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這就是死者杭爲正了,看他的衣着,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清官。
謝玲瓏先陪同蕭今來勘察了現場,然後蹲下身來簡單檢查了一下死者,然後站起身道:
“死者杭爲正,年四十五至五十五之間,死亡時間,六月初八夜子時前後,死亡原因,被利器刺傷心臟,失血過多而死。”
謝玲瓏話音落下,大理寺卿接着道:“看現場的樣子,定是被他人破門而入殺害無疑,杭大人爲人清廉,兇手不是爲財而來,需趕快調查與杭大人有仇的人才行。”
謝玲瓏悄悄撇了撇嘴——美人王爺早就想到了,而且已經去查了好麼。
大理寺卿一聲令下,手下的人立刻去辦了,但蕭今來卻看也沒看他,只對謝玲瓏道:“你如何看?”
謝玲瓏笑笑:“王爺看出我有不同想法了?”
蕭今來亦帶了笑意:“都寫在你眼睛裡。”
謝玲瓏吐吐舌頭:“好吧,我告訴你,杭爲正他很可能不是別人殺死的。”
“嗯?”
這話一出,那邊大理寺卿自然也聽到了,當即就衝了過來:“你說什麼?!不是別人殺的,難道是自己殺了自己?!”
謝玲瓏認真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大人您理解能力很強。”
大理寺卿氣的翹鬍子:“這怎麼可能,你可別仗着有王爺撐腰就胡說八道!你看看,這門窗,這桌椅,這明明是有人破門而入的樣子!而且,杭大人唯一的女兒也證實了,昨夜確實聽到杭大人的臥室有巨大響動!”
“哦?女兒?”謝玲瓏不禁蹙起了眉頭。
方纔進門的時候她還在想,杭大人這麼清廉,應該是沒有什麼奴僕的,但爲什麼家人也不見,此刻聽大理寺卿一說才知道,原來杭大人根本沒有什麼親眷,他妻子早逝,唯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兒,和他相依爲命。
“去帶來問問。”蕭今來開口道。
大理寺卿立刻派人去了,不多時,那嚇得臉色蒼白的小女孩被帶了進來,還沒等人進門,謝玲瓏先一步跨過去,拉了那女孩兒的手:
“我們出去問吧!”
說着,也不管其他人,自顧自地把女孩兒拉了出去。
蕭今來回頭看了看地上血腥的屍體,微微一嘆,命令千山跟上。
小女孩的名字叫杭娟,今年十一歲,許是營養不良,杭娟長得很是瘦弱,加上驚嚇悲痛,此刻看上去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一般。
雖然這小女孩很可憐,但該問的事還是得問,不然怎麼能夠得知杭爲正死亡的真相。
謝玲瓏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看着小女孩,緩緩道:“別怕,姐姐會保護你的,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都告訴姐姐好嗎?”
小女孩留着眼淚,謝玲瓏擦了又擦,哄了許久,這纔不哭了,看着謝玲瓏點了點頭。來勘察案子的全都是男子,沒有人可以撫慰她,謝玲瓏便忍不住抓了她的手,攬入懷中,再次好生安慰了幾句,才問起案情。
原來,杭爲正平日到府衙去,她就在家裡跟着唯一的嬤嬤過活,出事的這天,嬤嬤正好有事
請假回了趟家裡,杭娟夜裡一個人翻來覆去睡不着,誰知道三更十分,就聽到了父親房裡巨大的響動,再跑去看時,父親人已經倒在血泊上了,而身旁,也已經寫上了那四個血字。
“你聽到動靜,大概是什麼時候?”
杭娟想了想:“三更。”
“確定嗎?”
“確定……那時剛剛有打更的走過。”
“你父親房裡,除了碰撞打鬥聲,還有別的聲音嗎?比如,叫喊聲?”
杭娟想了想,搖了搖頭。
“沒有聽到你父親的呼救聲?”
“沒有。”
“從你聽到聲音,到你去房裡看父親,中間隔了多久。”
“每隔多久……”杭娟又想了一會兒,重又哭了出來,“我坐起來,又聽了幾息,就披上衣服跑去了。”
謝玲瓏皺起眉頭:“這麼說,時間很短了。”
大理寺卿在旁插了一句:“那這麼說來,這個兇手倒是一個極厲害的高手,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殺人。”
謝玲瓏剛剛說了,杭爲正有可能不是被謀殺的,但是眼前這位大理寺卿顯然不願意相信,謝玲瓏翻了個白眼——不要緊,她很快會證明給他看的。
“厲害自然是厲害,能這麼短時間殺人,反正我是做不到。”謝玲瓏說罷,揶揄地看了那大理寺卿一眼,繼續詢問杭娟。
“然後怎麼樣了?”
“然後,然後我就哭了,哭着跑出去叫人……”杭娟抽抽噎噎地說。
黑漆漆的夜裡,相依爲命的父親突然死去,她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衝到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叫“救命”,這樣的畫面,謝玲瓏一想到就覺得十分揪心。
“不哭,不哭……”謝玲瓏替她擦擦眼淚,安慰很久,才又重新問道,“你跑出去的時候,你家的大門,是關着的麼?”
杭娟聽了,呆了一呆,努力回想了一下,點頭道:“是關着的,插着門栓,我記得,我太害怕了,那門栓掉下來,還砸到了我的腳。”
“砸到你了?”
“嗯。”杭娟說着,揹着衆人把鞋子脫下來,讓謝玲瓏看她腳上的淤青。
杭家雖然清貧,但杭娟也不是那種需要做粗活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她長得細皮嫩肉的,一看這塊淤青就知道,她被砸的確實不輕。
謝玲瓏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迴向大理寺卿道:
“大人可聽出什麼了?”
“什麼?”
“杭娟說了,她跑出去的時候,那門是拴着的,試問,如果是有人從外來,進門之後還要再拴住門麼?”
大理寺卿想了想:“那……那兇手也可能是一早就藏在杭家了啊。”
謝玲瓏轉頭打量了一下小的一眼可以看全的杭家院子,哼了一聲,大理寺卿跟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臉色也有些訕訕。
“那麼,爲什麼他殺了人之後,不逃走?”
倘若逃走的話,杭娟再去開門的時候,門就不可能是拴着的了。這個道理大理寺卿自然也懂,他又努力想了想,才道:
“他,他
也可能是來不及逃走,只好藏在杭家,等杭娟出門去,然後伺機逃走。”
謝玲瓏冷笑道:“那這個兇手得對杭家特別熟悉才行,不然,要是一個陌生人,還真不知道這小小的院落,哪裡可以藏身。”
大理寺卿被謝玲瓏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卻依舊不肯改口。
謝玲瓏不理他,繼續發動攻勢:“還有一個問題。方纔我看過屋門了,確實是有人闖入的的樣子,屋內的桌椅也像是打鬥掀翻的,但是——”
說到這裡,謝玲瓏故意頓了頓,本來全神貫注在聽着的衆人立時心中一抖,就連那邊作着的魏王也忍不住提起了精神。
謝玲瓏心中暗暗覺得自己這個關子賣的好,在心底偷偷笑了一笑,拔高了聲音,接着道:“我方纔查驗杭爲正的屍體,卻發現,他的身上,根本就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跡,沒有抵抗傷,沒有血痕,什麼都沒有,就好像那兇手直接走到他面前,給了他一刀一樣——敢問大人,你覺得,這可能嗎?”
生前打鬥是必定會形成痕跡的,這是常識,既然兇手破門而入,杭娟又聽到了很大的聲音,又有桌椅作證,那麼杭爲正的身上,至少也應該有抵抗傷或者淤痕纔對。
謝玲瓏一字一句地說着,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直把那大理寺卿說的啞口無言。
“這,這……”
謝玲瓏沉着臉色,還沉浸在分析的狀態中沒有出來,但身後的蕭今來,已然浮起了一絲溫柔的笑意,他柔和的目光落在謝玲瓏身上,背對着他的謝玲瓏並不知道。
眼看大理寺卿窘迫難堪,那邊的魏王發話了。
他先是笑了兩聲,然後走過來,拍了拍大理寺卿的肩膀:“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今來手下的人,果然不一般。”
大理寺卿十分慚愧,卻不得不附和魏王的話,魏王笑道:“本王已命這謝家姑娘七日破案,看來她也確有才能,你們大理寺的人,就別管這個案子了。”
大理寺卿哪裡不敢聽魏王的話,今日在謝玲玲這裡吃了癟,卻有苦說不出,只好說了兩句冠冕堂皇的話,帶着憤恨,快速離開了。
魏王交代了幾句,勉勵謝玲瓏好好幹,便也離開了現場,謝玲瓏看到不屬於自己陣營的人都走了,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走去剛纔魏王坐過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應付人真是比破案還累,唉!”
蕭今來命千山跟過去,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伸手替她擦了擦汗。謝玲瓏頓時受寵若驚,一個機靈站了起來。
“王爺,這……”
“你是功臣,辛苦了。”說着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椅子上,繼續擦汗。
那熟悉的香氣縈繞在謝玲瓏的鼻尖,謝玲瓏只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哪裡還顧得上眼前的案子,此時此刻,她的眼裡只有美人王爺放大的俊美的側臉,和那濃密而長長的睫毛。
真好看啊。
謝玲瓏的臉瞬間就紅了。
千山見狀,轉了轉眼珠,轉過頭去假裝看風景——這種情形,王爺不會喜歡有其他人在場的,他要假裝不在這裡,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