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世界破碎。
被矇蔽心靈與雙眼的江南，徹底清醒。
無盡的虛無中，他朝天上升去。
而那宛如深淵一般的底下，仿若一面鏡子，倒映出已被他吸收融合的陰暗面。
江南低頭，仿若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在對自己的陰暗面說話。
“我是人類。”
“所以我會恐懼，會逃避，偶爾也想像一隻鴕鳥那樣，把腦袋埋進沙子裡。”
“我不會抹滅你。”
“因爲你也是我。”
儘管災厄不認爲那樣的動靜是新世界弄出來的，但那股不安，讓祂極爲慎重。
長長一聲嘆息，不知包含了多少疲憊，多少倦意。
無盡黑暗，奔涌而出！朝江南的新世界的方向，浩蕩而去！
創造出了青燈。
而江南這邊，一腳踏入那門扉中後，並沒有一鼓作氣，直接闖入。
那是……真正的不同的次元。
連恐懼的心情，都難以升起。
因爲江南就是他，他就是江南，江南能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他。
虛無之中，風暴驟起！
無盡的混沌，翻涌而起！
這是……不堪重負。
那一刻，祂當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一閃而逝的可怕氣息。
“爲了我，也爲了你自己。”
“——活下去。”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後，江南的臉色，相當難看。
在這茫茫虛無之中，在這青燈的光輝之中，借這禁忌之物的力量，創造出一個凌駕於超脫之上的境界。
它不再破舊，也不再古拙，而是通體倘若水晶一般虛幻，又宛如水中之月，遙不可及。
江南，正在往那裡走去。
都變成了……虛無縹緲。
於是，他的真身，也跟着站起來。
緩緩向前。
但儘管如此。
——超脫境。
江南卻切切實實地，看到了超脫之後的風景！
然後，攀登！
虛無中，江南似乎沒有任何動作。
它的存在，代表着“意志”，能憑空改變萬物。
深刻明白這個道理的災厄，緩緩開口。
在這“死”的威脅之下，幹天帶領着的無數文明，主動選擇了“死”。
他知曉，自己方纔看到的，就是這青燈被創造出來時候的場景。
那凌駕於超脫之上的境界。
或者說，這是另一套規則。
這虛幻與真實之間的夾縫世界，也跟着煙消雲散，再也不留一絲痕跡。
“這是何物？”
同時，站起身來。
不是他推演出的境界有問題，也不是他的路走歪了。
江南的語氣相當平靜，更像是在面對一個多年的朋友。
——唯心。
無論是仙土的規則，世界的規則，還是整個虛無的規則，都是一樣。
這都是……意志的力量。
那是讓如今的祂，都只覺得無法理解的事物。
在青燈這裡，意志，高於一切物質與能量。
祂決定，哪怕還差一絲，才能完全融合那第三世界，也要提前出手！
與此同時，他整個人的氣息，也在蛻變。
“也許在某個關鍵的時候，作爲你的恐懼的我的存在，會讓你輸，讓你死。”
他們鍛造了一個恐怖的祭壇，無數先輩，無數聖賢，無數大能，自願走進其中，燃燒身軀，犧牲靈魂，只爲讓人道，活出明天！
無數年。
沒有由頭，沒有根源，但就是……莫名不安！
“遲則生變……”
——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虛無，是建立在規則與邏輯上的。
這不是江南的極限。
江南的陰暗面緩緩搖頭，道：“到倘若你當真心頭有一絲悲傷的話，那便……活下去吧。”
“不必愧疚，因爲我本來就誕生於你，也應當迴歸與你。”
但實際上，青燈只是一扇門。
“作爲你的恐懼而誕生的我，所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
只是，災厄心頭，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一枚忤逆世界規則的種子。
“我的存在，只會成爲你的阻礙。”
無數人。
一扇將意志與思維化作真實存在的事物與力量的門。
“但我會讓你親眼看一看，我是如何帶着這樣那樣的懦弱，走向未來。”
正如所有人都知曉的，這個世界裡，無論誰的意志，都無法憑空改變什麼東西。
當初被人道陰差陽錯地創造出來的，足夠扭曲一切規則的，禁忌造物。
所以一開始，幹天的人道，纔將它當成了“實現願望”的禁忌之物。
那是一個完全未曾被人踏足的境界。
是所有存在，所有一切，包括世界本身能夠達到的最終的境界。
他沒想到，他與自己的陰暗面之間，最後竟然是這樣結束了。
又經過無數萬年，無數歲月，無數生靈的犧牲與奉獻。那黯淡而龐然的祭壇中央，一盞燈，緩緩成型。
逆轉虛實也好，無中生有也好，都是如此。
一道道身影，走進祭壇之中，無比虔誠地燃燒自己，身軀，血肉，靈魂，力量，盡數涌進祭壇之中。
現在，虛無就像是這張搖搖欲墜的木牀。
正在融合另一個江南第三世界的災厄，睜開眼來。
於是，茫茫黑暗中，一道道身影被演化出來。
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一萬年，也許是海枯石爛，天地翻覆無數次。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災厄提前出手。
就像推演一般，他推演除了能走到那裡的路。
“所以，倘若你決心要去。”
“所以，再見了。”
無數心血與生命。
那虛無，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兩個江南來。
話音落下，江南的陰暗面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不能說強大與否，純粹就是，無法理解。
但這一刻，儘管前路虛幻，儘管看不真切。
是這一切的根基，整個虛無的問題。
江南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但他們都不知曉，那十個大漢，是誰。
這不是動盪。
因爲那門後的一切，都是他所創造！
一步，邁過！
這一點，無論是江南還是另一個江南，都未曾發現。
但江南伸手，它便落在手中，燈火垂落，映照在他的身上。
無論是世界也好，還是生靈也罷，都是如此。
“問題在於……虛無？”
或者用江南上輩子的話來說，儘管這個世界存在仙佛，妖魔鬼怪，存在各路神通與無上偉力，但它仍是一個“唯物”的世界。
就像人，難以欺騙自己那樣。
但江南，終究是找到了。
——反正如今整個虛無，只剩下新世界。
“你想救他們，你想戰勝災厄，你想做那毀滅的命運中力挽狂瀾的救世主。”
那一刻，青燈的本質，被江南徹底明悟。
很久以後。
然而，儘管明白這一點，江南的陰暗面仍是搖頭，
話音看下，他的身影，逐漸變得縹緲起來。
但在江南的眼中，一切，早已不同。
或者說，另一個江南。
雙眸之中，驚駭之色，一閃而逝。
如今，在他的眼前，耀耀生輝的是一盞完全陌生的燈盞。
整個虛無，所有的一切，無論是世界也好，天地也罷，萬千生靈，茫茫混沌。
他也有把握，能走過去。
或者說，他創造出了那樣的境界。
——當他半步跨進門的時候，那代表着全新的，更強的境界的門扉，赫然坍塌！
化作飛灰。
“我的慾望，我的願景，我的一切，都只爲了一件事。”
但門之後，光怪陸離。
“不必了。”
終於，那匯聚到一起的恐怖的執念，打破了規則。
那一刻，江南沉默，說不出話來。
門前，是虛無，是世界，是天地萬物，是熟悉的一切。
許下願望。
但那一刻，他又彷彿站了起來，朝某個不存在方向，走去。
而那樣的變化，也只持續了一瞬間。就仿若曇花一現，錯覺一般。
總之，江南彷彿虔誠的求道者那樣，在探求，在創造。
“呼……”
他的陰暗面盯着他，緩緩開口，
“我想救你。”
——就像一張牀，躺上兩個人，正好合適。但一下子撲上來十個精壯大漢，再牢固的牀也只有轟然坍塌。
仿若黑壓壓的海潮。
兩步。
直到現在，另一個江南主動剝離青燈後，兩盞燈融合以後，江南方纔認清楚這個事實。
那一刻，他原本黯淡的身軀，驟然光芒大放！
眼中，盡是刺目之光！
“找到了……”
但青燈的誕生，打破了這一點。
“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哪怕是超脫境一念之間，毀天滅地，那因爲因爲他們的念頭，便足以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力量，影響周圍的事物。
這種事物，本身就不遵任何規則。
而他似乎也知曉了，自己前進的方向。
“境界……沒有問題……”
那一刻，虛無之中，只剩下一盞長明之燈，火光，靜靜搖曳。
聽罷，他的陰暗面也沒有懷疑，這是否只是惺惺作態。
茫茫星空中，無比龐大祭壇懸浮。
不是飆升，也不是暴漲，是……變化。從一種事物，變成另一種完全不同的事物。
……
只要新世界沒了，什麼都翻不起風浪。
一幅幅畫面，在他眼前浮現。
那個灰暗與毀滅的紀元裡，人道面對恐怖的“大災難”，垂死掙扎，卻毫無抵抗之力。
巍巍虛無，都在顫抖！
就彷彿整個虛無深處，發生了某種動盪一般！
——這是大多數修士，所感受到的。
而江南的氣息，也跟着變回原來的模樣。
關於青燈，他猜對了。
“你從一開始，就誤會了什麼東西。”
剎那之間，彷彿整個虛無都在動搖！
不，不是彷彿。
當因爲第一個江南打斷歲月長河的行徑，至使青燈分裂成兩盞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完整的它了。
他，失敗了。
一步。
而江南設想中的那個境界，那個超越超脫的境界，那空中閣樓，無法被實現。
就連站在門前的江南，也無法去用語言來描述，那究竟是什麼模樣。
“呼……”
同樣的，他也能清楚地知曉，他的陰暗面並沒有說謊。
一個，從未存在的境界。
“無論是攀登上更高的境界也好，還是需要戰勝那所謂的災厄也好，還是後面有更強大的敵人也好。”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江南睜開眼來，將青燈一把握住，盤膝坐下。
前路已斷。
愈來愈遠，愈發虛幻，彷彿不在人間。
就彷彿，他行走的是另一個世界那樣。
這是，整個虛無的極限。
“路……也沒有問題……”
而最前方，那瘦削的身影，倘若江南在此，定無比眼熟。
三步。
詭異的是，他明明是在行走，但在虛無中的座標卻一點兒也沒有發生改變。
——那是，繼續向前的路！
距新世界無比遙遠的地方，虛無之中。
就好像，水中倒影那般。
沒有爭鋒相對，沒有一山不容二虎。
原本，超脫境，已是無上之境。
這一方虛無，最多隻能承受超脫境的事物。
皺眉。
那一刻，江南愣住。
就是……在動搖！
但仙境之上的存在，察覺到的，又更加清晰而明確了。
他看到了。
或者說，以他龐大的意志，改寫現實！
於是，一條大道，在他眼前鋪開來。
一瞬間的思索過後，江南就明悟過來，失敗的原因。
江南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朝那燈盞走去。
而在一次次地被許願的過程中，這叛逆的種子，也在成長。
或者說，他正在……創造那個境界！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那是一個從未有人或者事物達到過的境界。
虛無之中，肉身幾乎要枯竭的江南，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裡，出現了一扇無比龐大的門扉。
經歷無數萬年，終於變成真正的“禁忌造物”。
那時候的青燈，並沒有如今這般恐怖的力量，沒有那足以實現一切的可怕力量。
這一刻，江南清楚地感受到，完整的它。
“但我，只想救你。”
他握着青燈，眉頭緊鎖。
無論是仙土的無中生有也好，還是江南的天罡地煞也好，亦或是災厄借坤坎二道無數衆生的力量毀滅他們本身也好。
但，它的存在，卻仿若是一枚種子。
——正是他自己。
這就說明，哪怕江南擁有了真正的青燈，哪怕他創造出穿越超脫的無上之境。
他也不可能達到那樣的境界。
因爲，整個虛無的存在，容納不下那樣的存在。
就像，無法將大象塞進螞蟻肚子裡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