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翻個白眼:“哦?既然有,那怎麼會沒落在你手裡呢?你這麼不務正業,平日的吃喝開銷,還不都是剝削的公孫婆婆的?她若是有銀子,恐怕也早就被你搜颳走了,豈能落到我這個外人手裡?”
那侄子沒想到謝玲瓏這個小丫頭如此伶牙俐齒,他的每句話都被她完美地反駁回來了,一時間那囂張的氣焰不由得有點矮了下去。
“那,那銀子,是我大娘的養老錢,我怎麼能拿……”
“養老錢?這倒怪了,既然有養老錢,又怎麼會一整天吃不上飯,餓暈在外面,需要我救治呢?我來猜猜……”謝玲瓏看看衆人,又看看那侄子,“對了,會不會其實是公孫婆婆把錢藏起來了,你也不知道在哪裡,對不對?怪不得你沒搜刮走呢!”
不等他說話,謝玲瓏一冷笑,接着道:“既然你都沒找到,我這個外人,又怎麼會找到並偷走呢?”
圍觀的百姓頓時附和起來,紛紛覺得謝玲瓏說的有道理,看向那侄子的目光裡都更多帶了一些厭惡。
“說什麼偷東西,我看公孫婆婆根本沒東西可偷!”
“就是,這小子的毛病,大夥又不是不知道!”
那侄子被衆人議論的麪皮一陣青一陣白,瞪着謝玲瓏,咬牙道:“反正你脫不了干係,好端端的你忽然就來了我們家,你一來我大娘就去了,她的死跟你一定脫不了干係!”
“我說了,我是來給公孫婆婆看病的。我與她素不相識,只因昨晚我在街上遇見了她,她因爲沒吃飯,餓得昏倒在地,所以我和她約好今日來給她看病僅此而已。其實公孫婆婆也並沒有什麼病,不過只是體虛罷了,據我所知,公孫婆婆的兒子五年前就不在了,你是他唯一的小輩,而且還是公孫婆婆一手把你拉扯大的……那我倒想問問了,你到底是怎麼伺候她的,竟然讓她在大冷天暈倒在街頭,而且一整天都沒有吃一口飯?!”
這話一出,衆人立時炸開了鍋。
“哎呀,這小子真的虐待公孫婆婆,不給公孫婆婆吃飯啊!”
“看樣子八成是,這小子好賭,公孫婆婆的錢全都被他拿去賭輸了,哪來的錢吃飯!”
“嘖嘖,你們看公孫婆婆住的這破屋,公孫婆婆一定是被逼到了絕路,這纔想不開,自己了斷了!”
聽着這些議論,謝玲瓏心裡長長舒了口氣。
輿論已經完全站在她這邊了,聽着他們的猜測,她也希望這就是公孫婆婆死亡的真相。
作爲醫者,最不願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病人離去,何況公孫婆婆根本就沒有什麼致命的病,她確信自己可以醫治好她的。就這麼突然走了,她實在措手不及,她的心裡,其實是十分難過的。
她們曾在寒冷的夜裡相遇成爲彼此的安慰,謝玲瓏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夜晚,也一輩子不會忘記公孫婆婆,她將成爲她永遠的遺憾。
但是此刻她卻沒有時間感慨良多,因爲公孫婆婆的遺體還掛
在那裡,謝玲瓏面上冷靜如水,實際心裡心急如焚,她很想快些去把公孫婆婆弄下來,快些查看屋裡的痕跡,但這一切都要等捕快來了才行。
謝玲瓏一面想,一面悄悄摸了摸自己藏在腰間的鑰匙。
看這個惡毒侄子剛纔的表現,恐怕根本不是要去看公孫婆婆的遺體,而是想第一時間衝進屋裡去搜檢看看婆婆有沒有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吧?幸好公孫婆婆早有準備,把鑰匙留給了她,不然被這個侄子拿走,倘若真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丟了,公孫婆婆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不得安寧。
老實說,謝玲瓏覺得公孫婆婆不會有什麼錢了,她唯一的念想一定只有這把鑰匙,已經託付給了她,但爲防不測,待會兒捕快來了,她一定要想辦法讓捕快把屋子裡仔細搜檢一番,防止讓那個惡毒的侄子得逞才行。
許是心誠則靈,又或是謝玲瓏運氣迴轉,剛剛這麼一想,門口就傳來一陣喧譁聲,回頭一瞧,正是捕快來了。
兩名捕快分開衆人,走進了院子裡,再定睛一看,打頭的那個捕快她還認得,正是上次去衙門驗屍時,在捕快房接待她的那個年長捕快,也正是從他的嘴裡,謝玲瓏知曉了美人王爺的身份。
謝玲瓏還記得,這個捕快大伯爲人很隨和,當時還一直安慰她不要緊張。算一算,加上最開始在老宅,他們一共見過兩次,應該也算熟人了吧?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熟人,謝玲瓏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有了熟人好辦事,今天這回,那惡毒的侄子肯定是佔不到便宜了。
這念頭在心裡打了個轉,謝玲瓏很快有了主意,連忙上前去打起了招呼:“李伯你來啦!”
姓李的年長捕快一愣,不由道:“謝家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一出,那侄子的臉立刻就綠了。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謝玲瓏真的有衙門的關係,而不是吹吹牛就罷了。
謝玲瓏才顧不得看他的臉色,拉了李伯的袖子,把公孫婆婆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我怕婆婆不是自盡的,因此叫人報了案,請你來查查。”
李伯點點頭:“你這丫頭果然心思細緻,好,咱們就去看看,也好了了這樁事。”
說罷就隨謝玲瓏當先朝小屋走去,衆人也都跟在後面去看,那侄子被孤零零地甩在了一邊,所有人都似乎忘了,其實他纔是死者真正的家屬。
朝屋裡看了一眼,看到公孫婆婆的屍首,李伯嘆了一聲,跟隨行的另一個捕快要了火摺子點亮。
“這屋裡太黑了,你們先在門口等等,我進去看看腳印。”
謝玲瓏點點頭,便和大夥兒一塊等在外頭,李伯擦亮了火摺子,伸向地面,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火摺子的光並不是很亮,但也足以照亮小屋的地面了,隨着那光亮,謝玲瓏亦看到了地上灰塵中的凌亂腳印。
李伯是多年的老捕快了,經驗很豐富,只繞着屋子走了一圈,看過一遍便退了出來。
“怎麼樣,李伯?”
李伯回頭看了看公孫婆婆腳上的鞋,又看看謝玲瓏的鞋,點頭道:“屋子裡只有你們兩人的腳印,沒別人來過。”
謝玲瓏點點頭,只聽李伯又道:“也沒有別的痕跡,這老婆婆是獨居麼?若是獨居,那便是自盡無疑了。”
圍觀的百姓有好事的連忙接口:“不是獨居,她還有個侄子呢!”
李伯一皺眉:“那倒怪了,既然有家人,這屋裡怎麼會沒有他的腳印?那侄子人在哪裡?”
“就在這啊!”衆人說着,推推搡搡把那侄子推到了李伯面前。
李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只不屑的嗤笑了一聲。看來見多識廣的李伯必定一眼就看出了這個侄子不是什麼好東西,能把自己的大娘逼到上吊的份上,必然是個人渣,還糾結屋子裡有沒有他的腳印實在沒有必要,他要是好好照顧了公孫婆婆,也沒有今天的這件事了。
“來個人幫把手,一塊先把人放下來。”
李伯招呼一聲,他帶來的那個捕快,連帶圍觀百姓裡的一個漢子,一起走近屋裡,把公孫婆婆的屍體擡下來,放在了牀板上。
“我上去看看房樑。”李伯說着,猜了那破凳子,去看掛繩子的房樑。
這樣做的目的謝玲瓏懂得,倘若是自己上吊,因爲人體的本能反應,在上吊的過程中會不自覺地掙扎,那麼房樑上吊着繩子的地方就會扭動,塵土會因爲繩子的扭動而痕跡雜亂。倘若是把人掐死再抱上去的,那麼掛繩子的地方則只會有一道痕跡,很容易分辨。
不一會兒李伯便下來了,開口向謝玲瓏道:“看樣子是自己上吊的,你不是會驗屍麼?可以再自己看看。”
說心裡話,謝玲瓏不想再看公孫婆婆的屍體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眼淚。但作爲命案,她又是現場唯一的法醫,職業本能驅使她還是走到了牀前。
簡單一驗,屍體上的痕跡也證實了李伯所說的話,公孫婆婆的確是自己上吊的。
謝玲瓏呆呆地站在那裡,久久不能回神:“婆婆原來真的早就想好要走了……”
李伯上前來拍拍她的肩膀:“方纔你不是也說了,她唯一的兒子五年前就死了,這侄子又待她不好,想來她沒什麼念想,覺得活着沒意思吧。”
“可我本還打算給她治病啊……”謝玲瓏說着,終於忍不住,輕輕嗚咽起來。
“好姑娘,這事也怨不得你,別哭了啊。”李伯見狀於心不忍,便安慰起她來。
圍觀衆人見狀,也都唏噓起來,女人們忍不住跟着抹着眼淚,男人便恨恨地盯着那侄子,似乎責怪他害死了公孫婆婆。
謝玲瓏哭了一會兒,思緒迴轉,纔開始想到眼前的事該怎麼辦。想了想,她轉身對李伯道:
“李伯,公孫婆婆的侄子好賭成性,他肯定不會替婆婆打理後事的。我想出點銀子,由衙門找人來葬了婆婆,你看這樣行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