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說這藥那賤人會吃嗎?”丫鬟蘭兒是謝秋玉從謝家帶來的,進了齊國公府,私下裡仍然喚她姑娘。也正是因爲心腹,謝秋玉對她深信不疑,什麼秘密的事都交給她去做,此刻謝秋玉便讓蘭兒熬好了那服藥,端去給常安之的小妾寶雲喝。
寶雲本就是齊國公府的家生奴婢,因爲貼身伺候常安之,早早就被常安之糟蹋了,後因爲忽然發現懷了身孕,這才收進房裡,做了個姨娘。謝秋玉進府之前並不知道還有這麼個人,等寶雲挺着大肚子來給她請安,這才知曉,頓時把她氣了個夠嗆。
本來按理說,謝秋玉一個主母,不該也沒必要跟一個姨娘置氣的,但常安之三天兩頭不見人,她和寶雲又低頭不見擡頭見,哪能不礙眼。
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謝秋玉就看寶雲越發的不順眼,開始琢磨着不能讓她順順利利生下這個孩子。齊國公夫人是個厚道人,雖然身份不同,但兩人同時都懷着身孕,她待兩人都十分不錯,倘若這孩子生下來,她想必也會一視同仁,這謝秋玉怎麼能答應?
她好不容易爬上世子妃的高位,自家兒子將來也一定是世子,怎能跟那賤人生的賤種一樣?這絕對不行!
是的,她自己覺得肚子裡懷的這個一定是兒子,而寶雲肚子裡的那個必須死,因此她就想到了謝玲瓏,正好謝玲瓏到齊國公府來治病,給了她這個機會。
“她怎麼會懷疑我?”謝秋玉陰測測笑道,“我平日對她那麼好,憑她那個腦子,自然是想不到這一出的。”
不得不說,自從進了國公府,謝秋玉也算是長了心眼,知道自己要對付寶雲,因此平日對寶雲百般的好,讓全府上上下下都說不出一句閒話來,寶雲也是個單純的姑娘,日子久了,也以爲謝秋玉是個好的,早已對她放下了戒備。
蘭兒笑道:“那我這就把藥端去!”
謝秋玉點頭:“到了那,你就說,這藥是我堂姐來給我開的保胎藥,我順便就給她也煎了一碗,她聽了定不會懷疑的。”
“是!”
寶雲住在一個偏僻的小院裡,身邊只有一個老嬤嬤和一個小丫頭服侍,近來月份大了,行動越發不便,白日裡她不愛出去,便一直呆在小院裡,黃昏一落下來,她就覺得乏,便讓小丫頭收拾收拾,要躺牀上去睡。
老嬤嬤道:“身子要多活動活動,將來纔有力氣生!”
寶雲正猶豫間,蘭兒打簾子進來了,寶雲一見是她,連忙起身相迎。
“寶姨娘可別跟我客氣,我一個丫頭,怎麼能讓您迎我?”蘭兒嘴甜如蜜,忙把寶雲扶到座上,自己把食盒放在桌上。
“今日我們主子的堂姐來了,就是跟着唐王殿下,又開着醫館的那個,她啊,醫術可是好得很,這幾日還在爲咱們老爺治病呢!她今日特意過來,替我們世子妃開了一副保胎的方子,這不,主子便叫我煎了兩碗藥,送一碗來給寶姨娘。”
“哎呀,這怎麼敢當,世子妃對我實在是太
好了!”寶雲接過了東西,吩咐小丫鬟去拿了一小塊銀子給蘭兒打賞,“煩你回去稟告世子妃,我明日一定親自道謝。”
蘭兒笑着應下來,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臨走之前,她還深深看了一眼那晚保胎藥,勸寶雲趕快喝,不然就涼了。寶雲連忙答應,送走了蘭兒,就坐下來準備喝。但誰知碗纔剛剛端到嘴邊,忽聽得外面老嬤嬤一聲喚:
“哎呀,世子爺來了!”
簾子一掀,常安之着一身寶藍色常服,手裡捏着一隻小小錦盒,閒步走進門來。他兩道飛眉斜斜入鬢,莫名帶了三分邪氣,臉頰泛紅,吐氣微醺,顯然是剛剛喝了酒。
寶雲連忙丟下藥碗起身相迎:“天色這麼晚了,世子爺怎麼一個人過來,那些奴才們一個個都這麼不仔細!”
常安之難得帶笑,坐下來,將錦盒遞給她:“我要來看你,自然不要他們跟着。”
寶雲一愣,頓時臉頰緋紅,她自小跟着他,只知道他從來乖戾,像這般柔情蜜語的時候,簡直絕無僅有。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怔在那裡。
“快打開看看。”
寶雲這纔回過神來,拿起他拿來的那錦盒打開一瞧,原來裡面是一對圓潤好看的珍珠耳墜,那珍珠又圓又亮,是寶雲從未見過的上等貨色,一打開來,她的目光就立刻被吸引住了,臉頰也頓時因爲高興而泛起了紅暈。
“來我替你帶上。”常安之取出那對耳墜,不由分說,攬過寶雲的臉貼在自己身上,就要替她帶。
別說寶雲懷孕這麼久,從未得到過常安之的特殊關照,就連從小到大這麼多年,她也未曾被他如此這般相待,她簡直傻掉了。她就呆呆地隨他擺弄,在他熾熱的手掌撫摸下,帶上了那對耳墜。
“好……好看麼?”她垂首低聲問。
“好看,你帶什麼不好看?”常安之湊過來,在她耳邊呵氣。
寶雲頓時渾身戰慄起來。
常安之邪邪一笑,又拉過了她的手來,那老嬤嬤和小丫頭見這架勢,早就悄悄退出了門去,只留他們二人在屋裡,常安之就這麼拉着寶雲的手,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舊時的事,說的寶雲忍不住雙眼含淚,理智也已飄散到九霄雲外,只覺得眼前這人堪可從此與自己並肩攜手,共度一生。
誰知正在她感動之時,常安之忽然看向那桌子,話鋒一轉:“那是什麼?”
寶雲回過神來:“那是世子妃送與我的保胎藥,說是她的堂姐送來的藥方,聽聞那謝家大姑娘還替國公爺治病來着。”
常安之雙眼微微眯了一下:“不錯,她是來替父親治病了,據說她醫術超羣,很是厲害。”
“能夠治得好國公爺的病就謝天謝地了。”
“她既然送來了保胎藥,也算有心,你便喝罷。”常安之淡淡道,但隨即又補了一句,“不過,說了這麼一會兒話,藥早就涼了吧,我拿去與你熱一熱。”
說着,站起身來,就把那碗藥拿在了手裡。寶雲連忙道:“這可怎麼使得
,待會兒我叫嬤嬤去便是了!”
常安之卻不依,躲過了她伸來的手,笑道:“你的事須仔細些,我親自替你熱又怎的?你且好好地坐在這裡,莫要亂動,小心動了胎氣。”
這一晚發生的事太過出乎意料,寶雲早就懵了,他這麼一說,她便也就聽話地坐回了原處,呆呆看他將那碗保胎藥端了出去。掐指算算,腹中這孩子也有七個月了,這時節正是要仔細的時候,還是聽他的話,小心別動了胎氣吧。
寶雲目送常安之出門去,嘴角含笑,坐了下來,一雙手忍不住撫上了肚子,悄聲道:“孩子,你看你爹爹對娘多好。”
常安之端着那碗藥徑直出了小院的門,不遠處隨身的小廝還打着燈籠在等着他,見他出來,小廝連忙上前,接過了藥碗,兩人什麼話也沒說,一前一後往常安之的寢房走去。常安之進了屋子,小廝並沒跟進去,而是端着那碗藥來到一處僻靜的花叢邊,“嘩啦”一聲倒了下去。
大約一刻鐘之後,小廝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敲開了寶雲的門:“世子爺太累,熱好藥就睡下了,命小的送來。世子爺還說,請寶姨娘喝了藥安睡,明日再去世子妃那裡相謝不遲。”
寶雲忙道:“世子爺喝了酒,是該早些歇息,你回去看着他些。”
小廝答應了,告辭離開,寶雲遣走了嬤嬤和丫鬟,喝了藥自回牀上安睡。
但她卻沒想到,這一夜,她是註定不能夠安睡的。
半個時辰之後,安靜的齊國公府內突然響起一聲驚恐的尖叫:“不好啦,寶姨娘小產啦!”
※※※
謝玲瓏一夜好睡,早晨吃完飯伺候了蕭今來離開,她就開始整理他的書房,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書房每晚都會變得很亂,以至於她往往收拾書房就能收拾一整個上午,也就顧不得幹別的了。
也怪了,美人王爺看起來是很乾淨利落的一個人啊,怎麼會忽然把自己的一切搞的這麼亂?從前都是誰收拾的?要不就是,他最近遇到了什麼事,心煩意亂?
謝玲瓏越收拾越是懷疑,忍不住把蕭今來書桌上的東西都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檢查完了發覺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只不過是平常的書籍和字紙罷了,謝玲瓏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繼續默默是收拾。
誰知就在她剛把那些書整理好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蒹葭的聲音:“姑娘,齊國公世子妃來了。”
蒹葭向來處變不驚,說話總是慢條斯理,今天也不例外,但謝玲瓏心裡卻是一驚。因爲昨天謝秋玉剛剛問自己要了墮胎藥,而自己給的是保胎藥,難不成是出了變故了?但也不可能啊,她明明囑咐了她,那所謂的“墮胎藥”起效很慢,不易察覺,謝秋玉應該不會只給那小妾吃一次就心急了吧?
顧不得多想,謝玲瓏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走了出去,誰知還沒走出幾步,就看到謝秋玉帶着好幾個人,氣勢洶洶地從迴廊那邊衝了過來。
“謝玲瓏,你這個毒婦!你給我說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