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從太子府回來後,小喬每天都應太子妃邀請,抱着趙炫去一趟太子府,趙瑜說:“不如把燁兒接來端王府養着好了!”
小喬笑道:“若是人家要求把炫兒放去太子府養,你捨得嗎?”
趙瑜雙手託着兒子舉過頭,趙炫瞪圓了眼睛,張大嘴巴咯咯笑出聲,趙瑜復將他抱回懷中,笑着說:
“炫兒與燁兒不一樣,燁兒那麼大了還粘人,你那天給他做了一碗粥,哄着他吃完,這就脫不開身了,每天要吃你煮的食物,太子妃自己不做,天天找你過去,真真豈有此理!”
“燁兒也可憐,他不是不肯吃飯,他需要陪伴!”
小喬嘆口氣:“太子府的廚子們煮出來的食物未必不好吃,那天熬的其實就是一碗清真白米粥,什麼都不添,我只是抱着炫兒,帶着燁兒坐在小火爐旁邊看火,攪拌幾下,也教他動動手,並不花費功夫,他還這麼小,不懂大道理,關鍵是要讓他參與其中,知道煮粥的過程,燁兒很聰明,好學愛問,我就趁勢解說一番,讓他知道糧從何來,炭從何來,司火神祝融的故事,他聽得津津有味,粥熟了,我說,嚐嚐咱們一起煮的食物可好吃,他自己用湯匙舀着吃了半碗,連說好吃!”
趙瑜道:“那也不能是你每天過去陪他,你還帶着炫兒!太子府內務事紛繁雜瑣,有田側妃幫忙,太子妃應能抽出空閒陪孩子!若實在不能,就照我說的,把燁兒送過來,等他什麼時候好了,再送回太子府!”
“那樣豈不是讓太子妃難堪?你一回到家就要看見炫兒,太子豈不一樣想兒子?他只會更加責怪太子妃!你和太子真不愧是親兄弟,想法都一個樣,只知怨怪太子妃不陪孩子。不爲孩子做點什麼,卻沒有看到事情的本質——太子府後院不是太子妃獨大,有田側妃幫着管理內務事,太子妃就沒有空閒看孩子!田側妃能幹,才智在太子妃之上,因爲受寵,必不肯俯首聽命於太子妃,說不定還會暗中添亂。只是抓住時機在太子面前展現才幹,有這樣一個對手,太子妃能不忙麼?一面防着田側妃,一面要取悅太子,哪有心思顧及孩子?盡力想做得更好,偏偏兩頭都顧不上,這就是太子妃的處境!田側妃看得很清楚,她正是利用這點,讓太子看着太子妃不順眼。若不是田側妃在旁隨時想取而代之,內務事只由太子妃統一管理。有什麼好忙的!燁兒還好些,雪兒才幾個月大。白天晚上都由着奶孃帶,每天抱都不能多抱孩子一會,照這樣下去,太子妃不但會令太子失望,連孩子都不與她親近了!再看那田側妃,她也分管內務事,卻能夠自己帶着炬兒。神態安閒自在,比之太子妃,她沉着篤定多了!”
小喬皺着眉道:“阿瑜。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太子要讓田側妃有這個特權,能與太子妃並列?”
趙瑜收回和小喬對視的目光,低下頭和兒子玩頂牛:“你不是說文正房裡也這樣?那個撿來的妹妹做了側室,但是正室有什麼,她都會有!”
小喬伸手掐他一下:“又給我提糟心事!黃文正就是個混蛋,叫他不要給韋秀雲希望,他偏不信我的話,真以爲她是個良善的,這一次嚇得夠戧吧?幸好劉氏和孩子命大,否則不是被她給害了?不過文正寵歸寵,他分得清主次,韋秀雲只能安享富貴,別的一概不能管,全憑正頭奶奶發落!”
“太子也分主次,該太子妃出面的事,田側妃可是邊都不能沾的!”
“徒有虛名,看着讓人不舒服!如今田側妃還生了炬兒,和太子妃一樣,都有一兒一女,太子好像偏疼炬兒,誰能料到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小喬,沒必要想太多,太子妃只會是高氏,田氏不可能取而代之!”
“高氏,能在太子妃這位子上坐多久,坐得穩麼?我私下裡覺着太子妃雖然少根筋,容易受波動,但她至少很正統,與太子絕對是夫妻同心,由她穩坐中宮,後宮會平和安定,出亂子的機會少,她已經是高家出挑的女兒,難保得高家還有沒有更精明更全面的姑娘,稟性又如何?如果跟田側妃有得一拼,都是心高氣傲,那就更亂了!而且另娶的高氏女明顯不及田側妃得勢,田側妃在太子府人脈深厚,兒女已長大,新娶的高氏女還得專心生兒育女,萬一沒有子嗣呢?再惹得太子一個不高興,索性扶了田側妃上位……我不喜歡田側妃,她做皇后肯定沒有我的好果子吃!”
趙瑜好笑:“杞人憂天!小喬,你有我,誰做皇后都不礙你的事,沒人敢得罪你!”
“那可說不定,世事難料!”
“放心吧!我不是你以前那個阿浩哥哥,什麼都做不了!”
小喬哧地一笑,挨進他懷裡,先親了親當爹的,再俯首親兒子的臉蛋,趙炫高興地呀呀亂喊,小胖手一揮,抓住她髮髻不放,小喬哎喲痛呼,父子倆大小四隻手在她頭上一陣混戰,頭髮倒是搶了下來,沒被拔掉,小胖手被擋開的同時,居然還能勾住金鳳滴珠步搖,緊握在手中亂晃,眼看要划着嬌嫩嫩的小胖臉,趙瑜急忙又跟他搶,這邊小喬逃開去,髮髻全亂了,索性披散下來,喊了青梅等人進來幫着重新梳妝。
趙瑜好不容易從趙炫手裡把步搖搶下來,笑罵:“小子手腳這麼快,抓住了再不肯放手的,要是把你母親頭髮拔下來,我可不饒你!”
小喬說:“又不是今天才這樣,他滿月時就會抓住人不放,我頭髮都被他拔了好多!”
“怎不早告訴我?炫兒,拔母親頭髮會痛的懂不懂?你母親的頭髮珍貴得很,你賠得起嗎?今天就罰你——半天不準吃奶,餓了喝米湯,到小木樓去自個兒躺着,沒人抱你了!”
趙瑜抱着趙炫走出去,小喬和青梅面面相覷,哭笑不得,他不會來真的吧?
夜晚,太子府內院廳堂亮如白晝,太子從書房回來,見太子妃正陪着皇長孫趙燁坐在廳裡,母子倆對着一隻白瓷青花碗笑逐顏開,聽到侍女稟報,太子妃忙帶着趙燁起身行禮,太子擺擺手,好奇地走近桌邊看那隻碗,只見裡邊臥着兩顆瑩白的元宵,問道:
“燁兒這麼晚了還不睡,就等着吃這個?”
太子妃不好意思地說:“弟妹教的,我做了三次,這回終於煮成一個一個的了!”
太子看着趙燁:“燁兒,味道如何?好不好吃?”
趙燁靠在太子妃懷裡,用力點頭:“好吃!和嬸孃做的一樣味道!”
太子妃愛撫着兒子的頭髮,笑道:“是鹹餡元宵,弟妹專門爲燁兒做的,那天燁兒想吃甜心元宵來着,弟妹說他咳嗽,得少吃糖,就做了兩個什錦鹹餡元宵,讓燁兒嚐了一嘗,結果他都吃完了,此後每天都要吃一兩個不甜的元宵!”
太子看着太子妃微微頷首,脣角露出一絲笑意,語氣不無譏諷:
“你一向不下廚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連元宵也會做了,真難得啊!”
遵母后之命,他只能娶高家姑娘爲正妻,名門望族大家閨秀,有什麼用?田氏和韓氏豈非貴女出身?田氏像端王妃,聰明通達,惠質蘭心,會做精美點心,會烹調好菜,養育兒女又能照顧周全,幫着太子妃打理內務,精明幹練,做事有成效;韓氏煮得一手好酒,太子府設宴,酒香名聞京城,嘗過的人無不稱道難忘,誰能知道是深院裡嬌滴滴的韓側妃所爲!
而太子妃高氏連煮碗白米粥都不會,兒子想吃什麼,讓身邊侍女吩咐廚子做來,兒子不肯吃,便讓另做一樣,總之她就是不會動手,不懂兒子到底想吃什麼味兒,甚至餵給兒子吃的食物她都不會嘗一嘗,都是奶孃來做。
從小隻懂得研習琴棋書畫、女紅婦德,衣食住行方面知之甚少,若沒有嬤嬤侍女在側很擔心她活不下去,實在不放心將太子府全部交由她打理,偏她逞能不肯多放手,不時與田側妃有爭執。以前還能容忍、遷就她些,畢竟她是母后所指,多得母后教導,有時看着她那神情儀態,恍惚有如母后迎面走來一般。她生了皇長孫,父皇母后大加讚賞,對長孫疼愛異常。直至她懷上第二胎,三天兩頭不是自己病了,就是燁兒不好了,走個平路也能摔跤,總不讓人省心,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做母親的!
相比之下同樣生育有一兒一女的田側妃根本不需要他費一點心機,嵐兒和炬兒都是如此健康,活潑可愛,小臉粉紅嬌豔,再看太子妃生的燁兒和雪兒,臉色青白,沒精打采,父皇疼愛長孫,名貴補品藥材源源不斷地從宮裡送來,可怎麼吃都沒有用!
太子妃聽了太子的話,知道他的意思,心中也十分慚愧,便不說什麼,只是垂下眼眸,母子倆相擁坐在榻上,感受到兒子輕微的心跳,她想流淚,端王妃的話很對:表面風光,名份地位很重要,怎及得懷裡抱着親親骨肉熨貼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