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到底爲什麼,只因爲李伯的一句話,她忽然就好像明白過來了似的,知道自己和美人王爺的差距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之前每每想起他,她總是滿心歡喜,而如今,才知道,似乎她真的是想的太多了,想的太過了。
美人王爺,好似懸崖上的一朵絕世獨立的花,以她目前的身份和狀況,只有仰望的資格,她本不該肖想要接近的。而他孤立在懸崖上,看到的是遠方的雲海和山巒,她那麼渺小,亦根本不會入他的眼吧?
他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可以解決她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的難題,可是這樣的幫助一旦多了,就很容易變作施捨,更何況她並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
這種被施捨的感覺,讓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這種可憐,把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又無限拉大。
美人王爺……唉。
許多婉轉不可說的心思,在謝玲瓏心裡滿滿沉澱成一聲嘆息。天色漸漸黑下來,逐漸褪下去的暮色掩蓋了她失魂落魄的神情。
“姑娘,你可回來了!”踏進小院的門,春桃就急匆匆地迎了上來,一把挽住了謝玲瓏。
謝玲瓏一個機靈,這才從方纔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忙掙脫了她。
“幹什麼,一臉着急?”
“奴婢等您好久了,快些梳妝吧,夫人那裡還等着您呢!”春桃說着,走到梳妝檯前,拉開凳子示意她坐下,又打開了妝鏡匣。
謝玲瓏心裡頓時生出了警惕:“三嬸等我?等我做什麼?”
春桃堆起笑:“您不知道麼?世子來了啊!老爺和夫人正在作陪,都在前廳等您呢!”
“世子?哪個世子?”謝玲瓏心裡一凜,皺起眉頭,“你說的難道是齊國公世子,常安之?!”
“哎呀,姑娘,你怎麼……”春桃訝然,看着謝玲瓏沉重的臉色,她又轉而笑道,“看來您和世子果然心心相印,換做別人,可不敢這樣直呼世子的名諱!”
謝玲瓏的心裡頓時炸了!
見鬼的“心心相印”吧!她要是和那種貨色能心心相印,也只能是默契的恨不得互相弄死對方罷了!
雖然沒有確切證據,可是她卻能肯定,這幾天倒黴的事接連發生,一定和常安之脫不了干係,若不是有美人王爺幫忙,她自己又沒什麼力量,一定輕輕鬆鬆就被常安之害死了!這種惡毒混蛋,也敢和她混爲一談?
這春桃,一顆心果然全都黑透了——謝玲瓏瞪了春桃一眼,心裡想了很多,但表面上卻什麼也沒說。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整治春桃了,常安之是一個可怕的威脅,她得先集中精力對付他才行。
上次她伶牙俐齒把他給說退了,又爲自己爭取了一段時間來緩衝,但怎麼會這麼快又找上門來了?是了,一定是這些天來她的所作所爲被他察覺了,他以爲自己是要逃。今天他來這裡,應該是還是要逼她做侍妾的。
可惜,他常安之雖然是堂堂齊國公世子,她謝玲瓏卻也根本沒打算正眼看他。想讓她低頭,做夢吧,除非她死了!
一想到此時此刻,謝三叔和謝三嬸很有可能正滿臉殷勤地討好常安之,謝玲瓏就頓時覺得一陣噁心,他們裡應外合,想法設法地
想坑害她,她卻偏偏不能順他們的意!
謝玲瓏冷了臉,腦袋飛速地轉着,想着眼前這件事的對策。
去找美人王爺幫忙?
雖然剛纔因爲胡思亂想情緒低落,但此刻有了困難,第一個想起的仍然是他。可是這時候天都黑了,她該到哪裡去找他?倘若他沒在衙門裡,其他人肯定對付不了常安之,那該怎麼辦?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她該怎麼逃出謝家?
以前面兩次常安之暗自破壞她事情的準確度,她可以肯定,常安之手下一定有厲害的角色,更何況,她自己這裡還有一個吃裡扒外的春桃,她一旦有所動作,春桃一定就會跑去報信,她要想從後面的狗洞裡出去,得想一個萬全之策才行。
謝玲瓏轉念一想,若是直接去迎戰,又會怎麼樣?
潛意識告訴她,常安之故意選擇天黑之後纔來,一定沒安好心,貿然前去,必定會吃虧。這條路必定是行不通的。
謝玲瓏緊皺眉頭思索着,一旁的春桃看她這副樣子,連忙笑着打岔:“姑娘莫急,世子對姑娘那樣好,一定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的,咱們梳妝好了再去,定會讓世子眼前一亮。”
一邊說着,一邊就動手來給謝玲瓏梳妝,謝玲瓏哪裡耐煩這個,心下着惱,一擺手把她的手打了下去:“別動!”
若不是此刻有大敵當前,謝玲瓏一定會立刻賞她一巴掌,再問問她肚子疼不疼,是不是想死——但此刻她沒有閒工夫教訓她,姑且暫時放過。
但春桃卻也被謝玲瓏這一打嚇得不輕,看了看謝玲瓏冷如冰霜的臉,猶豫道:“姑娘……姑娘別生氣啊,姑娘的手這麼冰,且先喝口熱茶再說吧。”
說着就朝外面招呼冬梅倒茶,冬梅應聲,很快端着熱茶走了進來,送到謝玲瓏手邊。
“姑娘喝茶。”
謝玲瓏在妝鏡臺前坐下,看了看自己因爲緊張而略顯蒼白的臉,沉吟了一會兒,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待會兒我叫你們。”
再傻的人也能看得出來她並不高興了,春桃和冬梅互望一眼,不敢再說什麼,識趣地退下了。
常安之到底爲了什麼目的,不擇手段一定要毀了她?謝玲瓏想到此處,只覺得不寒而慄。手邊茶水的熱氣慢慢傳來,她不自覺端起茶杯,將茶水慢慢啜進嘴裡。
思來想去,謝玲瓏意識到自己勢單力薄的現狀,倘若真的去見常安之,他們合起夥來直接把她塞進轎子裡擡進齊國公府,那她連哭的機會都沒了。
還是走爲上策吧。
但出去了之後去哪裡呢?
謝玲瓏想起了李伯送來的地契——也許自己可以先去公孫婆婆的宅子躲一陣子,躲過了這一夜再說。至於常安之嘛,今天晚上先使個調虎離山之計再說吧。
“春桃,進來!”謝玲瓏高聲喚了一聲,春桃在外面聽見,連忙推門進屋。
“姑娘,可是準備好了?”
謝玲瓏指了指自己素面朝天的臉:“你看我是準備好了麼?”
春桃以爲謝玲瓏想通了,頓時一喜:“那奴婢趕緊給姑娘梳妝吧。”
謝玲瓏卻擺擺手:“不用你動手了,讓冬梅進來
伺候。你到前廳去告訴三叔,就說我請世子到我這裡來吃晚飯。”
“啊?”春桃一愣,驚得張大了嘴。
謝玲瓏瞥她一眼,但看她如此情形,就知道謝三嬸的陰謀其實她都知曉,對於常安之要謝玲瓏去做侍妾的事她也很清楚,但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副希望她和常安之花好月圓的樣子來,惡毒之心,真真讓人噁心。
“怎麼了?還不快去?”
謝玲瓏又催促了一遍,春桃這纔回過神來:“是,是,奴婢這就去,世子聽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着丟下東西,小跑着去了。
春桃走後,謝玲瓏把茶壺裡的水倒掉,又把下午剛剛做好的一包藥混進了茶壺的茶葉裡,再叫冬梅進來吩咐道:“這茶不錯,倒了可惜,待會兒世子來了,你就直接往這茶壺裡添滿水端進來就行了。”
“奴婢知道了。”
“我要自己好好打扮打扮,世子來了,就讓他在外面先喝茶等一會兒。一定要等我梳妝好了出去見他,不要讓他進來見我,倘若他看見我沒梳妝好的樣子,定會不高興的,記住了嗎?”
“奴婢記住了,姑娘。”冬梅雖然對謝玲瓏的安排有所疑惑,但是她人很老實,不愛亂想,主子怎麼吩咐她就怎麼做。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冬梅應聲而退,謝玲瓏立刻走到牀前,把被子鋪開,又往裡面放了些枕頭和衣服,裝作有人睡在裡面的樣子,接着手腳利索地收拾了一個包袱,把銀兩首飾什麼的往裡一裝,準備開溜。
那茶壺裡所下的藥是她家祖傳的麻醉散,喝下之後立刻就倒,一覺到天明。她的屋子本來只有一間,但謝三叔爲了討好她,送來了一架屏風,把外面的桌子和裡面的牀隔了開來,所以謝玲瓏會讓常安之做在外面喝茶,自己假裝在裡面梳妝。
等他等的不耐煩了,要進來查看的時候,他的藥效也該發作了,而謝家的這些人,個個心懷不軌,知道常安之來了自己房裡,又半晌沒有動靜,一定以爲常安之的詭計得逞,所以是不會有人進來查看的,運氣好的話,憑藉這個法子,謝玲瓏應該能順利躲過今晚。
等明天早晨天一亮,她就到衙門去找美人王爺,相信美人王爺是不會看着她被拖入火坑而不管的。
打定了主意,謝玲瓏便躡手躡腳地打開門走了出去,悄無聲息地穿過院子,直奔後院的狗洞而去。
天色昏黑,什麼都看不清,好在謝玲瓏也算是熟門熟路,順利地來到了狗洞子前。
摸摸索索地打開了狗洞前的那幾塊磚頭,謝玲瓏望着漆黑的夜色忍不住嘆息——謝玲瓏啊謝玲瓏,沒想到短短几天,居然要第三次鑽狗洞了,做人可算是失敗到極點了!不過如今形勢緊迫,權宜之計,也只能如此了,將來以後有了機會,她一定第一個把這堵牆給拆了!
圍牆外面是一道小巷,天上無星又無月,只有巷口有旁邊人家的燈光微微照亮,從狗洞子裡爬出來之後,謝玲瓏一路小跑,奔着巷口的燈光而去。眼看就要到了巷口了,謝玲瓏不禁加快了腳步,可誰知她的雙腿卻忽然一軟,緊跟着呼吸一滯,“撲通”一聲就跌倒在了地上。
這是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