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沒人來,小道士曾找過救助站。救助站說那些女人是健全人,是外出打工,不屬於救助範圍。沒辦法,小道士就又拿出點錢送三個病號上醫院,可沒人幫忙,只好上午帶一個人去醫院,下午再帶另一個人。
三個人都屬於慢性病,就是短時間內不影響生命,但是想治好很費時間很費錢的那種。比如膽囊炎,疼起來要人命。
其中一個人不但有慢性病,出去幹活時還摔傷自己,傷到筋,一動就痛。帶去醫院後,醫生說住院觀察。女人卻是堅持着不肯。
去醫院看病,檢查這個檢查那個,隨隨便便就是半天時間,等大略檢查一遍,帶女人回家的時候,路過一家賣燒雞的鋪子。女人使勁抽鼻子、眼巴巴的看着誘人的燒雞。
小道士就去買了四隻,當是給房子裡的困難戶改善生活。
其實沒多錢,四隻燒雞剛一百出點頭,可這些人爲省錢,長時間的遠離各種肉菜。
用某些人的說法,這些女人沒有素質,張嘴閉嘴帶着髒字,基本不洗澡,錢藏在內褲裡,睡覺也不脫褲子……
小道士救不了人,也給不了錢,只能稍稍幫忙一下,這一幫忙就拖到今天。
他跟白路說這些事情,不是想讓白路花錢,他說:“你拍《流浪魚》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白路問:“你是想讓事情有人關注?”
小道士說不是,說有個電視臺記者拍她們拍了十年,挺不容易的。
“十年?”白路問:“做出片子沒?”
“不知道,我去了兩次沒見到那人。是小女孩說有記者拍她們,偶爾會買點好吃的請她們吃飯。”小道士回道。
白路問:“你想讓我幫着宣傳?”
小道士頓了一下說道:“也是也不是,就是覺着這個世界的很多事情都弄不明白。”
白路被嚇一跳:“不要這麼有感慨吧?”
“不是感慨。”小道士說:“我是覺得你的生活和她們的生活好象是兩個世界一樣,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她們每一天都要想辦法找工作,是找工作,而不是工作,一天能賺上個二、三十塊都很開心。”
白路說:“家政服務,幫忙收拾家、打掃衛生,掙的絕對多過三十塊。”
小道士輕嘆一聲。不接話了。
白路知道小道士爲什麼不說話,家政服務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現如今做什麼工作都要有組織有紀律,要規範化。想做家政服務,必須掛在某個公司下面才行。不光是家政服務。你就是蹬三輪都得先獲得資格,不然就是違法。
那一幫外地老女人,沒關係沒擔保,如何能從事家政服務那麼輕省的工作?
看見沒,輕省工作。年輕人打死不願意收拾家,覺得累;可對於很多人來說,那是個輕省工作。
當下想了想問道:“你想怎麼辦?”
小道士嘆氣道:“這才幾天工夫,你就變了。”
白路愣了一下。我變了?
小道士說:“你應該問的不是我想怎麼辦,你這麼問話,好象我在求你。我想要得到什麼,需要報給你一聲,你拿主意……可我不是你的員工。”
白路想了想:“你說的對。”
小道士說:“反正就這麼個事情,一羣沒有任何保險、也等於是沒有家的老女人,在這個地方呆了許久許久,興許別的城市也有……我是管不了。我出來是散心,結果還沒散就更遇到一羣更堵心的人。北城不去了,掛了。”
白路急忙說道:“別啊。不來北城去哪?”
“不知道,實在沒地方去,就去給小北當家庭教師。”小道士開始胡說八道,小北還喝奶粉呢。
白路也是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讓你怎麼辦,事情種種總有原因,她們的過去決定現在的生活,我只是覺得那個女孩挺可憐,沒有選擇的權力,打小住在這裡,一直想離開,卻是不能。”
白路說:“你一個孤兒就別可憐別人了,她好歹有個媽。”
小道士說:“有時候,你真惡毒。”
白路說:“不是有時候,是一直惡毒。”
小道士忽然笑出聲來:“你確實挺惡毒的。”跟着問道:“這事怎麼辦?”
白路說:“按你說的,她們都是需要工作、卻又幹不了什麼活的女人,一天天東奔西走,純粹在混日子,可歲數大了,也不會想着學習新知識,也是學不會……我不知道怎麼辦。”
小道士說:“你嘮叨半天還是不知道怎麼辦,真惡毒。”
白路恩了一聲,接着說話:“你陪那女孩找個工作吧,不管工人還是服務員,先去做了再談未來,如果那女孩自己不定性,好高務遠的,你沒必要搭裡面。”
小道士說:“那別人呢?”
“人活着都要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你一個出家人不也得外出瞧病賺錢麼,誰都一樣;別說對那些女人是否公平,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過公平存在……我不知道想說什麼了。”
小道士想了想:“那我掛了。”
白路問:“還來北城不?”
小道士說:“不來了,不過你要是肯大方大方,給我銀行卡里打上個十幾二十萬的,我會很感謝你的。”
“幹嘛?你想雲遊四方?”白路說:“身爲一個道士,應該化緣旅行纔是。”
“我沒穿道袍,穿的常服。”小道士說道。
白路笑笑:“一會兒發個短信提醒我一下,十萬夠不?”
“不發,就看你當不當個事兒來辦。”小道士掛上電話。
白路笑笑,看看車進四環,收起手機。又過一會兒到家,跟司機道聲謝,拎行李走進小區。
家裡面巨空,一個人都沒,在樓上樓下轉悠一通,拿個桶,拿兩塊抹布,開始擦地。
房子太大就是這點不好,收拾衛生是難事。白路倒是動作快,可越快越累,等擦過三層樓的地,身上衣服都透了。
再去洗澡,然後做飯……
晚上,沙沙和花花先回來,接着是揚鈴。
去美國前,沙沙和花花住黑標宿舍,這次回國搬回來,揚鈴得照顧她倆。
進門看到白路,馬上是賊兮兮的笑,只笑不說話。
白路說你瘋了?
揚鈴笑道:“還記得你代言的那個內褲麼?”
白路一激靈:“幹嘛?不是又要拍廣告吧?”
“答對了。”揚鈴說:“你和人家籤的合同得履行義務,好處是拍過這一次就不用再拍了。”
白路嘆氣道:“讓那個賣內褲的賺翻了。”
揚鈴說:“誰讓你現在這麼牛的?”跟着又說:“人家公司也是有眼光,你以前那麼火的時候,人家都忍着使用原來的宣傳照,一直等到現在啊,等到全世界都是你,等到《一個警察》大賣,才拍第二次照片,那家老總厲害。”
白路問:“什麼時候拍?”
“明天。”揚鈴說:“讓他們賺翻了,纔出多少錢就簽下你,你現在的身價起碼要加個零。”
白路沒接這話,說起工作事情:“上午拍,下午得飛去劇組。”
揚鈴笑道:“不要着急,事情要一件件說,在美國的時候不想打擾你,現在回來了……”
白路趕忙打斷道:“現在回來了也一樣,事情要一件件做,你告訴我再多事,沒有時間做都是白搭。”
揚鈴琢磨琢磨:“好吧,算你說的有道理,那先去拍《平常路》,趕緊殺青回來。”說完回房間,可馬上又回來說話:“如果能見到劉天成,一定得好好感謝人家。”
白路說記住了。
還是那句話,《一個警察》能順利在國內上映,劉天成絕對出了大力。而他得到的回報僅僅是白路和元龍幫忙拍電影。
雖說在《一個警察》上映的過程中,興許會分到部分利潤。可分再多,也比不過他支付給白路的片酬,更不要說辦理過程中的花費及搭上的人情。所以,白路一定要當面道謝。
這是現實,哪怕白路再牛皮再神通廣大,也只是個個體,想要做事情,總要受各方面條件的制約。想要一帆鳳順,就得上下左右全部打點好……
隔天上午,白路跟揚鈴趕去標準大廈,這裡有攝影棚,有全套設備,足可以製作廣告照片。
大廈裡的攝影棚分爲幾種,有個最簡單的背景牆一樣的攝影棚,專門用來拍照片。這地方是妹子們的最愛,平時勤着來拍各種照片,有制服的有性感的,只差不穿衣服的。拍到後來,索性頂替掉攝象師,她們自己來。
白路的廣告照在這裡拍,不過在這之前,得先去辦公室等對方到來。
標準演出公司的辦公室佔據寫字樓最上面兩層,白路很勤快的溜達一圈,當是檢查工作。過不多久,等來對方廣告公司和廠方代表。
見面後略一寒暄,然後去攝影棚。
今天拍攝的不光是白路,還有馮寶貝那幫妹子,她們提前拍攝來年春季的絲襪廣告。絲襪廣告一定要體現大長腿,妹子們都是穿着各種短裙,比如制服比如旗袍的,配上高跟鞋,怎生一個誘人了得。
白路不知道這事,出門時看見一羣妹子跟他一起往攝影棚走,詢問是怎麼回事。然後就有些尷尬,他拍內褲廣告照,卻是和一羣大長腿妹子擠在一個攝影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