二人一眼。

但蘇宛可不敢絲毫放鬆,楚之晏這人雖然性格乖戾了些,但卻是鮮少真的如此討厭一個人,謝琅嬛可以說真是他生命的第一人——一般被他討厭的人最嚴重就是被他無視,蘇宛還真沒見過他像對謝琅嬛一樣對別人那樣刻薄毒舌毫不留情。這就說明,這謝琅嬛一定有令楚之晏如此討厭她甚至可說是憎惡她的原因,這如何能叫蘇宛不暗自戒備起來?

且她也聽出來了,太后對她是十分親厚的。蘇宛只暗自祈禱,千萬別因爲她的緣故而令太后對她生出成見來,那可就太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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