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家都愛說‘願君莫來’,不盼着生意好,咱們以後有的是時間,細水長流嘛。”
白露這才露出笑容:“姑娘果然比別人的心都寬多了。”
謝玲瓏笑道:“我怎麼聽不出來,你這話到底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三人便都一起笑了。但白露很快又皺眉道:“不過,我今日聽說了一件事,說出來恐怕姑娘你不高興。”
謝玲瓏此刻正在歡喜頭上,便道:“你放心說,我不會不高興的。”
“那我可說了啊。”白露面露不悅,“我聽旁人說,昨日那個案子,那個狗屁府尹竟然判了那讀書人有罪!”
“什麼?!”謝玲瓏一聽,急的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王爺都來了,他竟然還敢這樣!”
白露道:“王爺是去救姑娘你的,又不是去管案子的,姑娘臨走時也什麼都沒說,這才……”
謝玲瓏頓覺懊悔,早知道是這樣,昨天說什麼也該看着案子了結再走就對了。
“那讀書人怎麼樣了?”
“聽說是被打了板子!”
“壞了壞了,他一瞧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再一被打板子還了得?!真是氣死我了,這是什麼見鬼的府尹!氣死我了!”
謝玲瓏此刻恨不得徑直衝到府衙去把那個神經病一樣的府尹給揍一頓,但可惜她沒有那個本事。她也沒有那個權力,她說到底,只不過是唐王殿下身邊的一個丫鬟罷了,府尹昨日那般害怕,其實是害怕美人王爺,又不是害怕她。
白露也是十分生氣,她想了想,忽然道:“這種狗官,王爺就應該辦了他,居然還讓他繼續當府尹?他到底是怎麼做到府尹這個位置上的?”
蒹葭一直沒說話,此刻她忽然接口道:“官員任命是由吏部負責的,即便是咱們家王爺,也沒有立時就罷免官員的權利。況且王爺如何會到府衙做捕頭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時時刻刻都盯着他,他是不會插手府尹的事的。”
白露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泄氣,就沒再說什麼了。
但一旁的謝玲瓏卻來了興致,因爲只有她不知道美人王爺到底是因爲什麼來做一個小小捕頭的。
“快,蒹葭你快跟我說說。”
蒹葭這才頓覺自己說漏了嘴,但謝玲瓏極力央求,她也沒有辦法,只好簡略地說了。
原來,當今小皇帝對美人王爺十分器重,想把刑部的一個重要職位安排給他,但是朝中有一羣心懷叵測的老臣極力阻攔,說美人王爺沒有辦案經驗,無法勝任,美人王爺一怒,便自請來順天府府衙做捕頭,意思是要從底層做起,辦一些漂亮的案子給那些老頑固們瞧瞧。
“原來竟是如此。”謝玲瓏聽罷,竟有些愣了。
一直以來,她覺得美人
王爺高高在上,因爲王爺的身份,他做什麼事都一定順風順水,不會有什麼困難,卻沒想到,他竟然也有被人制住的時候。
朝堂上的事,她還是想的太少了,那其中波譎雲詭,到底都是她不曾明白過的。
“王爺此刻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捕快做好,別的都不應該管。”蒹葭道。
白露點點頭,接着感嘆:“那就只能任由這個狗屁府尹繼續禍害百姓了。”
而謝玲瓏的心裡此刻卻清明瞭起來,她這一刻才清楚地認識到,她似乎真的是給美人王爺惹麻煩了,他的政敵倘若知道他直闖大堂只爲了救一個丫鬟,不知道會怎麼拿這件事說事兒。
她頓時懊悔了起來。早知如此,她做事一定會慎重了,唉,如今只有好好幹仵作來幫助美人王爺了。
※※※
醫館開張第三天的時候,才迎來了第一個病人。
因爲是第一位病人,謝玲瓏沒有收他的診費,而且還十分仔細地替他瞧了病。因醫館裡並沒有藥材,謝玲瓏診脈之後開了方子,囑咐病人到附近的藥房去抓藥自己煎藥吃,讓人欣慰的是,那人按照謝玲瓏說的去做,兩服藥之後就全好了。
因爲沒花錢,那人覺得十分感激,就親自上門來謝,順帶還在周圍一帶替謝玲瓏宣傳了一下,醫館的名聲漸漸就打了出去。
之後的半個月裡,來醫館瞧病的人漸漸多了,雖然謝玲瓏開館的時辰跟別人不一樣,但她醫術高,態度好,收費還低,大家也都十分能理解,並盡力配合她的時間。更因爲有人知道了她是唐王殿下的貼身丫鬟,讓周圍的鄉里鄉親更對她多了一分信任,醫女謝玲瓏的名聲越來越響了。
但風平浪靜的日子總是不會太長久,沒多久,就有不速之客上門了。
這天中午下了工來開門,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來複診的婦人,那婦人來過好多次,跟謝玲瓏也算熟了,見了她便徑直道:
“謝家姑娘,方纔有個貴婦人等在門口,說是你家親戚。”
親戚?她唯一的親戚就是謝三叔一家,然而她並不想見他們,她恨不得他們永遠不要上門纔好。然而聽婦人接着說下去,這位所謂的貴婦親戚,那姿態,那語氣,顯然必是謝三嬸無疑。
她來幹什麼?
一同來的白露也有此一問:“姑娘,該不會是你名氣大了,傳到她耳朵裡去了吧?”
謝玲瓏點點頭:“有這個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謝秋玉嫁過去之後的日子太過美好,導致謝三嬸日子過得太平淡無趣,這纔想起來她的醫館找找存在感?
“自從搬出來,還真是好久不見了,不知道,我那個好堂妹,過得如何了?”謝玲瓏自語道。
“聽說她挺受寵的,常安之出門都帶着她。”白露道。
謝玲瓏想想也應該如此,一來兩人是新婚燕爾,謝秋玉還懷着他的孩子,一對狗男女終於走到了一起,自然要粘些時日的。另外更重要的是,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的,
除非謝秋玉犯了什麼重大過錯,否則常安之在人前總是要裝裝樣子的。
看來,想必春桃也被謝三嬸徹底收拾了,她這才閒得無聊,來謝玲瓏的醫館溜達了一圈。可惜她不知道謝玲瓏的開館時辰,白等了大半天,想必會氣壞的吧。
“姑娘,在想什麼呢?”白露見她開了門半晌不進去,不由問道。
謝玲瓏輕嘆一聲:“我在想,應該用不了多久,咱們的麻煩就會來了。”
事實證明,謝玲瓏果然料事如神,兩天之後,意料之外的麻煩就出現了。
這天午後下了工,蒹葭和白露照例陪謝玲瓏一起來開館,誰知還沒走到門口,便見街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白露見狀立刻擋在謝玲瓏身前:
“姑娘小心些!”
謝玲瓏搖搖頭:“事情到了眼前,小心也不管用了,咱們去看看吧。”
說罷,便帶着兩人從人羣中擠進去,還沒到門口,就先聽到一個大男人扯着嗓子的哭號聲。
“表弟啊,你死的好慘啊!你說你無父無母,又沒娶妻生子,連個給你送葬的人都沒有啊,你好慘啊……”
“表弟你醒醒啊,要知道這藥有毒,咱們怎麼會在這裡看病啊,喪盡天良啊……”
衆人圍住的中心地帶,也就是謝玲瓏的醫館門前,一個看來似乎是被毒死的人擺在那裡,另外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蹲在屍體旁邊大聲哭喊,從他的話裡斷斷續續能聽得出來,他是死了的人的表哥,死去的人光棍一個,只好由表哥擡着來討說法。
那表哥一邊哭還一邊悲憤地拍打着地板,看起來倒真是挺慘的,一旁圍觀的人羣裡,已經有心軟的婦人悄悄抹着眼淚,更多的人則是指指點點,言語之中已經認定就是謝玲瓏開的藥房有問題,死者按照藥方抓藥吃了之後被毒死了。
“你瞧瞧,那人的臉色那麼黑,看樣子真是毒死的咯……”
“可不是嗎,他什麼也沒吃,就吃了他開的藥,不是藥有毒是什麼?阿彌陀佛,我家親戚也剛在這裡看過病呢,我得趕緊告訴他別吃這藥!”
“哎,這話可不能亂說啊,說不定是藥材有問題呢?”
“怎麼會呢,咱們街坊多少年都是在那家藥鋪抓藥,從來也沒出過事,定是方子的問題!”
“對對,說的也是……”
謝玲瓏就在這閒言碎語聲中走上前去,走到了那哭喊的男人身邊,那男人見狀立時站起身,伸手就要往謝玲瓏身上抓來。
“你就是那個醫女?你還我表弟命來!”
白露反應極快,一個箭步擋在了謝玲瓏身前,猛地打掉那男人的手:“瞎了你的眼,我們姑娘是你可以隨便動手動腳的嗎!”
“我管你姑娘不姑娘的,醫死了人,我打死你都不爲過!”那男人說着,又猛地撲了上來,他卻不知白露是有功夫在身的,只見白露忽然伸手,只輕輕一招連消帶打,便立刻推的那男人一個趔趄,“撲通”一聲,頓時摔了個狗啃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