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人間事

自那九層巨塔從天穹之上粗暴地擠出來出來,已經過去了三天。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時的天山之頂,就只有江南,東嫺,六目碧蚺和世界意志在。

沒人知曉他們之間交流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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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幹離二道,一無所知。

甚至就連在虛無中尋找道統蹤跡的諸多聖主與無上之王,也只得到江南的傳訊。

讓他們回到幹離二道,結束搜尋。

整個傳訊無比簡短,甚至沒有說爲什麼。

但諸多聖主與無上之王還是在接受到傳訊的第一時間,趕回來了。

然後,他們就知道了,究竟是爲什麼。

——當他們通過超遠距離的傳送大陣回到天山的時候,那股恐怖的壓力,就從天穹之上傾軋而來。

彷彿擡頭望去,萬萬丈海浪鋪天蓋地的模樣所帶來的恐怖壓迫力那樣。

“這是……什麼東西?”

有不明所以的道祖喃喃自語。

但在那一刻,幾位無上之王卻目臉色驟變!

坎帝深吸了一口氣,“想不到,苦尋百年無蹤跡,如今它竟是自然來!”

衆道祖與聖主不解,擡頭望去,

衆人的目光下,坎帝纔開口道:“道統啊!這就是幹離二道的道統!”

——作爲同樣掌控道統無數歲月的可怕存在,坎帝雖然未曾總有過幹離二道的道統,但卻仍是一眼就將其認出來了。

這,就是他們苦苦尋找了百年的幹離二道道統所化作的巍峨巨塔!

那一刻,全場譁然!

“這就是……道統?”

“它難不成一直就在天上?”

“不,不可能,陛下與幾位冕下早就將幹離二道翻了個底朝天,倘若它就在那裡,不可能無法發現……”

“……”

熙熙攘攘的議論聲拉嘈雜而紛繁,說什麼的都有,什麼樣的情緒都有,震驚,不解,欣喜,難以置信……

但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道統,真的就出現在提幹離二道的天穹之上了。

“那還在等什麼?”

因爲當初道統突然失蹤,南昊心頭本就無比憋屈——雖然他也知道江南不可能懷疑他與神宮藏匿道統,但畢竟是在他二人手上失蹤的,心裡定然是不好受。

如今道統重現,當然是要第一時間拿到它!

說話之間,他伸出手去!

剎那之間,天地動搖,無數風雪在虛空中凝聚,化作一隻無比龐大的手掌,就要將那道統握在手中!

但下一刻,一陣青光亮起,那由南昊所凝聚的龐大的風雪巨手便應聲破碎!

南昊眉頭一皺,轉頭看去,卻只看見東嫺手指輕點,正指着那風雪崩碎之地。

毫無疑問,正是她的手。

幾位無上之王眉頭皺起,看向她:“冕下……您……”

“不要着急。”

東嫺看了他們一眼,嘆息一聲:“我知曉你們心急,但你們不要急——倘若真那麼簡單,江南會任由它就在天上嗎?”

話音落下,衆人這才猛然反應過來。

——江南呢?

作爲幹離二道的王,讓所有人都去尋找道統的統帥,現在道統就在天上,他人去哪兒了?

“如今的道統,和先前你們所見的道統,並不一樣。”

東嫺搖頭,“它並非無主,而是掌握在某個存在手中——稍微異動,便會連同整個幹離二道一起,灰飛煙滅!”

聽罷,南昊等幾位無上之王當場驚出一身冷汗!

什麼玩意兒?

什麼叫連同幹離二道一同灰飛煙滅?

“敢問冕下,您所說的那個存在,是誰?”神宮一挑眉,問道。

如今,不只是她,在場衆人都幾乎有着爆棚的自信。

——十幾位無上之王,加上數千仙境存在,在加上江南與東嫺,這陣容,放哪兒不是橫推一切的可怕力量?

還有什麼鬼東西敢捍其鋒芒?

東嫺看着他們,臉色有些無奈,指了指天,指了指地:“——世界。”

“準確來說,是世界意志,誕生了真正的意志的世界意志——你們知曉的災厄,也不過是他創造出來的而已,”

嘶——

那一刻,倒吸冷氣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

雖然諸多聖主不曉得所謂世界意志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但至少聽起來就很唬人。

再加上諸多無上之王驟變的臉色,他們就知曉這不是什麼簡單東西,

另外,東嫺說災厄也是被他創造,那就更讓人頭皮發麻了。

而幾位無上之王,則更加相當清楚,所謂的世界意志是什麼存在。

——江南,可以說就是新世界的世界意志。

“那麼,陛下呢?”

死一本的寂靜中,有人突然出聲問道。

“和世界意志在一起。”

東嫺了嘆了口氣,道,

無比擔憂。

實際上,世界意志的出現,徹底打亂了她和江南的所有計劃。

讓原本註定的未來,變得混沌而難以確定。

同一時間。

且不論天山之上衆人的反應如何。

白水國,

位於邊境掌月道域的一處末法之地,乃是一個實打實的凡人國度。

因爲靈氣稀薄,仙蹤不顯,所以這整個國服,有武而無道。

甚至其中國民,大多不知曉還有所謂的修行者這一存在。

但正因如此,也少了許多紛爭,怡然自得。

雖仍有爭鬥,但比起修行界的凡人,卻好了許多。

這一日,白水國京城,繁華的街巷之上,商販如潮,吆喝不絕。

兩道身影行走在這其中,格格不入。

這二人,一人穿黑,一人穿白,五官清秀,大概二十來歲。

而真正讓他們在人羣中顯得格格不入的,是二人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無論是五官還是身形,都仿若照鏡子一般,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引人矚目。

過往行人,無不對其評頭論足,驚歎萬分。

但這二人,對這一切卻仿若熟視無睹,完全沒有看到那樣。

其中白衣身影嘆了口氣:“你能不能不要頂着我的樣子,特別是還在我的面前。”

那黑衣身影攤了攤手:“相也,過眼雲煙也,無足爲道也。”

江南瞪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了。

——這二人,自然就是江南和世界意志,哦,是頂着他的模樣出現的世界意志。

三天前在天山之頂,世界意志現身,以幹離二道生死存亡爲威脅,讓江南陪他在世間走一遭,看着茫茫蒼生,無盡人道,是否值得。

江南心裡當然不願意陪他搞這些,他甚至想過直接以武力強行奪取道統。

但畢竟世界意志掌握着道統和整個幹離二道,他雖然不一定打得過江南,但一定能在江南打敗他之前讓整個人道灰飛煙滅。

於是無奈,江南只得陪他走上這麼一遭。

他們的第一程,就來到了這掌月道域的白水國。

一個凡人國度。

“你帶我來此地,是因爲你提前佈置了什麼手腳麼?”世界意志看着這繁華的長街,突然開口問道。

“隨便選的,手腳個屁。”

江南翻了個白眼:“更何況如今幹離二道皆在你的手中,我若是動手腳,你會不知曉?”

世界意志笑了笑,沒說話。

二人並排而行,走進一家酒樓。

立刻,便有一個小二模樣的年輕人着急忙慌地攔上來,見兩人生得一樣,氣質出塵,一臉爲難,賠禮道:“二位,還是先莫要進去了,王公子的手下正在教訓人呢,整個內堂都圍起來了,您二位還是換個時候來吧!”

江南一愣。

心說這還真是似曾相識。

當初自己從旬陽走出來的時候,好像也遇見過類似的事兒。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無名小卒,不知天大地大。

而現在,卻已經是整個仙土都需要跪伏的通天大能了。

只感嘆是世事無常,眼前之景,猶在昨日。

而這個時候,世界意志卻露出饒有興致之色,只是看了面色危難的小二一眼。

後者就目光一懵,讓開路了。

等到江南二人進去以後,這小二才撓了撓頭,自言自語:“我這……爲何會在門口?”

酒樓中,桌椅被搬開來,空出一大塊空地。

這空地之中,一名衣衫襤褸的女子跪在地上,周遭是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家丁背後,是一個一臉怒容的公子哥兒。

而周圍的食客,都被趕到了一邊,瑟瑟不敢上前。

那女子身上,血跡斑斑,正和幾個家丁手上馬鞭相呼應,一看就是剛被鞭笞的。

二人閒庭信步,走進大堂之中,但無論是圍觀者還是當事人,都置若罔聞,彷彿沒有看到二人的闖入,依舊在繼續他們的事兒。

只見那一臉怒容的公子哥兒看着楚楚可憐的女子,冷哼一聲:“說好的八十鞭,還剩七十五鞭,今天必須得打完!”

說罷,其中一個家丁一鞭子下去!

啪!

皮革與血肉碰撞聲音響起!

那女子當即一聲慘嚎,原本還算白皙的肌膚上頓時起了一道血紋。

“還有七十四鞭。”公子哥兒的聲音裡,帶着一股病態的殘忍。

這幅景象,江南看得雲裡霧裡,但那世界意志卻似乎相當瞭解。

他指着那公子哥兒,道:“王詠,家裡是當官兒的,有權有勢,平時蠻橫霸道,飛揚跋扈。”

然後,又指着那幾個家丁:“他的御用打手,這些年來打死了不少的人。”

緊接着,他又指着那女子:“青莉,酒樓侍女,因爲酒灑了,要被王詠打八十鞭。”

聽罷,江南才瞭然點頭。

作爲如今的幹離二道真正的主人,世界意志知曉這些,他並不感到驚訝。

最後,世界意志指向周遭圍觀的食客中一個消瘦的身影:“這個,是青莉的相好,倆人約定共度餘生。”

江南順着他的手看過去,只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看着被幾名家丁圍着的侍女,敢怒不敢言。

而周遭,男女老幼皆有的食客,聽着那名爲侍女的青莉幾痛苦的呻吟聲,竊竊私語。

憤怒有之,不忍有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也有。

但總之,沒有人敢站出來。

世界意志看着這人間之景,指着王詠,道:“傲慢。”

指着家丁:“蠻狠。”

指着書生:“自私。”

指着食客:“懦弱。”

退後,他看向江南,“你覺得這酒樓裡,還有什麼值得留下來的麼?”

江南看了他一眼,拿起一盞酒杯,“酒不錯,值得。”

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轉過頭來,看着大堂中:“這事,不是還沒結束麼?不要太早下定論。”

世界意志眉頭一皺,看向江南:“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賭上一賭?”

“如何賭?”

“倘若今日,那女子被打死前,有人出手相助,這掌月道域便活;否則,便一同埋葬。”世界意志擡手,從天上的九層巨塔中截下一段,正是代表着掌月道域的本源。

“可。”江南點頭出聲。

於是,二人一同看去。

只見大堂中,那慘劇仍在繼續。

王姓公子哥面容猙獰,如野獸,如惡鬼。

幾名家丁面帶獰笑,彷彿相當享受這被賦予權勢的感覺。

那書生渾身發抖,卻始終不敢站出來。

周遭食客別過頭去,眼中不忍,但終究無人出聲。

大堂裡,只剩下鞭子抽打皮肉的聲音和女人的慘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啪!

啪!

啪!

又是三鞭子落下去。

血肉模糊,皮開肉綻,刺鼻的血腥味兒充滿了整個大堂。

“還有七十鞭。”那王姓公子哥兒冷笑道。

“她最多還能撐十鞭,就要死。”世界意志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江南,你要輸了。”

江南沒說話,只是看着。

但驟然間,異變突生。

那嚇得臉青白黑的瘦弱書生,握着拳頭,顫抖着,走上前。

江南和世界意志能清楚地看到,他的雙腿都在顫抖。

但即便如此,他仍走上前來,看着那王姓公子哥兒:“王少爺,剩下的鞭子,請讓我來挨!”

“你是她相好?”王詠斜眼看他,露出一絲玩味之色,“幫她挨?也行,但要挨完——八十鞭,從頭打起!”

書生嚥了咽口水。

那侍女捱了十鞭,卻是已經挨不下去了。

他身子骨也不比她強多少,八十鞭,是萬萬挨不下來的。

但看了一眼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的青莉,書生一咬牙一跺腳,“——我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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