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敵營策反

一開始他們還只是斂財,現在開始發展到了強搶民女,一言不合便當街殺人的程度。齊州城內一片蕭條,怨聲載道,百姓輕易不敢出門,只是齊王府裡的大齊皇帝陛下對此全然沒有耳聞。

齊州兵曹江真,見此情形,不禁憂心忡忡。

朝廷有六部,吏戶禮兵刑工,地方則有六曹,佐治地方,這是州一級的機構,到了縣裡,就稱之爲‘六房’了,大體功能都是一樣的。江真是齊州兵曹,幹得就是兵部的活,徵募兵士、管理軍械、派發糧餉等事務,理論上全都是他說了算。

僅僅是理論而已,齊州的兵馬,現在都在‘四方王’手中,分別把守四門,他是‘前唐’的官兒,不是嫡系,手裡沒有半點兒實權。

剛剛走在街上,才處理了幾個強拉民女要進巷子的**,江真甚是憂憤,按職權來說,他能管,而且是正管。但是方纔他表明了身份,得到的卻只是幾個**的哂笑而已,全然沒把他當個屁。恰遇一同僚,同樣的一臉苦色,兩人站住,摒退左右,漸漸踱進窄巷,在中間位置站定,這才輕聲聊了起來。

兩人原本就是多年的朋友,說起話來倒也不必過分的顧忌,又同是‘前唐’的官兒,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境遇差不多,能感同身受。江真苦笑道:“王兄,齊王如此……”他沒明說,但意思倆人都懂。

王姓將軍嘆氣道:“洛陽侯雖然也不靠譜,但對付咱們這位王爺,卻也是綽綽有餘的。而且,咱們陛下是什麼人?在打仗的事情上,他能沒後招麼?若我沒猜錯,距離最近的幷州大營,兵馬已經在路上了。幷州大都督李績大將軍又是洛陽侯的義父,他接到聖旨,一定會親自來。李績大將軍的能耐,我知你也知,他來了,這場荒唐的鬧劇也就結束了。”

說罷,他又嘆了一聲,道:“齊王說今日要決戰,你瞅瞅城裡的模樣,還用得着打嗎?這幾天,我一直想把妻兒送出城去,我倒黴,好好的中郎將不做,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豬油蒙了心,來到齊州這鬼地方。我自己選的,我活該,死了也活該,可是孩兒何辜?可惜,四城守護,皆齊王親信,進得……出不得……”

江真略一沉吟,道:“若你我能將功贖罪,與洛陽侯取得聯絡……”

那王姓將軍眼神一亮,但迅速黯淡下去:“我麾下能調動的親信,不過十餘人,你手下更是無人可用,實權都在四王手裡,幾個隨從,幾個家丁,能有什麼用處!”

兩人唏噓良久,那王姓將軍拱手道:“我回去了,趁着還有命在,多陪陪我兒,她今年,才三歲,是我家唯一的香火、”他又嘆了一聲,道:“如今也只能寄希望於,城破之後,洛陽侯仁慈,陛下憐憫,殺了我等也就罷了,放過妻兒老小……”

江真苦笑道:“這是什麼罪過?不株連九族,已經算是仁慈了。”

王將軍聲音哽咽了一下,他知道江真說的是事情。向江真拱了拱手,邁着沉重的腳步離去。

右側牆後,一個挑着擔子的老頭,靠着牆垛子,像是在歇腳。但若湊近仔細看,這位‘老頭兒’,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你看他的胳膊,又粗又壯,毫無一絲的乾癟,哪裡像是老頭?大小夥子還差不多。

他還真是大小夥子,東廠的番子。

這裡要說說東廠的結構組成。

明朝的東廠的首領稱爲東廠掌印太監也稱廠公或督主,是明朝宦官中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的第二號人物。通常由司禮監中排名第二或者第三的秉筆太監擔任,官銜全稱爲“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簡稱“提督東廠”。

除此以外,設掌班、領班、司房四十多人,由錦衣衛充當。具體負責偵緝工作的是役長和番役,役長相當於小隊長,又叫“檔頭”,共有一百多人,役長各統帥番役數名,番役又叫“番子”,又叫“幹事”,這些人也是由錦衣衛中挑選的精幹分子組成。

大唐的東廠,由於李牧在設立的時候,就沒打算把錦衣衛與之混爲一談,所以東廠裡頭沒有錦衣衛充任。主要的位置,都是出自宮中,基本上不是高公公的乾兒子,就是他的幹孫子。而番子則什麼人都有,有的是江湖中的亡命,也有原本是長安街上的潑皮無賴,巴結上了東廠的關係,認了高公公的乾兒子或者幹孫子做乾爹幹爺,隨着隊伍的擴大,如今也都成了檔頭了。

這位僞裝成老頭的大漢,就曾經是長安西市的一個潑皮。名叫趙三娃,他與人鬥毆犯了事情,是東廠的人保出來的。隨後認了乾爹,做了東廠的番子。幾個月前,他被派到洛陽。齊州的事情發生之後,第一時間接到調令,來到了反跡還未露的齊州城。

高公公在李世民面前說的消息,大半都是從他這裡出去的。人很精明,也很能幹,就是易容術不太高明,好在他換身份換得勤快,沒有一日是重樣的,李佑這邊,又太疏忽情報工作,目前爲止,都還安全。

趙三娃聽着腳步聲,倆人已經走了一個,湊到邊兒上偷瞄了一眼,剩下的那個,正在牆根撒尿。他眼珠轉了轉,悄悄摸了上去。可憐的江兵槽,跟同僚嘮了個鬧心,撒尿沒撒到一半兒,就被身後一個手刀切暈了,昏迷之中後半截尿,全都尿到了褲襠裡。

趙三娃把人拖到了拐角,打開挑的籃子的蓋,把江真塞了進去,一些破菜葉子,蓋在他的腦袋上,又撿了一塊兒石頭當配重,忽閃忽閃的把人扛到了數百米外,一家宅子的後門。

一長兩短地敲門,門打裡頭開了,趙三娃左右瞅了瞅,沒見着尾巴跟着,快步走了進去。

……

江真是被一盆水潑醒的,眼下已經是入冬了,這一盆涼水下去,立刻就打哆嗦了。這也有好處,至少褲襠裡分不清是尿還是水了,免去了一些尷尬。

江真識趣地沒有大叫,他謹慎地看向周圍。想要找到此間主事兒的人,方纔他被打暈的時候,根本沒看到襲擊者的臉,沒有任何信息可供判斷,正在他心慌之際,就聽一個聲音傳過來:“別亂尋摸了,本侯在這兒呢。”

江真循着聲音看過去,登時又驚又喜。競得是他沒想到會在齊州城裡看到李牧,喜的是,方纔王將軍想的事情,自己可能有機會做到了。

“拜見侯爺!”江真身上沒有鐐銬,看到李牧的瞬間就跪拜了下去。

李牧樂了,道:“不敢當啊,你是大齊國的尚書,我是大唐國的侯爺,咱倆品級相當,你跪我做什麼?兩國邦交嘛,哈哈……”說着,他自己都樂了,江真更是滿臉通紅,憋了半天才道:“侯爺莫要取笑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就是小孩過家家——”

“唉,也不能這麼說。”李牧拍了拍江真的肩膀,道:“怎麼說,也是造反,陛下還是要有所表態的,朝廷也是要有所表態的。這不,把本侯火速地派過來了嘛。”李牧招了下手,示意給江真個座兒,有人給他搬來了凳子,江真不敢坐下,在李牧的要求下,才勉強坐了半個屁股。

“我的人聽到了你的話,怎麼着,不跟着造反了?”

“侯爺!”江真又跪了下去,叫起了撞天屈:“下官從來都沒想過要造反吶!下官是大唐的官吏,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只是迫於齊王的威脅,家人老小又都在齊州城內,不得不表面服從,還請侯爺明察!”

“早就明察過了。”李牧瞅着江真道:“否則你怎麼會囫圇個的出現在本侯面前?”

李牧譏諷一笑,道:“本侯有本事出現在城裡,自然也有本事幹掉這城裡任何一個人,你信不信?”

“信信信!”江真沒口子的附和,這倒不全然都是恭維,方纔他與王將軍還談及,四門都是齊王的心腹在把手,他們都沒法把家眷送出去,但是李牧卻能進來,這足以說明本事了。

這就信了?

李牧有點不爽,老子還沒裝逼夠呢,怎麼就信了?你好歹也問問,老子是怎麼進來的吧?你不問,我主動說了,多尷尬啊?

輕咳一聲,掩飾尷尬,李牧岔開話道:“說點正事兒,今天就是齊王與本侯約好決戰的日子了,怎地一個晌午過去了,他的人馬都沒出城?他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江真苦笑一聲,道:“侯爺,您太高看齊王了。哪有什麼陰謀,他換日子了。”

“啊?”李牧懵道:“他下的戰書,日子說換就換?甚至都沒通知本侯?!”

“這是常事啊。”

“還常事?”

“齊王一向如此。”江真解釋道,言語還是比較委婉的:“齊王畢竟年少,頭腦一日做出的決斷,很多都是不合理的。當他發覺不合理的時候,他就改了,反正齊州他最大,也不會在意旁人的想法。說着,他還補充了一個例子,道:“有時候定下時候宴飲,但他忘了,做好的酒席,都整張桌的倒掉——”

“浪費糧食,可恥!”李牧最恨的就是浪費糧食的人,前世沒進孤兒院之前,他無數次餓着過,餓着的滋味,已經刻入了他的骨髓,想起來都渾身難受,所以遇到浪費糧食的人,他就本能的反感。

江真也急忙附和,道:“侯爺說的是,下官也覺得不妥,但是不敢說——”

李牧也懶得跟他計較,道:“你也知道,齊王乃陛下親子,雖然忤逆,但陛下還是希望能心平氣和地解決此事,免致生靈荼炭。”江真是個聰敏的,一聽這話,心裡就長出了口氣,若如此,妻兒老小的命怕是能保住了。

江真急忙表忠心道:“侯爺明鑑,下官忝爲齊州兵曹,受齊王殿下節制,卻是身不由己。但齊王稱帝,謀逆於朝,下官是絕不敢附庸的,侯爺也看到了,下官雖然名爲兵曹,卻一個兵也調動不得,全然被排除在了核心之外。今日終於盼到侯爺來此,下官願附尾驥,爲朝廷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就有點多餘了,說點你知道的吧。”李牧問道:“齊州城內,現在情形如何?江兵曹可以詳細說說,若能立下功勞,李大將軍那裡,自有本將軍分說,保你不受牽連,還能因此立功。”

“肝腦塗地就有點多餘了,說點你知道的吧。”李牧斜睨了江真一眼,道:“你最好別瞎說,本侯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若是說的,與我掌握的有了出入,最終證明你是騙了我,那你的小命可就難保了。若你能立下功勞,本侯自可保你不受牽連,還能因此立功。”

“侯爺恩情,下官銘記五內。”當下,江真便把齊王造反後一系列他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一樣全說了出來。大體上,與東廠番子彙報的沒差什麼,這也再次印證了,李佑所謂的造反,完全就是扯淡。

如今齊州混亂情形,李牧潛進來的時候,也都看見了。聽了江真的話,他心中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已經確信,齊王麾下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如此情形下,只要擒了他,樹倒猢猻散,這事兒不就完結了麼?

李牧思量許久,緩緩擡頭,道:“聽江兵曹一番言語,本侯心裡就有數了。要平息齊州之亂,只要擒得齊王就足矣。沒有必要打仗,讓百姓生靈塗炭。你既是齊州兵曹,可願與本侯共謀此事?一旦事成,便是奇功一件。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江真聽了大爲意動,但又想到一旦失敗,不但將要身死,家人也難保全。可轉念又想,現在自己還有選擇麼?朝廷是一定會勝的啊,到時候,自己作爲齊王的屬官,就算不殺頭,也定然全家流放,死在路上,那時候可就是生不如死了?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如此心中掙扎良久,江真方道:“侯爺說得對,可是下官現在沒有實權,手裡能掌握的人,也就十幾個——靠這點人,根本打不進王府去!須得先聯絡如同方纔與下官說話的蔡將軍這樣的人一道,看看能不能多湊些人。再探明王府地形,纔好跟着侯爺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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