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什麼師傅,哪來的師傅?你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去哪學的?”謝三嬸卻不管衆人向着誰,仍然步步緊逼。
謝玲瓏就乾脆把早已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剛纔在衙門她也是這麼告訴蕭今來的,此刻自然口徑要一致,而且今後都要一致,這樣才能看起來又神秘又不惹人懷疑。
“我師傅是世外高人,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正如你所說,我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若是沒有師傅教,這驗屍的本事,難道是無師自通?還有,我可不像你所說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前兩天我生病的時候,你不是還把我趕回老宅子裡去了麼?倘若不是我恰好學了驗屍的本事,早就被人打死在那裡了,也不能回來揭你的老底了,是不是?”
謝玲瓏噼裡啪啦說完,最後又提起了被趕回老宅裡的事,謝三嬸的臉色很不好看。
周圍衆人雖然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怎麼回事,但一見謝三嬸這氣的發飆的樣子,人人心裡都有了譜。謝三叔在這一帶也算是小有名氣,看來這名氣,就在今天要被謝三嬸全敗光了。
“你……這話都是你說了,我哪裡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謝三嬸似乎再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來了,張着嘴想了半晌,只好嘴硬着死不承認。
“是與不是,你大可到衙門去問一問,總之我的銀子來的問心無愧。而且,憑雙手賺來的錢,對自己好一點也沒什麼錯。”
起的很早,又幹了半天活,再和謝三嬸撕了一場,說實話謝玲瓏此刻真的有點累了。連飯都沒吃成,真是倒黴,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打算再和謝三嬸糾纏下去,還是趕緊回去睡覺是正經。
雖說她已經動了要搬出來的念頭,但房子又不是現成的,還要自己去找不是,而且她雖然沒什麼東西,但好歹也要收拾一下的,所以此刻她還是得回謝家去,而且她得擺脫謝三嬸,先她一步回去。
說罷這話,謝玲瓏就揮揮手叫來了小二,讓小二把自己剛纔點的那些點心打包,但小二隻光顧着看熱鬧了,並沒有叫後面廚房去準備,因此只好打包了兩籠現成的水晶蒸餃給她。
“我走了,你自己在這裡慢慢罵吧。”
謝玲瓏交了銀子,提着蒸餃,轉身就走出了酒樓的大門。
謝三嬸哪裡肯讓她走,連忙追了出去:“謝玲瓏,你給我站住!誰讓你走的,你給我說清楚!好好的丫頭跑去當仵作,還嫌自己不夠賤是不是,我們謝家沒有你這樣的賤丫頭!自甘下賤!”
但謝玲瓏腿腳十分快,一會兒便走的遠了,謝三嬸追了一段追不上,反而累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眼看銀子沒到手,還平白無故被謝玲瓏潑了一頭髒水,最後還揚長而去,謝三嬸心裡怎能咽的下這口氣?
一想到反正剛纔罵也罵了,謝家夫人的形象已蕩然無存,她也顧不得什麼許多了,直接就在大街上指着謝玲瓏離開的背影就罵了起來。反正出了心裡這口氣最要緊,別的?別的以後再說!
但她顧不上,別人卻還有腦子,酒樓中有一個正義感爆棚的婦人,圍觀了整個吵架過程,此刻看
到謝玲瓏已經走了,而謝三嬸居然還這副樣子,終於是看不下去了。
那婦人走出門來,開始對謝三嬸冷嘲熱諷:
“你不是不信麼,到衙門去問問不就清楚了?在這裡罵街算什麼本事?哼,是不是怕到了衙門,衙門知道你虐待侄女,反而給不了你什麼好臉色?弄不好還得打一頓,呵呵……”
謝三嬸正愁有氣沒處撒,一聽這個,乾脆就和那婦人對罵了起來。可那婦人敢站出來管閒事,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僅罵功了得,而且十分淡定從容,加之看不上謝三嬸這副樣子,乾脆拿出十成功力和謝三嬸對罵,一會兒便罵的謝三嬸理屈詞窮,只剩喘氣捱罵的份了。
謝玲瓏頭也不回的走了,她不知道酒樓這邊卻還熱鬧非凡,而且沒一會兒,被蕭今來派來調查她的千山也趕到了這裡。
千山稍微一打聽,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禁“嘿”了一聲:“這謝家丫頭,真是有點意思!”
千山雖然跟在蕭今來身邊很久了,但蕭今來那種冷靜沉穩的性子他卻一點沒學會,不僅如此,他還總是愛管閒事,本來蕭今來讓他來調查謝玲瓏,他在背後默默地調查就可以了,但聽聞了謝玲瓏的不公平遭遇,偏偏熱血上涌,立刻就決定一定要管上一管。
看着謝三嬸那副潑婦的樣子,千山恨不得上前去給她兩巴掌,再拎起來“嗖”的一聲給她扔到京城城牆外頭去。
但他的身份卻不允許他親自動手。聽謝三嬸和那婦人的對罵了一會兒,千山擡眼一瞧,只見那邊街上正走過來一隊巡街的捕快,於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千山招手把那隊捕快的隊長單獨叫過來,對他耳語了幾句,便躲在了一旁看起了好戲。捕快隊長得了命令,立刻一揮手,帶着手下朝酒樓門口跑去。
這個時候,這邊罵架已經過了最精彩的時候,謝三嬸敗下陣來,那婦人說三句,她只有說一句的份,但儘管如此,話卻也說的非常難聽。
捕快過來的時候,只聽得她罵道:“你和那小賤婦一樣,都是下賤胚子,她是個摸死人的,你是個摸活人的!”
婦人冷笑:“今兒個真是開了眼,頭一次見嬸子罵侄女罵的這麼難聽的,你也不怕你家祖宗半夜爬出來找你!你罵我我不在意,我就是看不慣你,非的替那丫頭說兩句不可。她是做了仵作,可她也是靠自己雙手吃飯,如何就賤了?!何況還是給衙門幹活,怎麼,感情你比衙門還要厲害?你憑什麼瞧不起?”
“衙門?衙門怎麼了?衙門就了不起啊!衙門裡除了府尹老爺,哪個不是賤籍?什麼是賤人你知道麼,就是像你這樣的!別說是你,你祖祖輩輩子子孫孫,全都低人一等,全都是賤人!”
平心而論,這話其實說的不錯,衙門裡不光仵作,連捕快也都是賤籍,平常都是被尋常百姓看不起的。可是打人不打臉,這話卻好巧不巧,正被趕來的這一隊捕快聽到,這可就不太妙了。
當衆打臉固然有趣,但也看是打誰的臉了,不然被別人反打回來,有時候很可能吃不消的。
謝三嬸沒
有意識到捕快們從後面來到了她的身旁,還在不停地罵着,聽着她罵的那些話,一隊捕快的臉都快黑成烏雲了。
圍觀衆人見到捕快到來,眼睛頓時都放了光,本來趕着去幹活上工的人也都再次停下了腳步,因爲——又有好戲看了!
“你罵的挺帶勁兒啊!”捕快隊長在謝三嬸背後陰陰開口。
“你管得着麼你!”謝三嬸甩給他一個白眼,又繼續指着對面的婦人罵,“我看你這副死人相,估計你們一家子都是賤籍,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對面的婦人卻忍不住樂了,乾脆雙手包臂,也不還嘴了,只好整以暇地準備看接下來的好戲。
謝三嬸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皺起眉頭想了想,慢慢地回過頭去,這纔看到了身後那幾個一身公服的捕快,看到了他們陰沉的臉色,還有腰間明晃晃的佩刀。
頓時,她嘴角往下一撇,喜臉變作了哭臉。
“差,差官老爺,我,我可什麼都沒說……我不是說你們……”看到捕快們的滿臉陰雲,謝三嬸也明白自己剛纔的話一定是已經被原封不動地聽了去,頓時着了慌,趕緊求饒,腿也軟了,險些跪倒在地。
但捕快們怎麼會理她。
他們本來就是來抓她的,就算她不罵他們,他們也要找個罪名給她抓回衙門去,何況她剛纔還罵他們罵的這麼歡快?
賤籍?今天就叫你認識認識賤籍人的手段!你不是看不起賤籍麼?讓你嚐嚐板子的厲害,看你還敢不敢再放屁!
“我可什麼都沒聽見。”捕快隊長陰測測地冷笑,“這位夫人這麼愛罵人,跟咱們回衙門去,想怎麼罵就怎麼罵,豈不痛快?”
“不不不,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都是她,都是她惹得我,我不是想罵你們啊……”
“撲通”一聲,謝三嬸終於還是跪了下去。
幾個捕快見狀,恨不得上去一腳踹翻了她,但他們卻不敢,因爲蕭今來的規矩很嚴,不允許他們欺負百姓,凡事都必須秉公辦理,依法爲據。不過不要緊,只要這潑婦進了衙門的大門,之後怎麼樣,可就由不得她了。
捕快隊長居高臨下的看着謝三嬸,冷笑道:“有人舉報你聚衆鬧事,擾亂秩序,還是跟我回衙門,與府尹大人說去吧!”
因爲她罵人抓她,那叫公報私仇,是有可能被人告發的,吃了這麼多年公門飯,捕快隊長自然知道這些。但以罪名抓走她,那可就是名正言順了,不僅名正言順地抓,還能名正言順地打呢。
“愣着幹什麼,走吧!”
一衆捕快都露出一絲嘲弄而陰狠的笑意,一個捕快走上前來,一隻手扭住謝三嬸的兩隻胳膊,三兩下就用繩子把她綁好,一路往衙門拖去。
“救命啊,救命啊,捕快打人啦!”謝三嬸撕心裂肺地喊着,但圍觀衆人哪裡有人管她。鑑於她剛纔的種種表現,大部分人心裡都恨不得她能被帶到衙門裡狠狠打一頓纔好呢,不打不長記性。
就這樣,在謝三嬸殺豬一般的呼救聲中,酒樓門前一早晨地鬧劇終於落下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