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等人都是板正坐着,見白大先生繼續睡覺,忍不住提醒道:“組長,你得坐好了,不然管教會罵的。”
白路側過身體看看鋪板上這些人,不管在外面是什麼樣的人生,在這裡面,都跟幼兒園小孩一樣老實,感覺很是好笑。白路琢磨琢磨,起身坐到第一個位置上。
他不是想給誰面子,也沒有什麼原因,就是想配合大家坐一會兒。
在雄壯的音樂聲中,《新聞聯播》開始,白路突然想起去年剛來北城那會兒,將將支起五星大飯店攤子,沒有客人,在昏白的天色中,隔壁商店傳來《新聞聯播》的片頭曲……
這就一年多了?
白路坐的板正,腦子在瞎亂琢磨,真快,好象一切就在昨天,這就過去一年多了。
時間不抗過,想想一年前,再想想現在,好象除去多了些錢,其它沒什麼變化。可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白大先生的思維和常人不同,他只認爲多了些錢,再沒有其它變化。如果換做平常人知道他這麼想,一定會先抽三鞋底子再說。還要不要臉了,你這樣都覺得荒廢歲月,我們還活不活了?
新聞裡,國家老大外出訪問,國家另一個領導去某地會見某些要人。白路瞪着大眼睛看啊看,在接下來的新聞裡忽然看見個熟人,我去,柴遠航居然能上新聞聯播?這傢伙混的不錯啊。
看見柴遠航,自然想起柴定安,上次被這個王八蛋揀個便宜,什麼時候有空去收點保護費才行。這傢伙經常得罪老子,卻讓老子救一命。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又過了會兒,新聞說某領導人視察某地上市企業,該企業是強機械製造行業,如何如何牛什麼的。
說過這些玩意又說國外,反正各項內容羅列一遍。然後天氣預報,節目結束。
節目結束後,電視沒有馬上關閉,繼續盯着央一套節目看,放到八點才關電視。
新聞在說某領導人視察上市企業那會兒,監舍中後位置有個三十多歲的微胖青年隨口嘟囔一句:“製造業的股票要起來了。”
白路耳朵尖。當時聽到,不過沒說話。等電視關閉,衝那傢伙招手:“你過來。”
微胖青年嚇一跳,難道得罪到白老大?小心走過來:“組長,你叫我?”
“坐,聊聊。”
聊聊?微胖青年一陣迷糊。不會是像和大春、和老維那麼聊吧?猶豫下問道:“聊什麼?”
“坐。”白路皺眉道:“你這人怎麼不會聊天呢?”
“哦,您說話。”微胖青年坐下。
“你剛纔說製造業的股票要起來了?”白路問:“你怎麼知道?”
“這個啊,利好消息啊,自然就起來了。”微胖青年說完,怕白路不明白,會惱怒自己,趕忙解釋道:“一般來說。新聞聯播是晴雨表,你不要看新聞裡說了什麼,你要看沒說什麼,要琢磨隱藏的意思,比如今天這個新聞,那領導是副總理,身邊是部級領導,一起視察那家企業,說明兩點,一。很重視這家企業;二,有可能和這家企業達成什麼協議,因爲不方便播報,所以沒提。”
微胖青年停了下繼續說:“另外呢,還有可能說明一點。某些領導對這個行業不太滿意,比如作風啊,或是不會辦事啊,等等等等,用這家企業去敲打別人,這個是我瞎琢磨,不算;但是隻憑剛纔兩點,國家領導都重視你了,地方部門誰還敢爲難?這家企業在短時間內基本就是擁有尚方寶劍一樣。”
微胖青年說起來滔滔不絕:“不光咱看《新聞聯播》,做股票的,做金融的,做大生意的,還有國家幹部、還有某些學者都在看,這些人是誰?這些人是國家的實際管理者和執行者,咱國家方針政策的制定多與他們有關,他們看到大領導視察製造企業,那成了,他們會琢磨原因,但不管怎麼琢磨,只衝新聞聯播上有國家領導人陪着露一臉,這就是利好消息,這家企業的股票肯定看漲,他們的股票一漲,股票公司捎帶腳的吃一下同行業股票,製造業股票自然就漲起來了。”
估計是平時沒什麼說話機會,這次得到機會,微胖青年說個過癮,說到這裡依舊不停口,繼續說下去:“我剛纔說的只是從表面和操作手段來看,說白了就是捕風捉影一般,和企業利潤及行業利潤都不掛靠,這樣的股票,漲就漲一段時間,等風潮過去,又會落下來;咱在這兒不方便,如果在外面,可以查一下那家企業的利潤報表,再查一下相關新聞……舉個例子,當初建港澳大橋,水泥企業股票瘋漲,連帶的建築企業和道橋企業也看漲,這是利益驅動,如果能知道國家對製造業有扶持或者有大動作,製造業的股票肯定大漲……”
“成了成了。”白路打斷微胖青年說話。
從新聞聯播裡看消息,他早就知道,在沙漠裡聽李可兒他爹說過,來到北城又被高遠何山青幾個人說過。
他也知道有領導視察企業,有心人總會操作一下賺些錢財,讓那家企業的股票價格看漲。他之所以叫過來問話,是想聽聽這傢伙到底有什麼高見。
雜七雜八聽上一大堆,說的有點兒道理,不過也就有點兒道理而已,只要玩過兩天股票,很多人都能說出這些道理。所以白路不想聽了。
而他想問這件事情的最終原因是麗芙,那個遙遠大洋彼岸的美女總裁。
麗芙在北城的投資公司買上一大堆股票,價格在十億美圓左右,這是很大一筆投資。咱國家兩市總額一共也沒有多少。
麗芙投資的是製造業,各種高強制造業,甚至不怎麼強的製造業也買上一些股票。在投資過股票後,國內股市一直看綠,一直綠啊綠的兇猛綠下去。
前次麗芙來北城,主要原因就是股票太綠了,她得過來看看情況,她要對美國公司的股東負責。
白路知道麗芙很着急這些事情,可她從來不說。如果製造業股票上漲,麗芙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至於麗芙會怎麼運做這些股票,那是另一回事。
反正製造業股票上漲就是好事一件。
想到麗芙,很自然地想起她身上兩處疤痕,不知道老美的整容技術有沒有傳說中那麼厲害,能夠將皮膚恢復如初。
想着想着就又想起珍妮弗,不知道電影拍的咋樣。接着想起孫佼佼,再想起孫望北給了許多錢,心底不禁長嘆一聲,千萬千萬不要再一個人呆着了,胡思亂想起來十分可怕!
他在亂想,身前的微胖青年被打斷說話,不知道該不該走。
有的組長很過分,如果沒說走,你就走了,那等倒黴吧。
見白路一直不說話,微胖青年咳嗽一聲:“組長,還有事麼?”
白路看看他:“有事,再聊會兒,你怎麼進來的?”
得,白大組長的惡趣味又來了。
微胖青年回道:“貪污。”
“呀,經濟犯,貪了多錢?”
“兩萬三。”
“才兩萬?還上不就得了?”
“公司不幹,說要告我。”
白路笑了下:“你這也算夠倒黴的。”兩萬三,大北城很多人的月工資都比這高,爲這麼點錢進局子,那真是衰到極點。
白路繼續問:“公司爲什麼不肯私了?”
微胖青年說:“我不知道。”
白路笑了下:“假話,不過無所謂,我也不想知道你做過什麼,成了,回去吧。”
賊中精英白大先生一眼就看出這傢伙說假話,兩萬三的數目是真的,說不知道是假的。
等微胖青年回去自己鋪位,白路又無聊了,看看帶腳鐐那傢伙,笑眯眯走過去:“你做了什麼惹怒蒼天大地的事情,享受到如此待遇?”
……
所有犯人集體無語,他們算是看出來了,白大明星確實無聊!把大家當禮拜天過。這傢伙一個一個問過,是拿自己當記者?還是進來體驗生活?
白路玩的過癮,犯人們無奈陪着一起玩,沒辦法,打不過白路就得忍耐。否則因爲沒回答問題挨頓打?生命還能更悲劇一些麼?
其實,他們冤枉白路了,他是一個帶着任務而來的正義同志,他某部分的行動是帶有強烈目的性的。
問過腳鐐同志,下一刻湊到老維身邊說話:“聊十塊錢的?”
老維也想和他聊,套套關係少捱揍,混好了再整件大事情出來,即便變成炮灰也會是那種不一樣的很光輝的炮灰。
老維上去就撂了兩句維語,白路一點沒客氣,啪的拍他腦袋一下:“說人話。”
老維被拍迷糊了,這傢伙是人是鬼?前一刻還笑嘻嘻賤兮兮的和你嬉皮笑臉,下一刻就冷的跟冰一樣、還動手打人,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翻臉比翻書還快。
白路正色教育道:“咱不能搞小團體,不許說家鄉話!這裡是大家庭,我們來自不一樣的地方,卻是懷着同樣崇高的理想……”說到這裡撓撓下巴:“別管理想了,不管咋說,咱既然呆在一起,那就是在一起了……”
說出這幾個字,又感覺十分不恰當,在一起怎麼可以隨便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