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的很快,四涼四熱,四葷四素,兩盅湯,很快擺滿了大圓桌。望着一桌子豐盛美食,謝玲瓏一面吞口水,一面暗自琢磨,這麼多菜,他們三個吃兩頓都吃不完,不知道能不能打包。
但轉念一想,若是打包,一定會被美人王爺恥笑,還是算了吧。
但這些菜要是不吃完,還是太浪費了啊。
她在這邊默默腹誹,那邊蕭今來已經拿起了筷子。
“別愣了,吃吧。”
謝玲瓏頓時心下一鬆,正要拿起筷子,卻看了看旁邊的千山。心下頓時糾結起來。
此吃此刻,她的身份是蕭今來的下屬,那就是和千山平級的,她又不是客人,哪裡能讓千山站在一旁伺候她吃飯的道理?
這麼想着,她就想站起來,讓千山一起來吃,但蕭今來似乎已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道:“他待會兒再吃。”
規矩謝玲瓏是懂的,蕭今來是主,千山是奴,他本是不可能和蕭今來同桌吃飯的,於是她的身份在這裡就更加尷尬了。
幸好千山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忙安慰她道:“姑娘你大病初癒,早晨又沒吃東西,你先吃就行了。”
這麼一說,謝玲瓏實在無法再推辭,只好坐下重新拿起了筷子,和蕭今來一起開動了。
儘管肚子已經餓得要爆炸,但她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十分淑女地吃着,一來從小家教如此,二來,在美人王爺面前,一定不能失禮才行啊。可是這麼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也實在是太遭罪了,肚子裡飢餓的感覺火燒一般灼燒着她,她恨不得一口氣把桌上的菜全吞下去才痛快。
就在她十分優雅地一點點往嘴裡放的時候,蕭今來忽然停下筷子,慢悠悠道:“你不餓?”
謝玲瓏一愣:“我餓啊。”
剛纔答應了他不對他說謊話,此時謝玲瓏只能老老實實回答,可是這已經是在飯桌上了,人家正吃着飯呢,美人王爺你這麼問真的好嗎?難道是不許她繼續再吃了的意思嗎?
“餓你還不快些吃。”蕭今來瞥她一眼,“這麼吃,怕沒吃飽就餓暈了。”
“啊?……哦,那好吧。”謝玲瓏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刻變了畫風,再也不顧什麼形象,風捲殘雲般吃了起來。反正有了王爺的旨意,她還怕什麼,先填飽肚子再說啦!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顧不上看蕭今來的表情,但他眼裡那些笑意,卻全都被在旁暗自窺探的千山看了滿眼。
一刻鐘之後,謝玲瓏終於吃飽了,但看着大半桌還沒怎麼動的菜,她心裡頓覺不捨,怎奈實在吃不下了,只好倖幸放下了筷子。
“我也吃飽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是,王爺!”吃飽了之後,謝玲瓏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比之前美麗了,於是立刻屁顛屁顛站起來,推着蕭今來到院子裡去。千山目送兩個人出去,這纔在桌旁坐下,開始慰勞自己餓了一上午的肚子。
“這梅花真美啊。”吃飽了飯,謝玲瓏也更有心思欣賞美景了,瞧着那一樹白梅嘖嘖讚歎道。
蕭今來隨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陣風吹來,白如霜雪的花瓣紛紛飄落,簌簌鋪落一地。這一樹梅花,確實擔得起門口那“疏影”二字,這間小
院也着實清幽雅緻,甚得人心。
“這裡有客房。”他忽然道。
謝玲瓏一愣:“意思是,可以留宿?”
“嗯。”
看着枝椏舒展的白梅,謝玲瓏忍不住讚道:“這環境這麼清幽,要是能住在這裡,那可就太美了!”
“你喜歡這裡?”
謝玲瓏猛點頭。
蕭今來卻輕哼一聲,揶揄道:“可惜,你沒錢,住不起。”
“王爺你……”謝玲瓏氣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皺起鼻子,恨恨地哼了一聲。
蕭今來卻彷彿在逗弄她的過程中找到了樂趣,眼裡盈滿了笑意。
過了一會兒,他似是跟謝玲瓏說話,又似是自言自語,低低道:“本王的王府,比這裡還要美。”
說着,還看了她一眼。
“哦。”謝玲瓏應聲,心下暗歎,你家王府再美,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給我住。左右我是個平民丫頭,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能跟着你偶爾吃香喝辣,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想到吃香喝辣,她又忍不住爲屋裡那一桌子菜而惋惜起來,這麼想着,便不由自主朝屋子看去,同時抽了抽鼻子。
誰料蕭今來卻立時道:“千山會把那些吃完的。”
“啊?”謝玲瓏一愣,差點脫口而出,問他爲什麼知道自己心裡想什麼了。
“你以爲,就憑我們兩個,我會要那麼多菜麼?”
謝玲瓏吐吐舌頭——原來千山是大胃王,那些菜竟大部分是給他要的,不得不說,蕭今來對自己的屬下可真是好!
“王爺愛惜屬下,是屬下的福分……”謝玲瓏不知道怎麼接話,就開始拍馬屁。
“是麼?”蕭今來轉頭瞧她,“你做了我的屬下,我也會愛惜你的。”
“那多謝王爺了!”見他目光鄭重,謝玲瓏不疑有他,連忙道謝。卻不知蕭今來掩藏在那篤定目光之中的,還有許多別的,不爲人知的情緒。
“只是……不知道,我此刻算不算就算是衙門的仵作了?”
“本王說算就算。”
衙門裡不招女仵作,不是你說的麼?謝玲瓏默默吐槽。但心裡卻還是很開心的。
“那麼,我有俸祿嗎?”她繼續小心翼翼試探着問。
蕭今來扯扯嘴角:“那要看你做的怎麼樣了。”
謝玲瓏連忙起誓:“我一定會盡全力做好這份工作的!”
“那就好。”蕭今來指指梅花樹下的椅子,“坐下,我和你講講案情。”
“好!”謝玲瓏聽話地坐在了他的對面,望着他俊美的容顏,仔細聽了起來。
原來今天驗屍那死者的身份,蕭今來已經派手下調查清楚了,這倒也不是因爲他們幹活多麼快,而是因爲,這具屍體發現的地方,就在死者家的房後。
死者名叫馮傑,今年四十二歲,家住城郊,據蕭今來說,馮傑的住所,距離前面已死的江媽媽家不遠,因此他纔有了“這三件案子是有關係的”這種想法。
馮傑是個鰥夫,早年間娶過一房妻子,但很快得病死了,也沒有留下兒女,後來他迷上了喝酒賭錢,本來就不多的家產被他敗的一乾二淨,也沒有人願意
把女兒嫁給他,於是就這麼一直過了這麼多年。
馮傑還有一個弟弟,也是死了老婆,獨自帶着女兒過活,馮傑沒錢的時候,就去弟弟家蹭吃蹭喝,那弟弟心善,就乾脆把他留在了自己家一起過日子。沒多久,弟弟病死,臨死前把家裡的房子銀錢,連同自己唯一的女兒託付給馮傑,於是馮傑用弟弟死前留下的銀錢開了家小小的店鋪,拉扯着侄女長大。
但是他喝酒賭錢的惡習並沒有改掉,小店鋪平日都是侄女馮小葵自己一個人照管,他對生意不聞不問,仍舊出去鬼混,家裡的錢財也已被他敗的差不多了。好在馮小葵是個能幹的姑娘,一力支撐着鋪子,這才讓他日日有銀錢出去鬼混,但今年過完年後,正月十八那天,馮小葵突然在家懸樑自盡,馮傑消沉了一段日子,終日借酒澆愁,沒想到一個多月之後,他自己也死於非命。
聽了這個故事,謝玲瓏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姓馮的一家人實在是太慘了,接二連三地死去,如今乾脆一個人都沒剩下。
第二個感覺是,那個侄女馮小葵,爲何好端端地忽然就自殺了,她的死,是不是和馮傑的死有所關聯?
於是謝玲瓏就問出了這個問題,蕭今來點頭道:“我派人去查了,鄰里中都說,馮小葵是殉情。”
“殉情?殉誰的情?”
“附近一家富戶的兒子,姜仁。”
“那是怎麼回事?”
“姜仁的父親姜勁鬆以做生意發家,家財萬貫,在當地小有名氣,但唯一的獨子姜仁卻體弱多病,大夫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半年前姜仁病情加重,其父姜勁鬆就想替他娶妻沖喜,媒婆介紹了馮小葵,從中牽線搭橋,但馮傑覺得姜仁活不長,不肯答應這門親事,誰知馮小葵卻早與姜仁相識,彼此傾心,私定了終身。婚事被阻之後,兩人心中鬱郁,姜仁很快病死,馮小葵就上吊殉情了。”
蕭今來簡略地講完,謝玲瓏愣了半晌,沉吟道:“聽起來,這個馮傑倒是好心,只不過辦了壞事。既然如此,就該從別處着手,查查他有沒有什麼別的仇家。”
“我已命人去查了。”
“那我們快回府衙去等吧!”
“在這裡等就行了。你且安心坐着。”
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千山已吃完了飯,接着便有重霄樓的奴僕過來收拾了東西,又給二人端上清茶。
然後果然如蕭今來所料,他們一杯茶沒喝完,便有捕快找到這裡,來報告新查到的消息。
“回稟王爺,死者馮傑的仇家查到了,一共四人,但這四人都沒有時間殺人……”捕快把查到的事情一一道來,蕭今來一面聽,一面皺起了眉心。
謝玲瓏也皺着眉,儘管破案不是她的專長,但分析案情的本事她也有,這些情況一聽之下就可以斷定,殺馮傑的人並非這四人其中的任意一個。
還會有誰要殺這個馮傑呢?
看他那樣的死狀,兇手明顯是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不然不會如此折磨他。
“這個馮傑家裡查過了麼?銀錢有沒有丟失?”謝玲瓏忽然開口問道。
捕快回答:“發現屍體之後就去查了,銀錢沒丟。有二百兩銀子放在他的枕頭下面,紋絲未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