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風樓出來,李孝恭直接搶了獨孤九的馬,騎在上面晃悠悠地走在前面。看都不看身後的李牧和李重義,彷彿一點也不擔心他們會落跑。
事實也的確如此,跑,能跑到哪裡去呢?李牧總不能爲了這件事,撇家舍業亡命天涯吧。而且,他看李孝恭的態度,也不像是要把他置於死地的模樣。多半是覺得丟了面子,又一時想不出整治自己的辦法來,這纔想要把他們帶回去,慢慢地想。
李牧已經決定認栽了,現在他唯獨擔心一件事。那就是陰弘智和李孝恭的關係,他能得罪起陰弘智,卻得罪不起李孝恭,若李孝恭爲陰弘智出頭,這個虧可就吃大發了。
李牧對獨孤九簡單交代了幾句,讓他把五十名壯漢帶回工匠坊。同時又再三告誡,不要走漏風聲,若落日時分,他和李重義還沒歸家,就去找唐儉說明此事,讓他去找李世民,想辦法救自己和李重義。
這是最後的辦法,若實不可解時,只能指望李世民趕來救命了。至於李淵,李牧沒有打算驚動他。老人家已經那麼大年紀了,若爲了他的事情,急出點病來,他的罪孽可就大了。而且,李世民若解決不了的事情,已經退位的李淵,肯定也是無濟於事,起不到什麼作用。
李孝恭的宅邸,位於長安東城的永昌坊。這永昌坊緊挨着東宮的宮牆,位置絕佳,相當於李牧前世的首都二環內。能住在這裡的人,基本上都是皇親國戚。
李孝恭的宅邸,佔據了永昌坊的三分之一還多。相傳是四個五進的大宅打通合在一起,佔地面積僅次於東宮。李世民把這樣一座“巨宅”賜給李孝恭,足以看得出對他的親待了。
李牧雖然經常在長安城中晃悠,但這永昌坊附近,他還真沒來過。這裡住的都是皇親國戚,他又不認得,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看到河間郡王府的大門,李牧驚呆了。他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麼寬的大門,難道不逾制麼?李牧的逐鹿侯府大門已經不算窄了,約有一間房子的寬度。而眼前這座府邸的大門,足足有五間房子的寬度,這還不算上兩側的影壁!
見李孝恭回來了,守在門口的兩名持戟衛士半跪了下來。李孝恭點了下頭,越過他們,帶着李牧和李重義兩個,直接騎馬進了大門。
進了門,李牧才明白,爲何在門口不下馬了。
這座府邸也忒大了!大到可以騎馬的程度,若是在門口下馬走路,怕是要五分鐘,才能看到大堂。這哪是府邸,這是度假村吧!
李牧原本還以爲,自己就夠‘土豪’了,如今見到李孝恭的府邸,才知道小巫見大巫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兩個土豪在炫富,你有十套房,我有二十套房,你開法拉利,我開保時捷。這時一個叫馬雲的人出現了,戴個草帽穿個布鞋。什麼話也沒說,卻比說什麼都管用,因爲根本不是一個level。
不過震驚歸震驚,李牧心裡其實也沒有多羨慕,等他的逍遙谷建成之後,要比這座府邸大得多。這座府邸再大,也不過就是小半個坊而已。逍遙谷的面積全部加起來,足有小半個長安城。
來到大堂,李孝恭從馬上下來。一名家丁過來接住他的繮繩,便要把馬拉走。李牧把繮繩遞給家丁,囑咐道:“這些馬都是我的,等會走的時候,我都要帶走。”
李孝恭回頭瞧了一眼,哼道:“小子,如今你是本王的階下之囚,生死在本王手裡,在本王沒玩夠之前,你還想走?”
行這一路,李牧已經把事情梳理的差不多了,沒有剛知道李孝恭身份的時候那般畏懼了,聞言便道:“郡王,我們兄弟跟郡王來是爲了解決問題,可不是給郡王羞辱的。士可殺不可辱,郡王若是打定主意想要侮辱我們,那不如給個痛快,把我們殺了吧!”
“喲呵!”李孝恭意外地瞧了李牧一眼,笑了,道:“少在本王面前裝腔作勢,本王看人,從來不會走眼。這話若是你的兄弟來說,本王信。但在你嘴裡,本王信了就是傻子。你這個小子,油嘴滑舌,十句話怕是有九句半是扯謊,想蒙我?你的道行還差點!”
說完,李孝恭走進大堂。李牧一計不成,嘆了口氣,拍拍李重義的背,倆人一起跟了進去。
李孝恭大咧咧地坐下,指了指地面,道:“還不跪下麼?”
李牧理都沒理他,拉着李重義,也找了椅子坐了。李孝恭被氣樂了,道:“你小子還真是不怕死啊,你以爲本王不敢殺你?”
李牧也豁出去了,道:“小子不敢,只是郡王既然這樣說,小子也不期盼能活了,左右都是個死,何必搖尾乞憐呢?跪着死不如站着死,我們兄弟還是坐着吧。”
“哦?”李孝恭似乎沒想到李牧會這樣回答,琢磨了一下,笑意更濃,道:“是這個道理,你果然很聰明。”
“不敢,我若是聰明,一定先調查清楚陰弘智的關係網才動手。就是因爲傻,纔會惹上郡王。”
李孝恭見李牧左一個陰弘智,又一個陰弘智,十分好奇倆人到底是什麼樑子,便問:“你和陰弘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大動干戈,帶那麼多人砸他的買賣。”
李牧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道:“陰弘智,小人也。他意圖殺我,被我發現,僥倖逃過一死。看在陛下和陰德妃的面上,我饒過他一命,但這仇,我卻不能不報。我不但要割他一隻耳朵,還要攪和黃了他的生意,如此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嘖嘖……”李孝恭嘖嘖有聲地搖頭,道:“好狠的小子,割了人家耳朵都不行,還要斷人家財路。如此心狠手辣,不留餘地,就不怕他日人家抓住機會,反過來對付你嗎?”
李牧不答反問,道:“郡王,是我先惹他麼?是他想殺我!他想殺我沒殺成,還不允許我反擊麼?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他就會放過我?等他抓住機會,一樣會對付我。難道不是麼?”
李孝恭想了想,點點頭,道:“說的沒錯。所以你就先下手爲強,剪除他的羽翼,儘可能削弱他的根基,讓他沒有機會去找你的麻煩?”
“就是這樣,沒想到會遇到郡王。”
李孝恭笑了起來,卻沒有解釋什麼。他輕撫短鬚,似乎在琢磨什麼,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卻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只見他指了指李重義,道:“這孩子真的只有十四歲?”
李牧不知道李孝恭爲何問了又問,但還是答道:“確實只有十四歲。”
李孝恭又道:“他是天生神力?”
“是。”
“很不錯的孩子。”李孝恭稱讚了一聲,把話題收了回來,道:“李牧,你與陰弘智之間的事情,本王不想參與。但是今日,本王因你敗了興致,丟了臉面,這件事你得給本王一個交代。”
重點來了!
李牧知道躲不過去,也沒打算討價還價,正色道:“郡王只管劃出道來,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去做。”
“痛快!”李孝恭大笑一聲,擡手指向李重義,道:“我要他!”
李牧也很痛快,毫不猶豫:“不行!”
李孝恭皺眉:“你剛纔還說只要你能做到,一定盡力去做。本王要他,爲何不行?”
“他是我的兄弟!”
“什麼兄弟!我看到他的奴隸刺青了,他是你買的奴隸!”
“以前是,現在不是,他是我的兄弟,給不了!”
李孝恭露出狠色,冷聲道:“那就是沒法談了?”
“你的要求太過分,談不了。換一個,還是那句話,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去做。”
李孝恭還要再說話,李重義忽然站了起來,開口道:“我答應!”
李牧詫異地看着他,李重義卻不看他,面對李孝恭道:“只要你放過我大哥,我就是你的奴隸了。”
“你放屁!”李牧大叫道:“你在說什麼?老子把你買回來,撕了你的賣身契,花錢給你去掉賤籍,讓你恢復自由,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讓你堂堂正正像個人樣的活着?做奴隸做奴隸,你長沒長腦子?!你答應不好使,不算數,不行!”
李重義不敢看李牧的眼睛,嗡聲道:“大哥,你都說了,我現在是自由之身,我自然就可以做主。”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大不了魚死網破,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你就不是任何人的奴隸!”
“你說什麼?”李孝恭聽出不對勁的地方了,忍不住插話道:“魚死網破?怎麼,你小子真打算跟本王拼一拼啊?”
“哼!”事到如今,李牧也不打算繼續演了,道:“實在沒有辦法,也不能坐以待斃。今日我若是死在這裡,明日大唐日報就會曝光此事,全長安城的人都會知道,河間郡王李孝恭嫖宿春風樓,被逐鹿侯李牧堵了個正着,爲了醜事不泄露,殺人滅口!”
李牧聲音轉冷,道:“就算你戰功赫赫,也難逃一個殘害忠良的罪名!更難逃天下悠悠之口!李牧小小侯爵,能換郡王一命,竊以爲,划算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