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事情發生之前,九小姐知道傅二小姐在哪裡嗎?”
任誰都沒想到,秦歸瀾竟然越過傅挽茉,直接去問跟此事無關的傅洛兮,就連傅洛兮自己都驚訝無比。
自然,現在可不是驚訝的時候。她的目的還未達成呢,這次將傅挽茉推進容謹逸的懷中,刻不容緩,萬一被容謹逸察覺到了自己的目的,那豈不是就打草驚蛇了。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軟枕,說的就是秦歸瀾吧。
傅洛兮微微擡頭,對着高位之上的皇帝,恭敬行禮之後,才緩緩看向秦歸瀾,嗓音清晰而鎮定,“當初在千佛寺出事之前,二姐姐就與小女在一起,也不過片刻,二姐姐便離開了,大約一炷香之後。在那條小路上又遇到了三皇子。”頓了頓,像是在思索一般,並未繼續回答。
倒是夜墨華笑的格外嬈人,嗓音雖邪魅但也足夠清楚,“小丫頭不要害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傅洛兮擡頭的時候,恰好看到夜墨華眼底隱隱的笑意。
心緒微定,雖然不知他和秦歸瀾爲什麼要幫自己,但是若是今日之事有他們相助的話。倒是真的事半功倍。
偏偏因爲今日突發的事情,讓她忘了追究爲何這兩人會知道她的想法。
“也沒有什麼,就是那條路是長徑,那麼當時見到二姐姐最後一面的便成了三皇子。”傅洛兮頗爲無辜的看着秦歸瀾繼續道。“當時還遇到了榮親王,只不過王爺是從對面而來,所以王爺可以作證。”
等到傅洛兮話畢,高位之上的皇帝掃視了下面所有人,眸色淡淡,似乎真的是不問此事,可是偏偏任何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倒是秦歸瀾,眉宇舒緩,語氣清而淡,“嗯,本王確實見過傅九小姐,不過卻未曾見過傅二小姐。“
本來聽完傅洛兮的一番話,傅挽茉心緒大定,畢竟剛纔傅洛兮沒於當時夜墨華將自己的衣衫撕碎。那麼便成了另一樁事兒。
容謹逸見所有人話都說完,便整了整衣衫,整個人清俊挺拔,起身不疾不徐的緩聲道,“既然事情涉及到了兒臣,那麼還請父皇容兒臣解釋一二。”
整個御書房比他大的也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所以容謹逸直接看向皇帝。
皇帝非常滿意他的做法,頜首道,“說罷。”
容謹逸這才繼續回話道,“兒臣當日確實見過傅二小姐,不過因着婚約,怕有損二小姐的閨譽,便是擦肩而過,至於後來遇到了九小姐,也便有了解釋。”
頓了頓,容謹逸又道。“當時大皇兄陷害二皇兄一事,既亦查明,而二小姐清白也未悔,兒臣懇請父皇收回旨意,成全兒臣與挽茉。”
“呵,本座倒是沒想到,三皇子也是個癡情的人兒呢,當初千佛寺的時候……”夜墨華脣角帶着涼涼的弧度,似笑非笑的開口道。
只是沒等他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這天下能打斷夜墨華之言的也不過寥寥幾人而已。
此時此刻,除了秦歸瀾自是不做他想。
只聽秦歸瀾沉聲說道,“本來今日就是爲了證明傅二小姐的清白,既然在場所有的人都能證明傅二小姐,那麼今日也未曾辜負聖上天恩。”
而後似乎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秦歸瀾繼續道,“對了,既然剛纔三皇子殿下已經向皇上求旨,那皇上便全了這兩人吧。”
秦歸瀾話音一落,衆人??的看向他,像是不知道此言竟然會是他所言的一般,也是,依照秦歸瀾的脾性,怎麼會多管閒事,今天出現在御書房,這便是讓人驚訝了,如今竟然還替容謹逸說話。
當然,此時心情起伏最大的不是別人,而是容謹信,但是現在的他並沒有任何的能夠權謀的東西,只能任人宰割。
不過……
眼底陰沉的暗芒劃過,今日容謹逸給他的恥辱,這輩子他定然會還回來!
一擡頭傅洛兮便看到了容謹信眼底劃過的暗芒,粉脣微抿,倒是沒有說話,反而將頭垂的更低了,現在還不是她出頭的機會。
既然秦歸瀾他們要幫自己,她何樂而不爲。
總歸也不是自己要他們請他們求他們幫忙的,再者,他們既然會有如此做法,那麼定然也是對他們自己有利的。
殊不知,今日所有的事情,全然都是爲了她。
包括這御書房議事。
縱然傅洛兮不會相信,但是秦歸瀾還是做了,他就是想要這個女人知道,天下除了他,無人能夠給予她如此依靠。
看着衆人沉默,容謹逸倒是能夠抓緊機會,眼神直直的看向傅挽茉,而後神情微凝,脣瓣微抿,竟然雙膝跪下,認真的看着自家父皇,誠懇開口,“兒臣望父皇成全。”
若是此時老皇帝再不成全的話,倒是成了天下的笑話,只是若是真的成全了,倒也是笑話,爲今之計,便是隻有容謹信出頭,他才能出頭。
於是便看向身邊這個爲了他擋了一刀的兒子,眼神微涼,眸光銳利,“信兒,此事你怎麼看?”
“兒臣只想娶得便是傅九小姐,還望父皇成全三弟,也成全兒臣。”
容謹信不顧自己身上帶傷,就那麼跪下,嚇得皇帝身邊的老太監連忙將他扶起來,驚呼道,“殿下這麼做什麼,您身上還有重傷呢,奴才扶您起來。”
皇帝身邊的老太監的作爲便是皇帝的想法,所以此時衆人都看的清楚,這容謹信怕是要重新獲得深重了。
只是若是此事是真的,他們也不能這麼快便泄露出去。
高位至上的皇帝眼神淡淡的看着下方所有人,最後才轉向面前這兩個兒子,他們之間的鬥爭,他又何嘗看不到,只是故作不知罷了,若是早知這種故作不知會讓他們想要手弒兄弟的話,那他當初寧可……
早立太子不知是好是壞,但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卻不能後悔,只能前進,這皇位之上,必須是皚皚白骨。
最後低聲嘆息,“朕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這一場審訊,竟然無疾而終,倒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但是最讓人開心的便是,皇帝似乎是想要鬆口了,這對於傅洛兮而言是個好事兒,當然這個好事完全是借了夜墨華跟秦歸瀾的手。
不過除了傅洛兮之外,還有人是高興的,那便是傅衡跟傅挽茉了,雖然自己今日一句話都沒說,但是皇上今日此舉,便是默認了自家女兒要嫁給三皇子的事情。
令他沒有想到的卻是,庸王竟然想要娶自己的小女兒,但是若是茉兒成了三皇子妃,那麼遲早會成爲太子妃,畢竟就現在而言,三皇子上位的可能性比庸王要大。
若是將兮兒嫁給庸王,那自己在三皇子心中,豈不是沒有了完全的信任感。
想到這裡,傅衡深深地覺得自己需要做點什麼了。
走出御書房的時候,傅洛兮便看到自家父親若有所思的眼神,脣角默默地揚起一個冷嘲的弧度,恰好落在了傅挽茉眼中,本來傅洛兮就沒有想要瞞着她。
眼神淡定,神情默然,完全沒有將她放在眼中,可是傅挽茉這時正跟容謹逸走在一起,此時看到了傅洛兮,嬌笑一聲,“今日多虧了妹妹仗義真言,不然姐姐這名聲豈不是毀了。”
傅洛兮聽到這話後,茫然的擡眸看向她,頗爲不解的說道,“姐姐這是哪的話,妹妹不過是說真話罷了,再者,姐姐本來閨譽就已經毀了,妹妹豈能讓姐姐連名聲都毀了呢。”
這一番話說的是懇切不已,偏偏落在傅挽茉耳中,卻成了最刺耳之言。
“妹妹怎的如此說姐姐,難道就是因爲三殿下請陛下成全我們嗎?”傅挽茉明眸帶水,身姿微顫,嗓音軟糯,便是她這個正常的女子聽了都忍不住身子一抖,酥了身,何況是她身邊的那些男子。
就連容謹逸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中感嘆,果然是個尤物,倒是娶了也不錯。
英雄救美的事情,可多而不可少,況且身邊的這位絕世大美人以後還是自己未來的皇子妃,於是容謹逸揚起清俊的笑容看向傅洛兮,“洛兮小姐想必是弄錯了,茉兒的清譽自然是在的,這話我們聽聽也就罷了,若是旁人聽了還以爲你對嫡姐有什麼怨言呢。”
別人對傅洛兮說出這種話,傅洛兮當然是不會放在眼中,可是偏偏今日說出這話的是容謹逸,無論前世今生,他護着的從來都是傅挽茉,難道真的是因爲長得美的人,便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嗎。
想到這裡,寬大長袖中的素手狠狠握住,清眸變化莫測,讓人猜不透其中的一切。
偏生就是有人想要打破這種尷尬,偏偏就是有人想要護犢子。
“九小姐還是個孩子罷了,作爲未來姐夫的殿下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行使姐夫的權利了嗎?”
一道清雋好聽如梵音的聲音驀然響起在耳邊,讓她整個人清醒過來。土池匠弟。
本來聲音是極爲好聽的,偏偏被這人說出了幾分嘲諷之意,讓人聽了偏偏不能反駁回去。
譬如容謹逸,只是臉色微微冷了下來。
忽然看向來人,容謹逸的眼底竟然帶着幾分扭曲之色,“沒想到向來不問世事的榮親王今日竟然會爲了這等小事現身,真讓本皇子大開眼界,這是仙人也要入凡塵了。”
最後這句話,嘲諷意味實在是太過於明顯,就連傅洛兮都看不下去了,自己這一世最想要護住的男人,跟這一世最想要他不得好死的男人對峙,她自然該選擇前者。
於是原本垂着的眉眼輕擡,眼神帶着幾分不屑的看向容謹逸,她實在是僞裝不了,不如就此直接翻臉罷了。
早就看不慣這對渣男賤女,今日正好是個翻臉的機會,總歸有他們在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倒不如讓他們看清一些東西,免得總來煩她,她都懶得與他們虛與委蛇,太過噁心。
“仙人落入凡塵依舊是仙人,而下里巴人即便是上了天也不過是下里巴人!早聞三殿下才華無雙,連這點都看不清嗎?”傅洛兮小小的臉上掛着懶懶的笑容,看着容謹逸的眼睛,偏偏帶着幾分凌厲的漠然。
這話將容謹逸一震,似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天下還沒有人敢這麼光明正大的侮辱他,可是偏生她這話中卻晚上沒有針對他的一言一語,當真是讓他連回擊的餘地都沒有。
若是回擊了,豈不是就承認自己肖想那無上的至尊之位,此時還在宮中,有什麼不妥的話,分分鐘便會傳到父皇耳中,他只能嚥下這口氣。
“倒是本皇子想岔了,傅九小姐果然聰慧,本宮竟然不知自己會是如此愚昧之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說的就是容謹逸,難怪這人上輩子能夠打敗所有皇子,登上那位置。
只是現在…
有人就是不想要他這麼輕鬆地嚥下去!
這服軟的話一落,後面夜墨華便風姿卓越的走了過來,端的是迤邐惑人,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帶着濃濃的興味,“哎呦,難得聽到三皇子說出這樣的話,以後啊,做人什麼的,還是要看清自己的。”
說着,夜墨華還一副長輩的樣子,拍了拍容謹逸的肩膀,慢悠悠的說道,“下次啊,記得做人還是要謙虛一下。”
說完,夜墨華便笑眯眯的揮了揮火紅色的衣袖,慢悠悠的轉身走人了。
即便是向來不喜形於色的容謹逸,也是被氣得臉色微變。
本來心中就有怒氣,偏生有人火上澆油,傅洛兮看來卻是忍不住想笑,強忍住了,偏偏眼底的笑花實在是太過於明顯,偏生就算是看到了,容謹逸也不能真的說些什麼,豈不是便成了對號入座。
不過不得不說,夜墨華這個人真的是有能將正常人氣瘋的潛質。
自然這個正常人說的便是容謹逸。
本來秦歸瀾是沒有想要阻止什麼的,但是偏偏這個小女人送上門來,既然她想要將傅挽茉同容謹逸湊做一對,那麼他就是去威脅一下容謹信又如何,總歸最後她的歸屬一定是他。
清潤無雙的眼底劃過一抹勢在必得,若不是傅洛兮的眼神還在傅挽茉身上的話,定然會發現這個男人身上不一樣的眼神。
本來他就沒想要瞞着她。
容謹逸隱忍怒氣,最後只能揮袖而走,只是離開之前,還是恭敬而有禮的對着秦歸瀾頜首道,“本皇子先行一步,希望下次還能在這御書房看到榮親王。”
“這是自然。”秦歸瀾脣角掛着恰到好處的笑意,偏偏這種笑意讓人看不出不同的東西,唯獨只能忍下去。
隱忍這麼多年,自然不能因爲一個女人而付諸流水,想到這裡,容謹逸還是挺直了身子,步履舒緩的離開。
只剩下了傅衡父女三個還有一個雲端之陽的秦歸瀾。
不得不說,就算是傅衡在秦歸瀾面前,都是底上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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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秦歸瀾開口想要傅洛兮坐他的馬車離開之時,傅衡只能點頭。
傅洛兮雖然不知道秦歸瀾打的是什麼主意,卻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只能隨着秦歸瀾踏上他的馬車,背後那嫉恨的眼神,卻久久的都無法散去。
想到這位二姐姐心底此時真對自己的羨慕嫉妒恨,傅洛兮心情暢快,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早就撕破臉了,她越不開心,自己越是開心。
可想而知,等到兩人坐在馬車中時……
秦歸瀾緩緩地坐下,輕輕的從車廂小几下拿出精緻的玉壺與玉杯,在傅洛兮的眼神下,不疾不徐的開始斟茶,一舉一動都像是一幅畫一般。
看着他的動作,傅洛兮覺得自己快要移不開眼睛了,於是只能觀察這馬車中的其他物件,忽然發現,這低調的馬車竟然是上好的沉香木製成,都說這沉香木一寸一金,沒想到秦歸瀾竟然如此暴殄天物,還有這裡面的一切東西,都是天下最好的。
這榮親王府不愧是穩坐整個大?最有錢的位置。
“看夠了嗎?”
忽然,一道如同清水潤澤而過的聲音傳到耳邊,讓她神情有些恍惚,甚至有些無法捉摸,只能隱隱垂下是四處查看的眼神,低聲道,“也沒有什麼可以看得。”
輕輕淺淺的笑聲傳來,明明沒有任何的嘲諷的意思,偏偏就是讓傅洛兮一陣難堪,一擡頭便看到某人帶着戲謔的眼神,頗有些惱羞成怒道,“有什麼好笑的!”
“確實沒有什麼好笑的,不過若是你喜歡的話,這馬車送你也無妨。”說着,一雙如玉修長的手背便落入傅洛兮的眼中,一盞茶輕飄飄的放到她面前。
竟然還冒着隱隱熱氣,傅洛兮眸色微微一變,轉瞬而逝。
“誰稀罕。”傅洛兮沉默片刻,忽然傲嬌的回絕,“若是本小姐喜歡的東西,自然可以自己去賺,纔不會依靠任何人。”
看着面前神采飛揚的女子,秦歸瀾微微搖頭,卻不多言,反而輕聲道,“有這樣的理想是好的,只是莫要忘了,很快你便是太子妃了。”
秦歸瀾也不喝茶,反而手捻着那串碧玉佛珠,嗓音淡淡,眼神淺淺,偏生讓人移不開眼,明明是那般瑰麗姿容,爲何總是要用這種淡如清水的表情給掩蓋呢。
並未去想此時傅洛兮的想法,秦歸瀾只是雲淡風輕的看着她。
偏生這種眼神卻讓傅洛兮受不住,脣瓣微抿,“你就這麼確定容謹信會被複立,別忘了還有一個容謹逸,他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當初她以爲是容謹逸幫了容謹信,但是今日看來,倒不是如此,反而更像是……眼眸微眯,傅洛兮忽然看向秦歸瀾的眼睛。
看清之後,心下大驚,秦歸瀾,果然名不虛傳。
那深邃的冷眸,清冷如堅冰,剔透如琉璃,讓人看得着摸不着,生生的要被那團氣暈給吸了進去。
幸好傅洛兮的精神力是集中的,不會被任何人左右,更幸好,秦歸瀾並沒有想要將她帶入自己的世界,不然……她避無可避。
可惜,傅洛兮還是算漏了秦歸瀾對她的執着,更算漏了自己對秦歸瀾的內疚。
從開始到現在,她從來沒有一次能夠拒絕秦歸瀾,因爲她知道,天下人誰都會害他,但是秦歸瀾不會,也唯獨秦歸瀾不會,可是正是因爲如此,她這一世很糾結,一邊是想着彌補他,一邊卻想着原來他,免得重蹈前世覆轍。
而秦歸瀾卻沒有想這麼多,他對她是從心底而生的保護欲,似乎見到她之後,這種保護欲便充斥着自己的整個心臟,若是不對她好的話,他便會心痛又窒息。
有時候,他就會想,難道是自己前世對她求之不得,所以這一世纔會有如此衝動執着。
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釋,看着面前有些怔然的女子,秦歸瀾心底劃過一抹暖意與堅定,無論如何,將她放在身邊好好地看着總不會錯的。
想到這裡,秦歸瀾脣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眼神帶笑的看着她,“本王自然沒有必要騙你,本來皇上上次廢太子只是說說而已,不然這廢太子的詔書爲何並未昭告天下。”
不得不說,秦歸瀾說到了一個點子上,皇上似乎上次在廢太子的聖旨上言昭告天下,然而後來並沒有,只是這種細節就連她都沒有想到過,就算是容謹逸估摸着都不會想到吧。
秦歸瀾竟然如此輕描淡寫的點破,再次看向他的時候,傅洛兮的眼神便變了,這人成爲天下人尊崇的榮親王,定然不只是因爲這富可傾國的財富。
只是,若是這樣的秦歸瀾,前世怎麼可能會死在她的手下呢,而且那麼輕而易舉,難道真的是因爲……愛嗎?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傅洛兮的眼神染上了三分愁緒,七分深思。
秦歸瀾也不打擾她,任由她思考。
馬車中一時間安靜的有些嚇人,唯獨車軲轆的聲音一聲一聲衝擊着聽覺。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傅洛兮才擡眸,有些神情恍惚的看向秦歸瀾。
察覺到了傅洛兮異樣的眼神,還有那情緒變化,似乎不是因爲太子,秦歸瀾眉心微蹙,微微湊近了她,問道“怎麼了?”
淡淡的檀香傳來,讓傅洛兮驀然清醒,眼前便是男子清晰地容顏,一如前世,清冷疏淡,光風霽月,瑰麗無雙。
下意識的後退,差點被口水嗆到,“你……怎麼突然離我這麼近!”
“你剛纔在想本王!”
肯定的語氣,讓傅洛兮差點瞬間破功,不可思議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一瞬間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雖然他說的是真的,但是自己怎麼着都是個女子吧,這人有沒有什麼顧慮啊。
傅洛兮沒好氣的輕叱一聲,“你長得好看,難道我就不能看看嗎,看着你,不就是在想你嗎?”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小模樣,偏偏落在秦歸瀾眼中,便成了可愛無比的小眼神。
真是,感情讓人變得頭昏。
看着她眼底錯愕的神情,秦歸瀾很是漫不經心的轉移話題,“若是本王猜的沒錯,等到庸王身子康復之日,便是復立之日,而皇上也會下旨重新將你賜婚給太子,畢竟你本來就是皇上選中的太子妃,經過今天之後,更是如此。”
想到這裡,秦歸瀾眸底劃過一抹晦暗的光芒。
即便是看着他的傅洛兮都撲捉不急。
“所以,那又如何,皇上金口玉言,我也只能遵從。”傅洛兮揮揮手,一副無奈的樣子。
她知道,秦歸瀾絕對不會讓她嫁給太子。
並不知傅洛兮心底暗笑,秦歸瀾眼眸微眯,忽然懶懶的倚在馬車軟榻厚厚的狐裘上,嗓音微冷,“太子妃倒是不錯,只是也不知道這太子能不能坐穩。”
“哦,你不想要我嫁給太子,當太子妃。”傅洛兮忽然湊近了秦歸瀾,脣角笑意越發的明顯,倒是惹得秦歸瀾頗有些不解,眉宇微擡,眼神剔透,“哦?你怎知本王不想要你嫁給太子。”
“因爲你……”愛我啊。傅洛兮將最後三個字生生的嚥下去,換成了,“誰知道呢?”
清晰地感受到身邊女子的情緒變化,秦歸瀾忽然不想要再與她說這個事兒,因爲他總覺得會暴露自己的心思,薄脣微抿,“若是本王幫你解決這件事,並且讓容謹逸與你二姐速速成婚,你準備怎麼感謝我?”
“以身相許好不好?本來當初我們的合作就是你要我嫁給你,現在我主動求以身相許好不好?”傅洛兮聽到馬車停下來,知道是已經到了傅府門口,忽然湊近了秦歸瀾慢悠悠的開口道。
話音一落,看着似乎有些呆滯的清貴男子,心底大爽,能調戲到秦歸瀾,這心情……
剛撩起裙襬準備撩開馬車閃人,只是秦歸瀾瞬間便恢復了鎮定,從容的拉住傅洛兮的手腕。
手腕一緊,傅洛兮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秦歸瀾,回眸淺笑,“怎麼,王爺這是捨不得我了?”
“嗯,確實捨不得。”眼神深沉的盯着傅洛兮笑靨如花,最後才頗有些生硬的吐出了幾個字,若非傅洛兮一直都是知道他的心思,恐怕還真的會誤會這個男人看不上她呢。
當然這個可能性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便這一世有什麼蝴蝶效應,有些感情也是不會變的,如今的秦歸瀾看着她的眼神,那眼底深處的東西,與前世一模一樣。
或許以前她是看不懂,但是現在,她懂了,所以會好好的愛惜這個男人。
眼底的笑意清晰而明顯,揮了揮手腕上的爪子,傅洛兮戲謔道,“還不放開我?”
直到面前女子消失在馬車中,秦歸瀾才緩緩地回神,想着她剛纔說的話,她剛纔不做僞的眼神,她剛纔清晰地表情,秦歸瀾忍不住扶額,低低的嘆息一聲,真是掙不開,逃不脫的一張網啊。
可是偏偏他怎麼都不想要掙開,更不想要逃脫,若是此時還不能知道自己的心思的話,那他就妄爲天下最聰明的人了。
低低的嘆息一聲,卻不知這嘆息從何而來。
傅洛兮站在馬車外面,隱隱聽到馬車內傳出的聲音,脣角微翹,帶着明顯的幸災樂禍的意味,這種幸災樂禍當然是因爲馬車中的那個男人,因爲他的心終於亂了。
她倒是想要看看,平素心如止水的男人,心亂的時候會是如何的瑰麗神姿,若此人不是秦歸瀾的話,她也不敢如此,但是……她知道,秦歸瀾愛她,所以纔敢肆無忌憚。
即便是現在他沒有對自己到了愛這個地步,然而未來一定會是的。
想到這裡,傅洛兮脣角的弧度越發的明顯,輕鬆地跳下馬車,翩然回府。
看着女子閒然的擾亂一池春水而後離開的模樣,倒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將二人的話都收入耳中的青臣,手指捏緊了繮繩,有些僵硬的開口,“王爺,我們回去嗎?”
“回吧。”
片刻,馬車中才傳來一道淡漠如塵的聲音,一聽到自己王爺已經恢復淡定,青臣這才鬆了一口氣,興奮地喊道,“是!”
心裡卻埋下了不解之謎,不知爲何王爺對傅九小姐這麼好,竟然還將雲傾閣四大堂主都給了傅九小姐當做暗衛,這不是暴殄天物這是什麼。
只是這種話他當然不敢當着自家王爺的面說出來,只能心底隱隱的思索。
華貴而低調的馬車轉過彎,消失在這條大路之上。
傅洛兮剛準備入府,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兮兒。”
一聽到自家父親的聲音,傅洛兮眼底便是劃過一道冷芒,回眸的時候,卻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平淡暮然,“父親有何事情。”
“沒什麼事情,榮親王找你所爲何事?、”傅衡看着自己一直都未曾關注過的女兒,心底有些感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個跟她孃親像極了的孩子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但是自己卻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視感情如命的男人了。
不是沒有看到傅衡眼底劃過的那抹愧疚,但是傅洛兮只是覺得可笑,這個時候纔來內疚不覺得晚了嗎,只要是一想到當年他任由大夫人將她孃親弄死,她就對這個所謂的父親親近不起來,可能當初確實並非是他的原因,但是他卻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女兒身上,可見此人渣到極點。
如今看到自己又想到了自己是有利用價值的,所以想要對她示好,可惜……
想到這裡,傅洛兮眉宇微擡,帶着幾分嘲諷,幾分淡泊,“沒有什麼事情,榮親王不過是好心帶女兒一程而已,畢竟榮親王看得出來,女兒並不想要跟父親大人呆在一起!”
面無表情的說完這些不孝之言,也不管傅衡生不生氣,轉身便走。
看都不看站在傅衡身邊的傅挽茉,這個女人,以後有她的好看。
現在不急不急。
一邊急速而走,一邊平靜着自己的心情,若不是因爲這兩人,自己的情緒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波動,主要是剛剛調戲了秦歸瀾心情正好,現在遇到了這兩人,心情忽然就差了,這種反差,讓人有些心塞。
“你你你你……逆女!”
像是聽不到傅衡的大吼與傅挽茉柔聲的安慰一般,傅洛兮暢通無阻的回到了鉛華院。
早就在鉛華院外面等候的木蘭跟蕙蘭一看到傅洛兮回來,連忙迎了過來,頗有些激動到,“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怕什麼,皇宮又不是龍潭虎穴。”傅洛兮慢悠悠的接過蕙蘭手中的熱茶,讚賞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她看中的小丫頭,貼心不已,就是不知這忠心如何了。
想到前世鉛華院中所有的丫頭都不將自己放在眼中,除了木蘭之外,便是這當初的灑掃丫頭蕙蘭了。
若非前世她在自己十三歲暈倒在大雪封地的時候,將人喊來,自己恐怕早就已經香消玉殞了,只是這一世,自己已經開始扭轉乾坤,而蕙蘭也便是成了她的信任之人。
不得不說,做人就是要結善緣,才能得善果。
前世今生,總歸是要還的。
傅洛兮脣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不明顯,卻漂亮至極,看着自家小姐的笑靨,兩個丫頭對視一眼,這才放心下來,可能是真的出事,不然小姐也不會這麼淡定了。
本來木蘭是跟傅洛兮一同前往皇宮的,但是到了宮門之後,傅洛兮便讓她自己先行回來,畢竟她可不想傅衡在她看不到的時候,懲治了這個丫頭。
畢竟傅挽茉就跟在他身邊,兩人父女情深的樣子,真是看得傅洛兮噁心不已。
深噓一口氣,將一口鬱氣吐出,傅洛兮這才靠在軟榻上,素手輕揮,“你們先出去歇着吧,小姐我有事兒的話就喊了。”
“是小姐!”兩人恭敬地退下,將房門輕輕地掩上,看着忽然暗下來的房間,傅洛兮眼底的暗芒越發的清晰,手指緊緊地捏着手心,直到疼了才鬆開手,而後有些呆滯的看着手心的紅痕,粉脣緊緊地抿着,似乎只有這個樣子才能強強壓下她心中的暴虐與血腥,她想要殺人!
傅洛兮沒有看到的是,此時她的眼珠子竟然已經變成了血紅色,原本清麗脫俗的小臉像是染上了胭脂一般,帶着詭異的緋色。
整個人竟然變得豔麗又靡麗,竟是讓人想到了那個入骨魅惑的九千歲夜墨華。
而輕飄飄的落在珠簾後的灑意男子一眼便看到了那軟榻上的絕美女子,眼神微窒,染上了幾分凌然,快走幾步,便進入了女子內室。
傅洛兮一聽到聲音便冷冷回頭,眼神依舊竟然凌厲中帶着明顯的悽美,“何人!”
“別說話,你走火入魔了!”季傾高大的身影一下子便出現在傅洛兮的眼前,近在咫尺,不知爲何,她竟然完全沒有什麼排斥感,紅脣抿着,眼睜睜的看着面前男子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不給她一丁點反抗的權利,就這麼生硬的握住,讓她沒有絲毫能夠掙脫的可能性。
只能垂眸看着男子的動作。
殊不知,她此時眼神姿態魅惑入骨,若不是季傾自制力強大到任何人都無法迷惑,恐怕此時真的能陷入這種美好之中,可惜,此時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傅洛兮的身上,眉心微蹙,認真的查看着她的面容,修長如玉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傅洛兮甚至能夠感覺到那深刻入骨的涼意,讓她忍不住身子一抽,差點甩手將他的手甩出去。
幸好強按捺住了。
片刻,季傾才皺眉看着她,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瓷瓶,從裡面倒出了一枚帶着淡淡雪蓮香氣的藥丸,沒有讓傅洛兮反抗便塞入她的口中,嗓音竟然有些冷凝,“嚥下去。”
其實這話也像是白說了,因爲傅洛兮感受到這藥丸入口即化,直接順着喉嚨而下,讓她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不知爲何,她並沒有覺得他在害自己,畢竟剛纔一看到自己眼底那緊張與擔憂,是做不得假的。
傅洛兮微閉了眸子,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赤色的眸子便已經恢復成原本黑黢黢的樣子,季傾這才安心下來,“你剛纔在想些什麼,竟然走火入魔。”
沒錯,她不是練功而走火入魔,而是心魔。
一眼,季傾便看得出來,他了解她,就如同瞭解自己的肋骨。
看着季傾平凡的容顏,傅洛兮忽然收回了視線,心底那一瞬間的心動,竟然有些擾亂她,但是她知道,這一世她是要纏着秦歸瀾的,所以絕對不能喜歡上別的男人,縱然這個男人再優秀再讓人心動都不行。
傅洛兮這麼扭開頭,像是鬧彆扭的樣子倒是讓季傾有些哭笑不得了,身形一閃,便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嗓音有些肅穆,“你見到師傅就是這麼表現的?”
“師傅好,徒兒拜見師傅。”一擡眸便能看到季傾淡薄如水,卻似笑非笑的眼神,傅洛兮像是被人看透了心思一樣,若不是心智已經強大,恐怕早就紅了臉。
調整一下,便恢復正常。
看着面前的小徒兒,季傾心底嘆息,真是……難捉摸的小傢伙,現在還未及笄便已經有這樣深沉的心思,若是及笄了,豈不是……
誰都拿捏不住了。
季傾忍不住摸摸下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小徒兒,深深地覺得還是好好地教她功夫比較好,這樣的深沉心思必須得要有強有力的護盾才行。
於是便恢復認真,拿起她隨意放在軟榻上的冊子,翻了翻,繼續問道,“若不是爲師今日前來,你以爲自己還能活過今晚?”
“什麼意思?”傅洛兮原本淡漠的表情,忽然一怔,有些不能所以,難道心魔還能死人嗎,這又不是魔幻話本子。
若是傅洛兮也沒有猜到自己剛纔發生了什麼,以爲自己剛纔只是陷入了牛角尖,卻未曾想到,剛纔……若不是季傾來的及時,便就入魔了。
夜墨華是故作入魔,讓人不敢不在乎,而她是真的差點入魔,心魔比起練功導致的魔更要嚴重上幾分。
想到這裡,季傾脣角便是染上了幾分冷意,到底是誰,讓自己的這個小徒兒如此在乎竟然差點入魔障。
若是讓他知道,定然不會輕易地放過。
一看到季傾的眼神,傅洛兮更是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剛纔入魔很嚴重,是心魔?”
傅洛兮有些怔然,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自己卻清楚,容謹逸跟傅挽茉早就成了她心中的魔,若是沒有將他們碎屍萬段的話,她這心魔絕對是除不掉,剜不去。
當年經歷那麼多痛苦折磨,這一世,她定然要讓他們將自己前世所受的一切都十倍百倍的嘗過之後,再親手殺了他們,以慰前世所承受。
看着傅洛兮眼底劃過的狠厲,就連季傾都有些驚訝了,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讓她如此。
此時聽到她的話,季傾也不隱瞞,淡聲說道,“沒錯,心魔比起走火入魔更加難以控制,尤其是你練這個功法。”
指着自己當初送她的練功冊,季傾慢悠悠的說道,“所以現在你要平心靜氣,若是想到了自己難以控制的事情,就默唸清心咒。”
說道這裡,就連季傾都忍不住想要知道,“不過,讓你如此的事情或者人究竟是誰,爲師是真的想要知道。”
看着傅洛兮的眼睛,季傾忽然湊近了她低聲問道。
清晰地看到傅洛兮眼底的波動,季傾忽然收回了視線,脣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爲師可能是知道了。”
“哦?知道什麼了?”傅洛兮眉眼微擡,已經恢復了往日安適淡然,從季傾手中接過那本冊子,隨意的翻看。
總歸前世之事,除了她之外,還有誰可能知道呢。
“容謹逸。”
季傾也沒有瞞着她,一字一句的將這個刻入傅洛兮骨髓的名字吐了出來,讓傅洛兮差點有些措手不及,難道她已經表示的這麼明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傅洛兮手指微顫的樣子,落入季傾眼中,心底明瞭,不過一想到她心裡深處竟然藏着這麼個人,他就相當的心鬱,沉鬱到想要殺人!
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傅洛兮忽然擡眸看向季傾,眉眼微冷,“亭煙他們告訴你的!”
“你要相信他們,爲師說將他們給你了就是你的人了,他們不會背叛,就算是爲師,也一樣。”季傾漫不經心的靠在軟榻上,身形微微湊近了傅洛兮的耳際,嗓音低啞竟然帶着幾分纏綿入骨的意味,“至於爲師是如何知道的,等你親自來發現。”
最後這句話,低的幾乎聽不清,但是不知爲何,那微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際,帶輕輕淺淺的雪蓮香氣,竟然讓她一時之家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個男人還真是個妖孽,明明是平凡無比的容顏,偏偏比之夜墨華那張驚豔的容顏更加的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忽然出手……碰向季傾的臉。
眼看着就要碰到他的臉,卻被季傾生生的抓住手腕,神情淡定,自擾閒適,“小徒弟想要看到爲師的真容還要多練幾年呢,不過若是小徒兒想要看的話,爲師也是可以給你看的,不過……”
“不過什麼?”傅洛兮看着季傾的臉,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不是還想要給她看的嗎,爲什麼現在又不給她看了,真是……奇怪。
越來越沒有徒弟樣的傅洛兮,跟越來越沒有師傅尊嚴的季傾,兩人面面相視,不知爲何,季傾總覺得這個小女孩有些奇怪。
不過總有一天是會知道原因的,現在還不着急。
想到這裡,季傾薄脣微抿,“不過要你師孃才能取下來,怎麼,小徒兒想要升級當爲師的娘子了?”
“完全不想!”
傅洛兮輕叱一聲,果斷的防線自己快要到人家鼻尖上的爪子,乖乖地放在膝蓋上,一副我很乖,我不想當你娘子的樣子,看着這個樣子的小徒兒,季傾莫名的覺得有些可惜。
“本來爲師還想要教你別的東西,既然小徒兒也沒有想學的意思,那……”季傾一副可惜的樣子,還未說完,便被傅洛兮打斷,“誰說我不想學!”
這麼厲害的師傅,爲什麼不學。
這才正眼看向季傾,發現他依舊是一身雪月白的錦衣,如霜如華,當然若是不看那張平凡到在人羣中都可能被找不到的臉。
“既然想學,那就跟爲師出來。”
“好。”
若是閨閣女子,肯定是不會跟一個大男人出去的,但是傅洛兮經歷了那麼多,心態早就變了,再者,季傾值得被信任,若是今天沒有他的話,那她估摸着早就死了,別說報仇了,再說季傾教她的東西,貌似都是很有用的,當初那本冊子上的東西,雖然功法學了十之一二,但是其他的東西卻很適合她學,譬如那換音口技,還有易容術,都是天下難得的。
今日恐怕……
想到這裡,傅洛兮便有些興奮。
只是在剛一出房門,便被季傾攬住了腰肢,有些僵硬,“你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爲師抱抱小徒兒怕什麼。”季傾一臉淡定的樣子,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有多麼的驚世駭俗,就算自己現在才十三歲,也還是個姑娘啊!
這人難道真的是沒有男女大防嗎,不過看他神態安然的樣子,再加上腰肢上那雙如同鉗子一般的大手,傅洛兮也只能忍了,自己又掙脫不了,而且他似乎真的是沒有想要別的想法,這才放下心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默默地安慰自己,忽然眼前一黑,帶着蓮香的衣袖便將她的臉頰遮住,寬大的長袖將她整個人隱藏起來。
騰空而起,如履平地。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種輕功帶來的好處,傅洛兮都忍不住有些激動了,“這就是輕功嗎?”
不是沒有見識過,而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厲害的輕功,竟然能夠凌空而行,若是常人的輕功都是需要水波或者樹枝之類的給力。
而若是她沒有看錯的話,季傾似乎根本就不需要……
忍不住嘆道,“好厲害的輕功!”
“以後你也可以。”季傾低沉的聲音傳到耳邊,竟然讓她有種面紅耳赤的錯覺,幸好夜風習習,將面上的紅暈全都吹散。
不知道懷中女子的情緒變化,季傾還以爲她不相信,又補上了一句,“有爲師在,你一定可以。”
“哦。”低低的應了一句之後,傅洛兮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想着什麼。
她忽然想到,自己剛纔在房間的時候,似乎被季傾牽着鼻子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裡想的是容謹逸,走火入魔也是因爲容謹逸跟傅挽茉,只是猜測而已,而她當時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讓人想要不懷疑都不行。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腹黑狡詐了!
一想到自己剛纔差點暴露,傅洛兮就想要將這個男人給踹出去,但是……
看了看下面的距離,還是乖乖地窩在某人懷裡,算了,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去拼命了,萬一玩不好就死翹翹了,到時候豈不是便宜了那對渣男賤女!
她重生一世,可不是爲了這點小事鬧脾氣的。
脣角揚起一個清淡飄渺的弧度,再者,他似乎也沒有什麼壞心眼。
不過傅洛兮不知道的是,雖然現在的季傾是沒有什麼壞心眼,但是不代表以後會沒有啊……譬如想要將她帶回家好好圈養着。
大概是懷中女子實在是太過於安靜了,讓季傾有些不太習慣,輕咳一聲,這纔開口,“快到了,別睡着。”
“嗯……”在他懷中翻了個白眼,誰會在這種地方睡着,那心也太大了。
“你別怕,爲師不會害你的。”想到她總歸還是個小女孩,季傾覺得還是安撫一下比較好,免得被她當成仇人,到時候,豈不是太得不嘗失了。
傅洛兮聽着上面有些莫名的話,心細的她自然能夠發現其中的安慰,心底微暖,這個世上還是有很多人關心她的不是嗎,有秦歸瀾,還有一個季傾。
不過……腦海中忽然像是有什麼劃過,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東西……
“到了!”
沒等傅洛兮細想,身下一輕,便已經輕鬆落地。
而面前是一池冒着熱氣的溫泉水,眼底劃過一抹驚訝,“這是溫泉?”而後眉心微蹙,否認道,“不對,有藥香。”
“鼻子可真靈。”季傾薄脣微翹,推了推她的後背,“這藥泉能夠洗筋易髓,不過要經受難以忍受的痛苦,你可以嗎?”
一聽到痛苦,傅洛兮輕哧,前世多大的痛苦她都受過,她就不信這洗筋易髓能夠比起前世那鑽腦之釘更痛苦!
認真的看向季傾,鎮定道,“我可以。”
“若是能夠洗筋易髓的話,那麼以後練功便能事半功倍。”頓了頓,季傾又道,“爲師知道你想要力量,也只能幫你如此,若是承受不住……”
不知爲何,只要一想到她痛苦的樣子,季傾心底竟然像是針扎一樣的疼。
可是……明明自己這是爲了她好,究竟爲什麼?
微微搖頭,不敢多想,季傾轉過身去,“一個時辰之後,爲師便過來。”
看着那挺拔玉立的身姿,傅洛兮總有一種熟悉感,只是這種熟悉感卻讓人怎麼都想不起來,究竟是誰,能夠給她這樣的熟悉感呢。
不過讓傅洛兮更想不到的是……還未踏入這藥泉,便止步。
若是自己死了,那這一世豈不是白活了,那對賤人不得又要笑傲天下,不行,她不能死,但是這種聽天由命的事情,她如何能夠……
傅洛兮忽然在泉邊蹲了下來,若是自己不要肖想那麼多,只要是殺了那對賤人,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情緒,但是,她做不到,她想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要將他們挫骨揚灰。
拐角處,季傾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忽然轉身,便看到那個無助的小小身影蹲在那裡,孤寂而無助。
拳頭一捏,想要走過去,卻還是忍住了,她總歸是得有自己的法子,他不能替她決定一切。
不過卻沒有離開,反而就在不遠處守着她。
直到傅洛兮起身。
緩緩地落下衣裙,季傾這才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
無人知道,此時他的心裡是如何的洶涌澎湃。
就連傅洛兮都不知道,她無意間的動作,會給這個人心裡帶來這樣的衝擊力。
藥泉中,傅洛兮忍受如同剜骨挖心一般的痛苦,而相隔一塊巨石的外面,季傾練劍足足練了一個時辰,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又像是在發泄什麼。
可惜,無人知道他此時的想法。天地之大,難得有人能夠讓他有如此的衝擊力,而這個人如今終於出現了,季傾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無論是用哪個身份出現在她的面前,無論是看到她的那一面,自己都是無法抑制心中的念想,無法控制心中的衝動,更是不能無視她,只能就這麼忍住,看着她,而後……得到她。
想到這裡,季傾終於停下來,人皮面具下的臉,早就已經溼透,可是就那麼立在巨石之前,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奪人不已。
“進來吧。”
一道虛弱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季傾身形微頓,整了一下衣袖上的褶皺,這才緩步進去,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已經迫不及待,聽她的聲音雖然虛弱,但是卻成功了不是嗎。
若是失敗……他真的不能想象,但是就算是失敗,他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衣袖中那株萬年靈芝緊緊握着,幸好幸好。
不過若是失敗了,也沒事,總歸不過是犧牲這萬年雪靈芝還有自己半數的功力而已,若是她活着,比什麼都好,只要是活着就好,只要是她活着。
季傾一進去,便看到女子孱弱的靠在石頭上,還是那個人,但是卻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此時一看到季傾,女子驚喜的擡頭,身子虛弱,但是容顏如水歡喜。“我成功了!”
“恭喜你。”季傾脣角也跟着揚起淡淡的笑容,卻在看到女子蒼白的容顏神情恍惚,一下子竟然是想到了不一樣的事情一樣,怎麼她這個模樣,自己似乎在哪裡見到過,心疼蔓延。
只是傅洛兮此時身子實在是太虛了,所以根本都擡不起頭來,自然也沒有看到季傾的情緒變化,此時一看到他,精神一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幸好季傾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不然還不得落到藥泉裡去。
接住軟軟的小身子,季傾忍不住低低嘆息,將人打橫抱起,步履沉穩的向外走去。
傅洛兮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手指下意識的遮住刺眼的陽光,腦子還有一些混沌,但是並不妨礙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似乎昨晚是季傾抱着她回來的,至於後面的事情,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了,看着自己身上依舊是昨夜的衣裙,傅洛兮覺得自己拜得這個師傅果然是正人君子。
心中更加滿意自己當初的選擇了,尤其是在感覺到自己身上輕盈了許多,丹田之下似乎也有暖暖的熱流旋轉,忍不住想到,恐怕這就是內力了吧,難道昨晚,季傾還給她度了內力。
等到她看到枕頭旁放着的精緻檀木盒子之後,柳眉微挑,還是打開了來。
眼底劃過一抹驚豔,前世她有幸見過一次,這一世竟然更幸運不費吹灰之力便出現在自己面前-萬年雪靈芝。
真是……大方的師傅。
親自收起這精緻的木盒,傅洛兮這才揚聲道,“進來吧。”
早就等候的兩個小丫頭這才進來,木蘭忍不住開口道,“小姐,您今天起得可真晚。”
“幾時了?”傅洛兮透過窗戶,卻看不清外面的天色,低聲問道。
“午時了,用膳時間都要過了,小姐餓不餓。”看着自家小姐精神的樣子,木蘭眼底的笑意越發的明顯。
傅洛兮倒是沒有覺得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有什麼不妥,相當淡定的點頭,“餓了。”
就在傅洛兮用完午膳之後,外面便傳來一陣喧囂,能夠在這鉛華院中如無人之境的也就是得到小姐吩咐的那個老管家了,“九小姐,九小姐,榮親王與九千歲來宣旨了!”
“什麼?!”傅洛兮微微挑眉,頗有些不可思議的道。
“小姐快些出來吧,莫要讓榮親王等着。”老管家急急忙忙的樣子,看得傅洛兮格外好笑,不過轉而想到秦歸瀾,他會來宣旨,難道是……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