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繪完了宏偉藍圖,接下來就是具體分蛋糕了。這也是衆人心中最忐忑的部分,談判是需要籌碼的,而在李牧描繪完宏偉藍圖之後,衆人手裡已經沒有了籌碼,現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像蕭家一樣,做李牧的門下走狗,而一旦被李牧拒絕,隨之而來的將是衆叛親離,慘遭打壓,即便沒打壓,也發展不起來。當李牧建成了交州港,明州港,建好了軍港,編成了艦隊,他就控制了制海權,到了那個時候,不要說一個小小世家,汪洋大海,將沒有他的對手,他想收拾誰,不就是一個念頭的事兒麼?
所以,現在雙方根本沒辦法談判,一方已經失去了談判的資格。
衆人看着李牧,等候他的判決。但是李牧卻沒有這樣做,他沒提分配這個茬,而是說道:“本侯給出的條件,已經擺在這兒了。諸位想要怎麼選,自己說說吧。只要別太過分,不自量力,都好商量,但是醜話也說在前頭,如果有人膽敢獅子大開口,消遣本侯,那也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衆人連道不敢,顧思之作爲德高望重的長者,代表衆人起身道:“侯爺,不知能否允許我等商議一下,明日——”
“本侯時間寶貴,沒那麼多時間等你們。給你們三個時辰,傍晚之前,必須有個結果。”
李牧說罷,就回房休息了。只剩下面面相覷的衆人,在李牧的地方,衆人不敢說話,最後還是顧思之提出來,在附近,顧家經營一家米鋪,那裡雖然有些簡陋,但是此時也不是享受的時候,商量事情用不着什麼好地方。
衆人來到米鋪,立刻有人抱怨起來,質問顧思之,王瑞的話是怎麼傳到李牧耳朵裡的。顧思之豈能揹負這樣罪名,立刻反脣相譏,雙方差點打起來。半個時辰須臾而過,爭論也沒爭論出個什麼。最終,還是朱家長老朱清喝止了衆人,道:“如今查這個還有意義嗎?侯爺只給三個時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再不抓緊,商量不出個結果,後果什麼樣,你們想清楚了?”
已經爭論得面紅耳赤的衆人,這才冷靜下來。大家都不是雛兒了,知道什麼時候什麼重要,冷靜下來之後,倒是不耽誤事情,認真地商討了起來。
李牧這邊,並沒有關心他們是如何商量的,在他的眼裡,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有人做就可以了,至於是顧家做還是王家做,對他來說沒有分別。但是不配合的人,是要清理掉的,就是這麼簡單。
他考慮的東西,是更宏觀的。畢竟所有細枝末節,最終都是爲了一個大目的而服務的。
李牧考慮的大目的,是海洋。
他要得到制海權,用前世比較中二的一句話就是,他的真正目標,是星辰大海!這也是他能想到的,不與李世民發生不可調節衝突,也能全身而退的最佳解決辦法。這也是他能想到的,不影響歷史的重大軌跡,還能保全自己的最佳辦法!
大唐還是那個李唐,而大海,未來屬於李牧!萬石船隻是開始,有一艘,就會有第二艘,有第二艘,就會有一個艦隊,兩個艦隊,在這個時期,如果有一支由萬石船組成的艦隊,至少在海上,將是沒有對手的。就算到了千年之後,葡萄牙和西班牙爭奪海上霸權的時候,他們的主力戰艦,也沒有達到萬石船的級別!
李牧要做的是,戴上草帽,去開創自己的大航海時代!
地球,陸地佔據三成,海洋佔據七成。汪洋大海蘊藏的寶藏,遠遠超過人類的想象。
世界歷史就是一部爭奪土地的歷史。所有的國家不外如是,海洋限於人的能力,在很長一部分時間內,是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的。但當陸地被人類瓜分完畢,遼闊的海洋就會成爲他們的新目標。各種海洋統治主張仍僅僅限於濱海一帶的有限海域,沒有國家想過,或者說他們根本做不到,佔領海洋。李牧想做的事情,就是實際意義上的佔領。他想做海王,至少有生之年,大唐附近周邊的海域,都要奉他爲主。
海洋問題,歸結起來,可以用三點來概括。“海洋屬於誰”,“誰來分配海洋”和“怎樣分割海洋”。李牧在看海賊王的時候,特意尋找了關於航海的知識,對葡萄牙和西班牙兩個海洋帝國的崛起與沒落,還特意找了紀錄片來看。
葡萄牙和西班牙佔領海洋,是以“羅馬法”作爲法律依據,先佔先得、教皇的訓諭作爲宗教依據,心理建設,探險回報作爲誘導,對全球海洋進行了瓜分。葡萄牙和西班牙持有的“海洋佔有論”是“先入爲主,強者佔有”邏輯的自我辯說,實質就是“強權即公理”的霸權主義思想,不怎麼講理,但卻非常的有用。葡萄牙和西班牙先後成爲海洋上的霸主,就說明了這一點。既然歷史的車輪,證明了這種辦法行之有效,而且數百年之後,葡萄牙和西班牙就是這麼做的,那麼擱在現在,爲什麼不能呢?
這就像是一把刀,沒有理由外國人拿着刀就是有理有據,大唐拿着刀就是霸道欺凌,即便是,那做也就做了,李牧本人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他從千年之後穿越過來,學過一千多年的歷史,世界史,中國史,甚至他穿越前已經是公元兩千年後的新時代的世界,也無一出不體現強權即道理,落後就要捱打,如果可以選擇,爲什麼不做那個強權的人?而要去做那個弱勢的,去跟強權者爭辯道理,索要公平的一方呢?
但是一口是吃不出一個胖子的,事情必須得一步一步來。李牧望着懸掛在牆上的‘世界地圖’,目光從遙遠的地方收回來,最終,他的目光鎖定在了大唐疆域右下方的一個大島,他要把那裡,變成他艦隊開往星辰大海的母港。他要建立一座巨大的燈塔,爲後世人引領一個海洋強國的方向!
……
三個時辰後,衆人商議完畢,回到了悅來客棧。與方纔的慌亂相比,衆人這回顯得有底氣有邏輯多了。
顧思之率先發言,表態道,顧家祖輩經營蘇杭,願意留下來輔助,經營好揚州港,同時希望能參與明州港的建設。朱家則表示,願意放棄其餘的產業,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造船事業上,同時願意培養水手,爲出海做準備。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比方琅琊王氏,對出海的興趣就不是很大。他們願意放棄所有涉及航運的生意,來換取經營水泥廠或者鐵礦。跟琅琊王氏有同樣想法的,還有虞家,決心非常大。
聽完了所有人的態度,江南十二世家,大體可以分爲兩部分。棄海保陸派和棄陸保海派,雙方各佔一半,顯然是私下商量好,做好了利益交換的。每一家,都拿出了一份清單,上面有各自置換的產業名錄,李牧隨手拿起一家的看了眼,其中涉及到置換的部分,各自拿出了一成,沒有標明歸屬,但是看這些人曖昧的笑容,李牧就知道這一成的意思了。
所有置換,都拿出一成來送給李牧這條過江龍,手筆不可謂不大。但李牧卻不想收,收了,以後辦事兒不好辦,而且他的所圖,也不在這裡。所謂財散人聚,財聚人散,正是需要人辦事兒的時候,何必貪戀一點小錢,耽誤了大事的進度?
李牧叫人拿過筆來,大筆一揮,把所有一成都給抹了。衆人驚訝,顧思之剛要說點什麼,被李牧阻住了話頭。
“本侯是來辦事的,不是來勒索的,你們誰若再有賄賂的心思,趁早跟老子滾蛋。”
衆人心中竊喜,急忙又是一陣馬屁送上,李牧擺了擺手,道:“既然你們自己做了分割,今日便都簽字畫押,日後誰也不許反悔。所有的交割,兩月之內完成,在這個過程中,本侯不希望聽到任何與此相關的問題。如果有問題,讓本侯知道了,不管是誰的責任,涉及產業一律罰沒充公,有疑問麼?”
衆人早已商量好,提交給李牧的清單,都已經是互相確認過的,哪還有什麼疑問。而且李牧沒有收他們一成,他們已經撿了便宜了,就算有什麼問題,雙方也斷然不會在鬧到李牧面前,讓事情出現紕漏,因爲那一定會帶來更大的損失。
“小事兒說完了,再說說正事兒吧。”李牧敲了敲桌子,掃視衆人,道:“爲了規範航運貿易,朝廷決定成立市舶司,用於管理海上對外貿易,職掌檢查進出船舶蕃貨、徵榷、抽解、貿易諸事。”
衆人聽罷,心裡咯噔一聲。雖然唐朝之前,沒有過市舶司這個衙門口。但是聽三個字,也能猜到它的含義了。朝廷是要收稅了啊,這……
雖然不知道朝廷會收多少的稅,但是商人逐利,原本不用交稅,現在要交稅了,哪怕交的少,心裡也是不舒服。此時選擇了棄海保陸的一派,心裡偷着樂了起來,市舶司跟他們的關係不大,這一刀砍不到他們身上了。
顧思之顫聲問道:“麻煩侯爺詳細給說說,這市舶司具體是怎麼回事,老朽昏聵,有點不明白。”
“市舶司與內務府,外務府地位等同,不經六部,直屬陛下。市舶司的主官稱爲市舶大臣,位列三品。由陛下指派或者由朝中三品以上大員兼任,總管市舶司一切事物。市舶大臣以下,有四品市舶使,常駐各港,其職責主要是,向前來貿易的船舶徵收關稅,代表朝廷採購一定數量的舶來品,管理番邦向皇帝進貢的貢品,監督和管理市舶貿易,登記,管理進出港船隻、商人。”
“簡而言之,市舶司兼備內務府、外務府、交易市場三種功能,實乃本侯推行新政之集大成。”李牧看向顧思之,道:“揚州港的市舶使,本侯有意舉薦顧老,任期兩年,兩年之後,再由揚州港推舉人選三人,以供陛下擇選,諸位意下如何?”
市舶使,四品大員,手裡還全都是實權!
剛剛幸災樂禍的棄海保陸派懵了,就連顧思之本人也是懵的。還有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麼?原本一個鄉紳,眨眼變成了四品大員,一腳步入朝堂了?
江南望族與五姓七望最不能相比的,便是政治上的影響力,但是如果未來航運貿易發展起來,江南望族通過市舶司便有了進身之階,以後未必不能與北方的門閥們相比!
棄海保陸派恨不得立刻把剛說過的話吞回去,但在李牧審視的目光之下,到底是沒敢出聲,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他們都出海啦,陸地上的買賣肯定能空缺出來,雖然有損失,但也有彌補,差不多,都差不多。
可是真的差得多還是差不多,誰心裡都有數,誰心裡滴血不滴血,只有自己知道了。
李牧看着傻愣住的顧思之,佯怒道:“怎麼,顧老是不願意幫這個忙麼?”
“老朽敢不鞠躬盡瘁,報答侯爺知遇之恩!”顧思之便要跪在地上,但是被李牧扶起來了,他還指望利用這老傢伙兩年呢,可不能讓抽過去了。
顧思之是真的沒想到,這麼大的餡餅會落在自己身上。他琢磨着,即便有這等好事兒,肯定也是落在蕭家。他看了眼李牧旁邊的蕭掌櫃,見他沒有惱怒之色,便知道,蕭家肯定得到了更大的利益,他們看不上這個位置。
心中嫉妒剛升起來,便退下去了。人家得到更多,那是投入得也更多,光是競標萬石船就花了十幾萬貫,得到回報也是正常。想到這兒,顧思之暗暗咬牙,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顧家雖然比不了蕭家皇室後裔,但是地方上積累的隱形資源也是少不了多少,這次就在李牧身上賭一把,一切都是剛剛開始,現在下注未必來不及!只要賭對了,那就不是一代,而是與國同休,世世代代的尊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