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不敢再深想了,再往深了想,她只怕會徹底懷疑人生。此時此刻她只想弄清楚這一個問題,可是蕭今來的馬車卻已經走遠了。她懊惱地盯着大街上的人來人往,暗罵自己真是好色誤事,色字頭上一把刀,謝玲瓏啊謝玲瓏,早晚有一天要栽在這上頭!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她一時間只覺得十分無助。
本來美人王爺總是適時伸出援手,讓她以爲他是可以依靠,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但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也在背後暗自跟着她?這麼一想,那天千山總管突然出現也似乎出現得有些太巧了,會不會那天也是蕭今來授意他來的?
美人王爺……到底爲什麼會這麼做?
突然的明白讓謝玲瓏不禁有些惆悵,她十分想弄個明白,思來想去,決定等千山來送針具的時候,一定要問清楚才甘心。
但是此刻要去哪裡呢?
謝玲瓏重新坐下來,索然無味吃了些東西,忽然想起了那晚遇到那位公孫婆婆。她家所住的地方似乎離這裡並不遠,那麼不如去看看公孫婆婆吧?反正閒來無事,她也不願回謝家去呆着。
於是結了賬,她就按照公孫婆婆給的地址一路問了過去。
※※※
馬車裡,千山看着自己家王爺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臉,心裡實在有許多話翻江倒海不吐不快。
他的王爺變了!所有的一切全都因爲那個叫做謝玲瓏的小丫頭!
要不是爲了配合王爺演戲,剛纔在那丫頭面前的時候他幾乎真的忍不住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問問這到底是爲什麼,到底什麼原因竟然讓他家王爺變得他這個跟了王爺十幾年的人都幾乎不認識了!
事情,還得從今天晌午說起——
晌午時分,衙門的捕快房內,千山把這兩天蒐集到的關於謝玲瓏的所有資料報告給蕭今來。
“父謝良瑞,京城富商,祖籍平陽府。母梁氏,亦爲平陽府人。兩人於五年前六月初八雙雙去世,留下謝玲瓏獨自一人,寄養在叔父謝良鵬家。”
蕭今來不說話,只不動聲色地望着桌上茶盞裡嫋嫋升起的熱氣,雙眸泛起悠遠的目光,彷彿在回憶着什麼。
千山接着說:“謝良瑞夫婦死於火災,一場大火將其家在平陽府的莊園燒爲灰燼,只謝玲瓏獨自一人逃出。謝良瑞在京中亦有房產商鋪,後被其三弟謝良鵬霸佔,據爲己有。五年內,謝玲瓏在謝家受盡欺凌,忍辱負重,後終於一病不起,被謝良瑞之妻曹氏以養病爲由送至京郊老宅任其自生自滅……”
再後來的事他們就都知道了。
奄奄一息的謝玲瓏染上了人命官司,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僅獨力洗刷了自己的嫌疑,還嚇走了前來找麻煩的謝秋玉,甚至還一個人殺回了謝家去討說法。
她前後的差異變化實在有點大,外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千山詳細調查了謝玲瓏,這就是十分奇怪的疑點了。
“謝家夫婦出事之前,她生活在何處?”
“平陽府。”
“一直都在平陽府?”
“沒錯,從未踏出過平陽府一步。”
“過去五年,她是什麼性子?”
“戰戰兢兢,謹小慎微。”
“看來,她隱藏的很好。”蕭今來雙眸微微眯起,透出一絲探究的神采。
這五年裡的她,和如今的她差別如此之大,會是爲什麼?唯一的理由也許就是,她這五年忍了又忍,而在生死關頭終於忍不下去了,決定再也不忍,要露出自己的本性來。
而這個本性,卻不知和五年前的她是否一樣。蕭今來在心裡默默地想。
千山並不知道自家王爺在想什麼,他只是心驚於王爺這句話。原來那謝玲瓏並不似表面看起來這樣簡單?怪不得自家王爺會對她如此上心。而且這會兒調查謝玲瓏的事就算結束了,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跟着她了。
正想要開口問,蕭今來卻招手叫他附耳過來:
“你去查……”
千山聽了他下面的話,立時嚇了一跳:“這,這不太好吧,爺,我,我畢竟是個男人……”
蕭今來的眼睛看不出喜怒:“不過是在手臂上。”
“那也不太好吧?”
千山還要推辭,但後面的話卻被蕭今來的一記眼刀給堵了回去。
“那小的就試試……”
千山嘆了一聲,暗自思索起來。這可真是千古難題,沒想到跟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最難做的任務卻是今天這一件。他寧願去跟蹤啊殺人啊,也不願幹這種活吶。
但不多時他就想到了辦法,這任務不一定非得親自去啊,他不能看,難道不能讓別的女人幫他看麼?唉,果然還是聰明啊!
正想着,誰料一旁的蕭今來忽然又改了口:“罷了,不用你去瞧了。”
“啊?換人去瞧?”
蕭今來微微搖頭:“誰也不瞧。”
“不瞧了啊……”千山長舒了口氣,雖然對於一向說一不二的自家王爺來說,這樣剛說出的命令很快就改了的情況十分少見,甚至可以說十分奇怪,但王爺就是王爺,他說出的話就是命令,作爲屬下,他只有執行命令的義務,而並沒有探尋原因的權力。
所以王爺說不瞧就不瞧了吧,正好他還可以省些力氣。
“她身邊還有人麼?”沉默了一會兒,蕭今來又道。
千山連忙回答:“我回來的時候派着一個人跟着,若是有什麼情況,他會送信回來的。”
“唔。”蕭今來算是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別讓昨天的事重複。”
千山知道他說的是昨天謝玲瓏被人暗算,找來找去都找不到房子,最後被迫在大街上徘徊的事。不得不說,自家王爺雖然在暗中調查謝玲瓏,但對她卻還是挺好的。
正這麼想着,忽聽得窗外“撲棱棱”一聲,似有鳥兒飛過,千山還沒反應過來,便見蕭今來忽然一揮右手,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風,緊接着那鳥兒便好似被什麼牽引着似的
,穿過窗戶,直直地飛進了屋裡來。
“呼啦啦”,那鳥兒抖了抖翅膀,在蕭今來的輪椅扶手上落了下來。
千山眼尖,一眼就看出這正是他們下屬之間傳遞消息的信鴿,卻不知是哪裡來的。只見蕭今來解下信鴿腿上綁着的紙卷,擡眼掃了一遍,便立時道:
“去吧。”
“啊?去哪裡?”
“去找那丫頭,她又有麻煩了。”
於是他們就從衙門裡出來,直奔謝玲瓏處處碰壁的長街上來,最後在茶館偶遇。而到了之後千山才知道,原來所謂的謝玲瓏有麻煩,不過就是和昨天一樣被人算計了,買不到藥材和針具而已。
平日裡公務繁忙的自家王爺定要親自出來一趟,爲的就是替她解決這些小問題,真是讓人不知說什麼好了。
馬車轆轆地往前行去,千山不時地擡眼打量着自家王爺,終於,蕭今來忍不住回看了他:“你瞧什麼?”
嚇得千山吐了吐舌頭,忙忙搖頭:“沒有,小的沒瞧什麼。”
“保護好她。”蕭今來丟下這一句,靠在車廂壁上閉門養神去了,獨留千山帶着費解的眼神,不住地點頭。
※※※
“永安巷,巷口第一家紅漆大門……”默唸着公孫婆婆家的地址,謝玲瓏找到了永安巷,果然如公孫婆婆所說,巷口第一家的大門十分醒目,那大門旁邊還釘着一塊木牌,上寫“公孫”兩個字,看來就是這裡了。
見大門緊閉,謝玲瓏也沒多想,便上前去拍門。
誰知拍了幾下無人應門,謝玲瓏又加大力度拍了一會兒,暗自想着家裡許是沒人,就打算回去,誰料正在轉身的時候,大門忽然從裡面“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身材消瘦面目萎靡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
“你誰呀?”
謝玲瓏上前道:“我姓謝,來拜訪公孫婆婆,麻煩大叔替我通傳一下。”
見這人形容猥瑣,穿着也不甚整齊,謝玲瓏就把他當做了看門的門房,一面在心裡奇怪公孫婆婆家怎會有如此邋遢的門房,一面還是自報了家門。
誰料那男人眉毛一豎:“嘿,真是稀奇了,還有人來看老婆子?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謝玲瓏心裡咯噔一聲,結合那天公孫婆婆欲言又止的樣子,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一定心懷不軌,不太好惹。但她已經答應了公孫婆婆,既然來了哪有不見到面就回去的道理,更何況看這種情況,公孫婆婆的處境一定不好,她既然知道了這些事,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前日我受了公孫婆婆的恩惠,今日特來拜謝。”
那男人繼續冷笑:“恩惠?大冷天的跑出去,沒把她凍死,倒還救了別人?!果然老不死的就愛作妖!我告訴你,那老婆子這會兒躺在牀上不能動了,不能見你,你趕緊走吧!”
一面說一面就要關門,謝玲瓏眼疾手快,衝上前去用身體擋住了門,一面大喊:“我就是來給公孫婆婆看病的,帶我去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