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頭領聽了,打馬來到近前,一拱手:“回王爺的話,從這裡到下一個市鎮,夏日裡發大水,別的路被衝了,如今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附近有山寨麼?”
護衛頭領眉頭一皺:“回王爺,這山裡倒沒有佔山頭的,但因爲地勢頗險,時不時地有些流寇。”
蕭今來點點頭,“加快些速度,趁着天色還早,咱們從這山谷中穿過去。”
護衛頭領應了,調轉馬頭,仍奔到隊伍前頭去,一聲招呼,車隊又向前行進起來。
沒過多久,一行人就徹底走進了山谷的包圍之中,儘管快到正午,在兩側高山的夾縫之中,整條道路仍是昏昏暗暗,顯得頗爲陰森。
越往前走,道路越是狹窄,四下荒草及膝,山坡上處處怪木猙獰,不時傳來寒鴉陣陣,衆人的心頭都不知不覺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又往前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兩旁的山越發高聳壓人,寒風烈烈灌進山谷,朝車隊撲面打來,儘管風吹得隊伍幾乎走不動,但他們還是不願放慢速度。這樣的環境,每個人都忍不住在心裡繃緊了一根弦,暗暗盼着趕緊離開這裡纔好。
看着蕭今來嚴峻的臉色,謝玲瓏忍不住也掀開簾子,微微眯起眼睛,擡頭望向前面的路途。
這一路走來,他們連番遭遇刺殺,那些人沒有得手,肯定會捲土重來。之前在東明城中,因爲住在府衙之內,他們無從下手,如今他們上路回京,正是他們暗中動手的好時候。
而這條山谷地勢險峻,若要埋伏伏擊,是最合適不過的地方了。
擡眼望去,山谷中滿是碎石荒草,但道路卻筆直向前,深谷寂寂,一個人影也沒有。
一切猜測彷彿都是錯覺,然而卻沒有人知道,就在不遠處的山腰之上,枯樹之間,真的蹲伏着七八個人,正望向這裡,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們的車隊。
“主人,他們過來了!”
山腰上雜草茂盛,說話的人蹲在荒草間,身影倒不易察覺。
旁邊吊着一隻軟牀,軟牀拴在兩側的樹腰之間,山谷中寒風凜冽,那軟牀似乎也隨風擺動,不停地晃晃悠悠。而那被稱爲主人的人,此刻就躺在這軟牀之上。
男子面若冠玉,脣如紅櫻,兩彎柳葉細眉,睫毛又長又密,看上去英挺又不失俊俏。身着一襲紅衣,腰間扎着白玉帶,正中鑲着好大一顆明珠,整個人在雜草枯樹中甚是扎眼,但那坦然的樣子,卻又似乎根本不怕被下面的人瞧見。
此時此刻,倘若謝玲瓏能擡頭望上一眼,就會發現,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老熟人,老對頭——常安之。
他來這裡,是爲了什麼?
軟牀隨着山風飄飄搖搖,常安之的整個人也似沒有重量一般,隨着軟牀飄來蕩去。手下說話的時候,他正側着身子,一手支着下巴,似乎在閉目養神,待那人說完了,片刻之後,他才幽幽睜開眼,向着山下不遠處蕭今來的車隊瞟了一眼。
“沒想到,王爺的手下都這麼無能,連個雙腿殘廢的廢物都解決不了。”常安之喃喃道。
手下立時迴應:“最好還不得侯爺您出手?”
常安之邪邪一笑:“我出手……他們自然誰也跑不了。”
手下滿臉崇拜:“那麼侯爺,咱們就動手吧?”
“不急……”常安之盯着下面山路上的那輛馬車,“你忘了,這馬車裡,還有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呢,咱們跟他們玩玩兒先。”
車隊本在平穩行進,忽然間千山猛地扯住了繮繩,“籲”了一聲,馬車霎時停住。
蕭今來立時掀開簾子:“怎麼了?”
但問出這句話之後,他立刻知道了答案——馬車停穩之後,地面上忽然傳來隱隱的震動,震的車廂也跟着微微抖起來,蕭今來擡眼看過去,不由眯起眼睛。
千山側過頭,低聲道:“爺,前面怕是有劫道的來了。”
打頭護衛首領也感到了不對勁,連忙停了馬,向後一揮手,整個車隊便都停了下來,衆人全都屏氣凝神,看向不遠處那山道的拐彎處。
不多時,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來到了近前,謝玲瓏躲在蕭今來身後,擡眼望去,只見那山道上忽然出現了十來匹人馬,迅速向他們衝了過來,霎時將他們團團圍住。
所有的人都蒙着臉,手握明晃晃的大刀,看起來是劫道的強人無誤。只聽的那打頭的強盜哈哈一笑,喊道: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此路過——”
話音未落,旁邊忽然有人接口:“將馬車裡的那小娘子留下來!”
一聲過後,所有的強盜全都哈哈大笑起來,馬車裡,謝玲瓏氣的臉色發紅,蕭今來轉頭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然後忽然右手清暉——
只聽“嗖”的一聲,一顆暗器猛地便朝那言語輕薄的強盜射去。
蕭今來手上的功夫謝玲瓏是知道的,他的功夫藏得很深,但一出手,很少有人能躲過去,但誰知這一回竟失了手,那強盜好似知道他一定會出手一般,輕輕一歪頭,便躲過了這顆暗器。
謝玲瓏頓時失聲輕呼:“王爺,他們不是普通的山賊強盜!”
蕭今來冷聲一笑:“說的不錯,倘若只是山賊,他的眼睛早就瞎了。”
“那麼他們……肯定是他派來的人了?”謝玲瓏也冷下臉色。
“沒錯。”
他們在車廂裡說着悄悄話,那邊裡守衛頭領已然大聲喝道:“大膽小賊,你可知這馬車裡坐的是誰?還不速速下馬磕頭求饒!”
那強盜頭頭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我兄弟在這山中劫道多年,還真沒聽過這樣的笑話!哈哈哈……我管你他媽的是誰,老子就是要那個小娘們!識趣地就乖乖交出來,不然的話,老子把你們一個個都砍了,在當着你們的面,把那小娘子的裙子扒下來,給我們兄弟樂呵樂呵……”
這話一出,衆強盜轟然大笑。
還沒等他們笑完,蕭今來這邊的人卻已開始動手了,千山聽不得這話,第一個飛身躍起,舉刀便向那強盜頭頭砍去。護衛們也不敢落後,紛紛加入戰鬥,很快雙方就混戰在了一起。
馬車裡,蕭今來端坐不
動,謝玲瓏卻緊張得緊緊抓住他的手,一邊全神貫注地觀戰。
雖說那些強盜不是一般人,個個都是好手,但蕭今來這邊的人也都不弱,在數量上,雙方也勢均力敵,所以一時間雙方難分勝負。
就在雙方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蕭今來自己也加入了戰鬥,他倒是沒出馬車,仍舊是坐在那裡用暗器。因爲強盜們紛紛被護衛纏住,難以分心,是以這次蕭今來的暗器個個得手,很快,那些強盜們都趴下了一大片,只剩下兩三個好的勉強支撐。
強盜頭頭一瞧這個,“小娘子”也不要了,大手一揮,嘶聲喊道:“點子太硬了,兄弟們,撤,快撤!”
話音未落,正在打鬥着的,還有趴在地上沒死的那些強盜,紛紛跳上馬倉皇逃去,只剩下三四個已死的屍首,躺在山谷當中的大路上。
不過一會兒,強盜們便已跑的無影無蹤了,冷風從山谷中瑟瑟吹過,四下出奇地安靜,若不是那幾具屍首和滿地的鮮血,這山谷之中就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王爺……”謝玲瓏終於出了聲。
“嗯?”蕭今來回身,一把攬住她。
“他們,不可能就這麼罷手了吧?我感覺,他們還會再回來的。”謝玲瓏皺眉道。
“不錯,這些人,只不過是打個頭陣,試探試探我們罷了。”蕭今來冷冷道,“怎麼,你害怕了?”
“我纔不怕。”謝玲瓏一扭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懷裡,“在王爺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蕭今來輕笑一聲,叫了千山整頓隊伍。
謝玲瓏擡頭:“咱們還繼續往前走麼?”
“自然得走。”蕭今來沉下聲音,“他們越是不讓我們回京,我們就越是要趕快回京。”
隊伍很快就整頓好了,護衛之中有人受傷,但並不是太嚴重,包紮之後便可以重新上路。不一會兒,車隊也轉過山坳,繼續往前走去,而山坡之上埋伏着的常安之,則看着這一幕,冷然笑了。
“倒算是有些門道,不過好戲,還在後頭呢。”
“主子,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常安之從軟牀上躍了下來,目露精光:“自然是——叫他們全都葬在這山谷之中!”
山谷比謝玲瓏想象的要長,又走了將近半個時辰,還沒有走到頭,那兩側的山崖反而愈發高聳,山崖上的樹木也越發遮天蔽日,襯得這山谷之中越發陰森可怖。
馬車行進得很慢,走了沒多遠,一直沒說話的蕭今來忽然向千山道:
“停吧。”
千山一愣,立刻拉住了繮繩:“爺?”
“他們過來了。”
蕭今來這話話音剛落,衆人果然見不遠處的山路上,黑壓壓地走來了一羣人。這些人和剛纔的那些強盜的打扮如出一轍,全都蒙着面,手裡拿着弓箭和大刀,唯獨不同的是,爲首的是一個身着耀眼紅衣的公子,但也蒙着面。
雖然看不清那紅衣人的長相,但謝玲瓏一見這人的身影,就立時莫名覺得一陣心悸,直覺告訴她,她一定是認得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