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江南與世界意志的兩個世界完全展開以來,它們便處於相互傾軋與碰撞的狀態。
毀滅與暴虐在兩個世界的邊界處爆發,撕裂虛無,蕩碎混沌。
而大抵是因爲兩個世界在各種因素之下難分伯仲,所以本應當一瞬間結束的戰鬥,一直僵持不下,雙方都奈何不得對方。
但這種僵持,直到那個小小的意外的出現,驟然便崩潰了。
天山之上。
因爲南昊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幹離二道,也傳進了無數生靈的耳朵裡,所以諸多生靈雖然對於具體發生了什麼不甚瞭解,但至少清楚一件事,要阻止自己的力量化作武器去對付那些驚人敬佩的王,
當然,他們的阻止,在世界意志的掌控之下,是沒有任何作用。
但在那極度強烈,極度統一的意願之下,有無數生靈與天地凝聚的道統,被反向改變,在那一瞬間誕生了意志。
——阻止。
它脫去了“塔”的形狀,化作一尊無比龐大的黃金巨人,倒映出蒼生萬靈的願望。
緊接着,神宮也是躬身行禮:“多謝冕下與陛下!”
同時,在無盡的虛無中,災厄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起來!
江南毫不在意對方的譏諷,搖頭道:“對於你來說,這只是一場遊戲,但對於我而言,這是一場絕不能輸的賭局,所以卑鄙也好,耍賴也罷,只要有一點機會,我都要去做。”
哪怕江南自己輸了,另一個自己也同樣能橫空出世,戰勝虛弱的世界意志。
這種情況,倘若放在人身上來說,那就是硬生生被別人捅了一刀,血流不止。
“贏了……”
毫無徵兆。
他,輸了。
——的確,倘若仙土與人道已經覆滅,那麼構築他們的力量便會迴歸世界意志本源,自然不存在什麼道統道統誕生意識然後跳反的意外之事。
話音看下,另一個江南,牽着天香閣主的手,從虛無中走出來。
“爲此,吾哪怕奄奄一息,在虛無中躲藏千萬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也在所不惜。”
當然,江南也是。
她看不明白,爲什麼原本還不分上下的局勢,立刻便變成了一邊倒的碾壓。
儘管還未真正結束,但南昊看着那幾乎一邊倒的局勢,心頭一塊巨大的石頭,終於落地。
甚至就整個仙土世界而言,幹離二道的生靈能爲它提供的力量,也不足整個世界力量的百萬分之一。
“連我都未曾想到,幹離二道所有生靈的意志,竟能在短時間內扭曲道統,短暫地脫離世界意志的掌控。”
所以,從一開始,從世界意志來到天山,與江南走進紅塵俗世的時候,另一個江南,就一直在虛無中觀望着一切。
仙土世界的壁壘,被雙方盡數抵消後新世界仍剩餘的一絲力量,撞開一絲缺口!
——而正是這一絲缺口,便足以讓整座堤壩,毀於一旦!
於是,崩潰開始!
仙土世界原本堅不可摧的壁壘,在那一刻被陌生的世界的力量入侵,撕裂,碾碎,蕩平!
一發而不可收拾!
天山之上,東嫺雙目一震,目露驚訝之色。
而這憤怒與不甘的火焰,也要宛如肥沃的肥料,將那貧瘠的叛逆的種子,喚醒!
另一邊,另一個江南與天香閣主所在之地。
畢竟,只有經歷過,纔會明白那究竟有多麼困難。
——雖然半場開香檳喝這種行爲不值得提倡,但按眼前的局勢來看,只要江南不犯病,他的勝利已經是板上釘釘。
另一個江南自然能發現發生了什麼,將一切解釋清楚後,喃喃感嘆道。
而在世界壁壘之後,世界意志的本源站在那裡,恢復了當初擬態江南的容貌,沉默不語。
甚至連他的身軀所散發的氣息,也比起之前,虛弱了一大截。
如果最後不出那樣的意外的話,新世界與仙土世界的碰撞恐怕再過千年百年,也難以分出勝負來,最後的結果,也難說勝負。
而同樣的,這也意味着一件事,他真的已經贏了。
贏得了與世界意志的賭注。
原本平衡的局勢,驟然被打破!
宛如洪水破閘,一瀉千里!
那一刻,江南的新世界,驟然爆發無盡威能,洶涌而來——那灰濛濛的世界壁壘,在那一瞬間的不平衡中抓住了機會,轟然撞過來!
那恐怖的力量得寸進尺,完全不給世界意志任何一絲喘息的機會,傾軋而來!
“輸了就是輸了。”
在與江南的新世界碰撞後,仙土世界的世界壁壘被打碎,後方的真正的世界被新世界入侵。
茫茫的混沌浪潮隨之涌入,席捲着無數的世界壁壘的碎片,仿若動盪的廢墟一般。
世界意志深吸了一口氣,那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上,口吐鮮血。
意氣風發。
雖然,在一瞬間過後,這道統新生的意識便被世界意志抹滅,但至少那一刻,幹離二道無數生靈的力量奔流向世界的通道,關閉了。
所以,現在說是這倆人最虛弱的時候,也不爲過了。
他看向江南,目光復雜,“但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人道與仙土。”
——在他們倆的賭局中,倘若是江南贏了,世界意志就要放棄幹離二道,轉而由江南處置。
直到最後的賭注出現,也是如此。
因爲他們的努力,使道統誕生了意志,因爲道統誕生了意志,使那流向世界意志的力量停頓了半分。
他沒有去問江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爲他感受到了,這第二個出現的江南的身上,那與第一個江南同樣強大的可怕氣息!
——用江南的話來說,這是超脫。
江南點頭,不置可否。
再加上先前就已經被他納入新世界的坤坎二道和下界星空……
祂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相隔無數眼裡在對世界意志說話。
彷彿卸下包袱一般,斷絕了自己與幹離二道的一切關聯的世界意志,不知爲何心頭鬆了口氣,看向江南:“倘若最後是你輸了,你會眼睜睜看着我將那人道與仙土毀滅麼?”
“吾……怒啊!”
但至少現在在天山之上的一位位存在,在今後的一生中,都會由衷地感謝江南與東嫺。
兩個江南?
那一瞬間微妙的優勢,轉眼間便化作足以顛覆戰局的恐怖浪潮,翻涌而來!
世界意志作爲整個世界的本身,自然也是受創不輕。
然後,他又看向江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像是在審視鏡子裡的自己,感嘆道:“你還真的做到了啊,你許下的承諾。”
實際上,在世界意志剛出現的時候,江南就在虛無中找到了構築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自己。
另一個江南,慢慢感嘆。
而諸多道祖與南昊神宮兩位無上之王,更是……喜極而泣!
那沉重的、灰濛濛的顏色,仿若是無盡的鉛層,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屬於新世界可怕的威壓與氣息,也濃烈到了極致,刺激着世界意志的每一寸感官。
那一刻,世界意志怔住。
話音落下,他伸手一扯。
——儘管受到的傷害不如世界意志嚴重,但在那長久的世界的碰撞中,新世界的損耗,也不可估量。
“呼……”
他說得對。
“但您賦予吾之使命,之意義,在如今的您看來卻像是一個笑話,一場遊戲一般。”
“罷了。”
下一刻,茫茫的是世界壁壘裡,江南的身影緩緩走出,走到世界意志身前,平視地看着他,
“這最後一場賭,是我贏了。”
世界意志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反正你那些準備沒用上,我也就當不知曉了。賭注已經給你,我走了,有緣再見。”
眼前突變的一幕,讓天香閣主無比驚愕。
隨後,一位位道祖更是俯身跪拜,莊嚴行禮!
——今日之事,註定不能讓天下所有人都知曉得清清楚楚,否則定會引起恐慌。
這就是他的最後一道保險!
“所以從一開始,你可能會贏,但人道和仙土,絕不會輸。”江南垂下眼簾,開口道。
江南點頭。
整個仙土世界,也顫抖起來。
但,沒有如果。
但另一個江南看着他一路走來,一路遭遇波折與意外,一路披荊斬棘創造奇蹟,竟真的讓他走到了最後一步!
那臨門一腳,被硬生生地踹了開來!
虛無之中。
一絲……遺憾被彌補以後的滿足。
“還未真正結束,江南教過我——在一切塵埃落定前,切莫提前慶祝。”
“算了。”
這就意味着,他同樣贏下了幹離二道的無數蒼生!
宛如火焰一般燃燒的雙瞳中,灰濛濛的光芒翻騰肆虐,讓人心驚。
世界意志搖搖頭,感嘆道:“只是我想不到,決定勝敗的最後的因素,竟然是他們。”
“誰能想到呢?”江南搖頭,感嘆一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前半句在你這裡不太試用,但後半句,卻說得是恰如其分。”
江南垂下眼簾,沒有回答,卻向着虛空一拱手:“多謝掠陣了。”
“我本就是人類。”
而正因爲這半分的停滯,仙土世界在與新世紀的對弈中,敗了!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
而在瞭解了一切過後,世界意志看着江南,良久才道:“你還真是如人類一般……卑鄙啊!”
“哦?”世界意志流露出感興趣之色,又問:“那你準備如何阻止我?”
“你們……做得很好。”
“水能覆舟……”
“啊。”世界意志點頭,無聲嘆息。
聽罷,江南沉默,他深深得看了一眼對方,緩緩搖頭,相當耿直道:“不會。”
放在平時,這毫無意義。
他們,看到了!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啊。”
但此時此刻,正在與江南的新世界難捨難分的仙土世界,因爲在那一瞬間缺少了那一點點力量,便宛如完全平衡的天平一邊,壓上了一枚沙礫。
從虛無中,另一個江南走進來,看着世界意志,又看着江南,自嘲地搖了搖頭:“看來,已經沒有我出手的機會了。”
原因無他。
最後,世界意志不知是因爲虛弱還是唏噓,嘆了口氣:“既然我輸了,那幹離二道的道統,天地,蒼生,就都給你罷!”
又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看向東嫺:“多虧了冕下與陛下,吾代表幹離二道無數生靈,謝過了!”
正是因爲自己沒有絕對的把握,能戰勝世界意志。
足以與整個世界爲敵的,遠遠超越王的境界的超脫之境。
然後,無盡的金光從他身上灑落,化作一層恐怖的屏障,阻擋幹離二道的生靈的力量被世界意志汲取。
“他當初那讓人覺得無比荒唐的豪言壯語,真的已經實現了啊!”
江南看着世界意志,點了點頭,拱手不言。
而這個時候,他那原本平靜無波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熱切。
說罷,已經沒有任何生靈的仙土世界,驟然消失。
一開始,江南說要拯救所有人的時候,他其實是沒有抱任何希望的。
帶着摧枯拉朽將一切都盡數毀滅的恐怖氣勢!
那一刻,儘管世界意志反應無比迅速,幾乎一瞬間抹去了那道統的意志,但……仍然晚了。
剎那之間,整個幹離二道便脫離出來,那化作九層黃金巨塔的道統也驟然崩碎,化作兩團沉浮的符文,落進江南的手裡。
災厄的聲音第一次帶着濃濃的不滿,心頭升起無法抑制的憤怒!
“吾誕生無數萬年,竭心盡力,只爲完成您賦予的使命,毀滅仙土與人道。”
“吾先前就說,切莫管那麼多,直接將所謂的仙土與人道毀滅,一切都塵埃落定。”
而在他面前,新世界恐怖的壁壘,已近在眼前。
僅一瞬間,看似無傷大雅。
東嫺看着他們,輕輕搖頭:“另外,這場勝利,不只是因爲他,更是因爲諸君——是諸君,成了那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時此刻,新世界已經完全撞進了仙土世界的壁壘中。
“不過我有點好奇。”
——這是當然的。
世界意志的身影,也隱沒在虛無中,再也找不到了。
虛無中,兩個江南,相顧對視,皆是一笑。
心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