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看向鏡子。
事實上，ta已經很久都沒照鏡子過了，即使有意識地在法華寺飄蕩，往鏡子和水缸前湊，也看不到自己的樣貌。
漫長的時光裡，日復一日的在法華寺聆聽香客們的祈願，抱怨，到後面ta甚至忘了好奇自己到底長什麼樣子。
現在，在綿綿遞過來的小鏡子裡，ta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的臉。
沒有頭髮，面容年輕，雙眼皮，鼻樑很高……
“這是誰？”虛影摸着自己的臉，喃喃自語，“這不是我。”
綿綿直接道：“你有點像永慧。”
虛影一愣。
永慧？
ta和永慧是合作伙伴，通過許願機制，ta給永慧輸送正向法力，永慧替ta宣傳，讓更多的人來法華寺上香。
有時候，它也會順便幫忙，將新神派的一些東西，通過入夢的方式，賣給許願過的香客。
永慧會誇ta越來越像佛像，與佛像一般無二。
虛影飄到大雄寶殿。
永慧和永覺依舊帶着和尚們在念經，渾厚的佛門法力依舊從和尚們的方陣產生。如今陣法已經成型，他們不能離開，必須要念完一整本心經纔會停止。
虛影看了眼永慧，又看看佛像，又飛回到綿綿面前。
自己拿着鏡子照不到全身，ta把鏡子遞給場內最高的男人蘇辰瑾。
“拿着。”
虛影說話，依舊是那種自帶混響的聲音。
蘇辰瑾冷淡瞥了虛影一眼，伸手接過鏡子。
鏡子很小，但虛影后退好幾步後，就能看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樣子了。ta不悲不喜，凝視鏡子裡的自己。
確實……
永慧的臉已經老了，有皺紋。可對比鏡子裡ta現在的臉，還是可以看出來ta和永慧相似。
爲什麼會這樣？
虛影想不明白。
ta怎麼會有和永慧相似的臉？剛纔，蘇綿綿哭了以後，ta沒辦法再控制蘇綿綿那邊的人，腦子裡浮現的臉，好像也是這張臉。
虛影陷入沉默，拼了命的回想自己和這張臉的關係。
“要不要綿綿幫你呀。”綿綿忽然開口，奶聲奶氣的說，“綿綿會看記憶哦，只要你同意讓綿綿幫忙，綿綿就可以幫你看到你忘記的東西。”
虛影聽了這話，一愣。
ta應該向綿綿求助麼？
只要求助了，就能知道ta的臉爲什麼和永慧的臉這麼像？就能知道，爲什麼ta會介意ta哭的時候，沒有人安慰ta？
想到剛纔綿綿哭泣，本該被ta控制的人都瞬間脫離控制，虛影默默點頭：“好，請你讓我看到我忘記了的東西。”
這句話說完，虛影瞬間感覺不對勁。
怎麼ta反而好像給蘇綿綿貢獻了願力？
只是，這種許願說出口的話，說出口就沒辦法收回。給出去了，就是給出去了。正如一些修正道的修行者，不能輕易發誓一樣。
虛影默默垂眸，感覺到綿綿的小手已經貼在額頭。
好奇怪，這種感覺，好像曾經ta也被誰這麼撫摸過額頭似的。可仔細回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放鬆哦，不要擔心。”綿綿說話間，放出神識，與虛影的神識互相交匯。
虛影本來就是意識體，附身在佛像上而已。如果非要說，相當於鬼修，用靈魂來修煉。ta更能感知到，同爲靈魂體的對方是否強大。
因此，當綿綿的神識入侵ta的身體時，ta直接呆住了。
蘇綿綿這小孩，爲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神識？強大到，如果蘇綿綿想甚至可以直接將ta吞噬！
震驚中的虛影，很快就沒工夫想這些，因爲ta正被綿綿帶着，在白茫茫一片裡飄蕩。
這不是綿綿第一次用這個方法看別人的記憶，不過，帶着那個人一起看是第一次。
媽媽教她這個法術的時候告訴過她，只要是開了靈智的生靈，一切的經歷都會存儲在一個小房子裡。
假如因爲一些原因，失去某段記憶，只要帶着那個人一起，讓ta的神識去打開房門，就能把記憶放出來。
這個方法也可以用來治療失憶的普通人，非常有用。
只是一定要對方同意才行，不然就只能跟對方用神識打架了。打架的後果也很可怕，輸的一方會被贏的一方吃掉。
爲了避免這種情況，媽媽給她吃了一些可以增強神識的藥丸子，還在幻境裡鍛鍊過，說她如果不遇到神仙，基本不會被人吃掉。
這也是綿綿超級大膽，敢進入虛影的意識世界的原因。
其實綿綿也覺得好奇，好奇爲什麼佛像裡會滋生出虛影。
現在打開了裝着虛影記憶的小房子，綿綿問出疑惑：“怎麼還是在法華寺呀？”
他們所在的角度，正對着法華寺的大雄寶殿。
虛影不說話。
小房子裡的記憶確實是在法華寺，而他們看的角度，是由上及下。
“我在樹上？”虛影呢喃着。
這時候，畫面忽然急速下墜。
ta好像掉在地上，畫面變成了土地。
大概是ta太矮了，還沒草高，所以就算掙扎也只能看到草尖兒。發現自己沒法起來便發出了“啾啾啾”的聲音。
鳥？
ta是一隻鳥？
虛影恍然了一瞬，回憶了一番剛纔看到的東西，竟慢慢覺得自己真的與“啾啾”叫着的小鳥融爲一體。
虛影不見的一瞬間，本來也只看得到地面的綿綿，發現自己看到的東西一下子就改變了。
地上有一隻嘴巴嫩黃的小麻雀，旁邊有一棵大樹。小麻雀從樹上掉下來，現在回不到窩裡了。
綿綿坐在樹上看着小麻雀，等着虛影的記憶推進。過了一會兒，有個小和尚路過這裡，撿起地上的小麻雀。
他爬樹，把小麻雀放回窩裡。
小麻雀在窩裡待了很久，餓得一直啾啾，卻也沒等到麻雀媽媽回家。
法華寺的和尚走來走去，沒有人關注在窩裡孤單的小麻雀。最後，還是把小麻雀放進窩裡的小和尚走了過來，又爬上樹，把小麻雀捧在手心，帶回自己的住所。
綿綿跟着小和尚一起回到住所，看着小和尚照顧小麻雀。
小麻雀很粘人，一定要貼着小和尚纔不會叫。
於是，小和尚就把小麻雀帶着，一起在水井邊打水，一起照顧蔬菜，一起做飯，一起唸經。
小麻雀和小和尚成了好朋友。
突然有一天，有一對夫妻來到寺廟，說要把小和尚領走，是小和尚的親戚。
小麻雀和小和尚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