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和蕭今來屏氣凝神聽着外面動靜,聽到衆人出了門,姚大人又命人在院子裡四處找洪仙姑,但半晌無果,隨從的人便勸他先把新娘子擡了去再說。
“也好,吉時就快到了,耽誤不得。你們兩個在這等着,洪仙姑回來了立刻叫她到秋風渡來,婚禮還等着她主持!”
衆人應了聲,跟在姚廉後面走了出去,一隊人擡着轎子吹吹打打地往前去了。
等外面的人走的沒有了聲音,謝玲瓏三人才從洪仙姑的屋子裡走出來,小慈還是虛弱的不行,蕭今來看了謝玲瓏一眼:“此刻怎麼辦?”
謝玲瓏道:“自然是先把小慈送回去。”
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李小成趕着馬車在附近一個路口接應,兩個人扶着小慈,從僻靜的小巷裡穿過去,很快到了李小成的馬車處。
李小成把小慈扶上車,但謝玲瓏卻沒有跟着上去,蕭今來瞧瞧她:“莫不是還想去秋風渡瞧瞧熱鬧?”
謝玲瓏莞爾一笑,低聲道:“知我者,王爺也。”
於是蕭今來便吩咐李小成帶着小慈先行回客棧,找個大夫來醫治,他則陪着謝玲瓏一起,往秋風渡趕去。
因爲嫁河神這件事是羅城府一年一度的大事,因此這一天趕到秋風渡看熱鬧的百姓非常多,順着人羣,兩人很容易就找到了秋風渡,此時此刻渡口已經聚集了許多百姓。衆人一面竊竊私語,一面都朝着渡口處那大紅的轎子張望着,猜測着裡頭的新娘子長得什麼樣。
人羣擁在渡口周圍,挨挨擠擠,大人小孩亂作一團,謝玲瓏掃視一週,看見一個小娃娃手裡拿着一隻木彈弓,便鑽過去,晃了個花招弄到了手裡。
蕭今來一皺眉頭:“偷小孩子的東西做什麼?”
謝玲瓏嘿嘿一笑:“武器。”
兩人擠到人羣邊上,站在一個小土丘上往那邊望,只見渡口上擺着一套桌椅,那位姚大人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不時擡眼望望路上,神情很是焦躁。
謝玲瓏小聲一笑:“看來他們是在等洪仙姑呢,可惜她就在……”
蕭今來輕咳一聲,她才吐吐舌頭,住了嘴。
時辰一點點臨近,姚大人越發不安起來,不多時,手下跑過來報告說吉時已到,姚大人乾脆將茶杯重重摔在桌上,擰着眉毛:“算了,不等洪仙姑了,這就送新娘子走!”
渡口外頭飄着一隻木筏,上面裝點着各色鮮花,兩個婦人聽了命令,把“新娘子”從轎子裡扶出來,擡到了木筏上。幾個大漢走過去,往木筏上綁石頭,四角各綁了幾塊,直到那木筏搖擺欲沉爲止。
姚大人一揮手,岸邊的樂班開始吹吹打打,奏起了一首喜慶的曲子,但看周圍百姓們的臉色卻沒有一個高興的。
謝玲瓏在旁恨恨咬牙:“十幾年了,他們就是這樣一次次把新娘子沉到河裡去的!天道輪迴,這回可算是有了報應!只可惜這個糊塗狗官還沒受懲罰……”
蕭今來本來不想說話,看她如
此憤然,就低低答了一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隨着樂聲,四個大漢跳上兩隻小船,牽着木筏往河中心劃去,因爲小船的牽引,木筏雖然綁了石頭,卻不至於沉下去。“新娘子”洪仙姑還昏迷着,歪坐在鮮花當中,隨着水流搖搖晃晃。
不一會兒的功夫,木筏被拉到了河中心,姚大人在岸邊做了一個手勢,四個大漢得令,揮刀斬斷了牽引的繩子,握在手裡。這邊的樂班又換了一首曲子,其中三人順勢便鬆了手,木筏的一角立刻向下沉去。
謝玲瓏看着河上的情況,手心幾乎冒出了汗,最後一個大漢還沒撒手,只要他一鬆,洪仙姑就要去下面見河神了!
可就在這個當口兒,路的那邊忽然響起一陣呼喊,一個大漢用力揮舞雙手朝這邊跑來,兩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被姚廉派去尋找洪仙姑的手下。
“姚大人!先別送,先別送!不對勁!”
人羣紛紛轉頭,蕭今來也回頭去看,卻忽然覺得身旁一空,一眨眼,謝玲瓏已向河岸邊奔去。她身材瘦小,又在人羣邊緣,沒人注意到她,只見她奔到河邊撿了顆石子,拉開彈弓朝那小船上最後沒撒手的大漢猛然一射。
那大漢立刻“嗷”地一聲嚎叫,痛的撒手,載着洪仙姑的木筏晃了幾晃,迅速向下沉去。而緊接着,謝玲瓏忽然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還沒來得及看,便見又一顆小石子飛向那木筏,不偏不倚,正打在洪仙姑的胸口。
順着木筏向下沉的洪仙姑哼了一身,悠悠轉醒,然而,等她睜開眼,弄清楚此刻的狀況時,河水已經沒到她的頭頂了。
洪仙姑想叫,卻根本叫不出來,一張嘴,嘴巴就被河水灌滿了,她奮力掙扎了幾下,卻沉的更加迅速,不多時,水面上咕嘟嘟地冒了一串水泡,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眼看洪仙姑沉的沒了影子,謝玲瓏這才轉過頭來,看了看身邊的美人王爺。剛纔若不是他出手打開了洪仙姑的穴道,洪仙姑恐怕就在昏迷中淹死了,這對於她來說,也太便宜了些。
但打開穴道就不一樣了,洪仙姑臨死之前,知道自己的處境,也正好讓她體會一下,從前那些新娘子,臨死前是多麼的絕望。
河上徹底沒了動靜,而這一邊,衆人都被那報信的人吸引,連樂班都停止了奏樂,報信的大漢趕到姚大人面前,看到河上的“新娘子”已經沉下了水,臉色登時變得煞白。
“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當着這麼多百姓,姚大人自然擺出一副官威呵斥。
那大漢眼珠子轉了轉,迅速盤算了一下自己說出真相後的結果,最後吞了吞口水,跪倒在地。
“沒事,沒事……回大人的話,我們,我們還沒找到洪仙姑……”
姚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沒找到回來做什麼,還不快去接着找!”
“是!是!”大漢擡眼望了望河面,什麼也沒敢說,轉頭跑走了。
姚廉回頭,看到新娘子已沉到河底,便也不再多做停留,
吩咐手下回衙門,便上了轎子。看熱鬧的人羣也一鬨而散,謝玲瓏和蕭今來也跟着人們慢慢離開了秋風渡。
走到一處偏僻的巷子裡,謝玲瓏這才冷聲一笑:“那姚廉要是知道洪仙姑到底去了哪,臉色想必會好看的很。”
“他很快就會知道的。”蕭今來也跟着輕哼一聲,“走吧,先回客棧。”
回到客棧,大夫已經來過了,小慈得到了妥善的照料,蕭今來回房去修書一封,命千山快馬加鞭趕去行省的行宣佈政使司,命此地的布政使立刻趕來,處理姚廉的事情。
因爲各地早早就知道唐王殿下奉皇帝之命微服巡查的事,布政使得知了這一消息,自然立時嚇得屁滾尿流,三天之後就趕到了羅城府。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當着姚廉的頂頭上司布政使的面,蕭今來列舉了他的各項罪狀,並以謝玲瓏得到的銀子爲物證,以李小成兄妹以及小慈等人爲人證,坐實了他貪贓枉法的事。
姚廉被當場摘了官帽,打入大牢,布政司賠着笑向蕭今來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會秉公辦理,並把事情原原本本寫清楚,一封奏摺上奏朝廷。
蕭今來這次是微服出巡的,但第一場在羅城府就鬧得似乎有點大了,因爲怕暴露行蹤,他在事情處理好的第二天,就帶着謝玲瓏和千山離開了羅城府,往下一個地方趕去。
他們的下一站是漳州府,漳州府位於大行山脈東側,是中原一帶最富庶的城市,也是連接南北的交通要道,來往客商衆多,人員龐雜,也是各種案件高發的地方。
但漳州府的知府秦譽卻是蕭今來的一箇舊交,爲人正直,能力也很強,在他做知府的兩年間,漳州府連帶轄下的好幾個縣裡治安都很好,百姓的生活也都富足,因爲要往南走,漳州府是必經之地,所以蕭今來就決定在這裡落腳,順便探訪一下老友。
“這個秦譽,多大歲數了呀?”眼看漳州府城在望,謝玲瓏趕忙打聽。
蕭今來斜眼看她:“和本王一邊大。”
“哦,那還真是年輕有爲啊。”謝玲瓏點點頭。
蕭今來道:“不僅年輕有爲,還貌美多金,君子之風,芝蘭玉樹——”
說的謝玲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麼說來,倒快趕得上王爺你了?”
“有過之而無不及。”
“哦?那我倒還真的好好會會這個秦譽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能讓王爺這麼誇獎。”
蕭今來瞟她:“倘若見了之後,果真如我所說呢?”
語氣中頗帶着些探究的意味,可惜謝玲瓏腦子一根筋,根本沒有聽出來。
“那要真是這樣,我就——”
聽謝玲瓏忽然拖長了聲音,蕭今來連忙追問:“你就如何?”
謝玲瓏嘿嘿一笑:“我就給他介紹個姑娘唄!我家秋童還沒着落呢!”
這話一出,蕭今來頓時被噎住,而前面駕車的千山也好似被什麼東西嗆到了一般,連連咳嗽好幾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