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場狂風暴雨的洗禮,天空一碧如洗,陽光照耀下的景色顯得格外清晰。
在大樟樹基地之外。
洪水退去後,水位線降低,暴露出一片混亂的景象。
許許多多的樹木倒塌在地面上,根系裸露,枝葉破碎,被洪水和強風無情地摧毀。
它們彷彿是一羣倒下的巨人,失去了生機,只剩下無助的軀體。
樹幹斷裂,散落在四處,形成一片狼藉的景象。
洪水過後,土地變得泥濘不堪。
淤泥遍佈大地,給人一種沉重和艱難的感覺。
它黏稠而渾濁,足以陷入人的腳步。
淤泥中散發着腐臭的氣味,它彙集了洪水中的廢棄物和死亡的氣息,讓人感到窒息和噁心。
喪屍們在洪水的沖刷下,有些被沖走、或是尋找陰暗的地方躲避;而有些陷入泥濘中艱難地掙扎。
它們的身體破爛不堪,肢體扭曲變形,血跡和腐爛的氣味瀰漫在周圍。
發出嗜血而淒厲的嚎叫聲,似乎在無盡的痛苦中掙扎着。
橙子洲頭。
普華大廈。
甘虎看着洪水距離他們僅僅只有數米的距離,心中慶幸不已。
“差,差一點!”甘虎喃喃說道。
天放晴了,洪水的水位線不再升高,喪屍也往水底或者其他地方躲避陽光。
甘虎癱軟在普華大廈頂樓的露臺上,暴雨纔剛剛結束,地面還是溼溻溻的,但他毫不在意。
“姚佐,咱們還是運氣好啊!”甘虎說着說着就笑了出來。
姚佐嘴角也帶着笑意,搖了搖頭蹲了下來:“等洪水退了,我們就能夠離開了,不過有個問題。
咱們就在湘江邊上,而且洪水這麼高,我們停在大樓底下的車估計都報廢了,這周圍的車估計也差不多,我們可能要走回西部聯盟了。”
甘虎皺了皺眉頭說道:“直接回去?我想要去贛市,找出殺了我三弟的人。”
姚佐嘆了口氣說道:“虎哥,咱們現在就這麼些人,而且身上所攜帶的食物,現在都快消耗完了,不返回去,我們可能會餓死在半路上。再說了,這麼恐怖的暴雨洪災,估計那些人早就沒了也說不定。”
甘虎心有不甘,他雖然莽撞,但是他也不是一個完全沒有腦子的人,這些天,就是怕暴雨會一直下,所以他們把糧食每日配額供給,一縮再縮,就是爲了能夠多撐一段時間。
要是他們放開了吃,他們早就餓死了。
甘虎最後只好說道:“我再想想吧。”
姚佐聽到他這句話,心中已經大概知道甘虎是被說服了,而此時還說要考慮一下,則是爲了能夠在面子上過的去而已。
也就不再說話了。
陽光灑在大地上,給予一縷溫暖的光芒。在這微弱的陽光下,喪屍的影子逐漸消散。
劫後餘生的衆人,貪婪地沐浴在陽光之下,享受着太陽的溫暖與照耀。
三清山。
山腰小屋。
暴雨停止之後,許成才帶着小勇從小屋內走了出來。
兩人已經在這地方呆了一個月了,一個月沒有怎麼見到陽光,此時沐浴在陽光下,讓他們感覺如此的美好。
從山上,依舊還有一些雨水,淅淅瀝瀝地往這邊流淌過來,穿過這個半山腰的平臺,滑入到下山的路徑上。
下山的路徑上,充滿了泥沙、淤泥、被風吹到的樹木。
青山碧綠,許成才眺望對面的那座陡峭的山峰,這座山峰如同一杆標尺,直直地插入雲霄。
天上倒沒有多少雲彩,但在半山腰卻有許多的白色蒸騰的霧氣,一眼望去,彷彿置身仙境之中。
許成才朝着山頂上看了看,腦海卻在思考接下來是否要離開這裡。
雖然幸運地發現了這個小屋中的倉庫,但是倉庫中的這些食物,畢竟有限,光是這一個月的消耗,就已經吃掉了三分之一多一點的食物了。
肯定不能等到這些食物吃完再做打算。
許成纔看着山谷中,依舊洶涌的洪水。
沒有了狂風暴雨的聲音,洪水嘩啦啦的咆哮聲,異常響亮,迴盪在山谷之中。
最近一個月,小勇每天都在跟着自己使用刀,但因爲小屋空間有限,有一些動作都沒有辦法施展,現在暴雨停了,也可以帶着他在這寬闊的平臺上練習一下了。
“小勇,去把你的刀拿出來,我教你新的動作。”許成纔看着小勇說道。
“真噠!終於可以學習新的啦。”小勇異常興奮,他本以爲學刀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事實是,往往一個他看起來極其簡單的動作,父親卻讓他每天重複,重複,再重複。
現在能夠學習新的動作,他可太開心了。
於是匆匆地跑回了小屋中。
廬山。
山頂。
暴雨結束,屋檐上滴滴答答地滴落下雨水。
點點滴滴的雨水,把青石板砸出了一個小小的水坑。
“東風隊長,你想好了嗎?我們的糧食,不多了,等洪水一退,我們就必須要從這裡撤離了。”萬伯看着東風,苦口婆心地說道。
東風皺着眉頭,似乎下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然後說道:
“行,等洪水一退,我們就去往南走,去那個傳說中的大樟樹基地。不過,等到了附近之後,我們先觀察一段時間,不要莽撞過去,萬一遇到像老董那樣,跑進了那個橙子洲頭,後面要不是運氣好,他們都無法活着出來!”
萬伯眼神深邃,看着遠處白色煙霧,點了點頭說道:“好,聽你的。”
暮景爾蕭爾霽,大樟樹基地。
李宇給衆人放了一天假,讓他們好好休息。
此外。
這一次暴雨洪災的結束,或者說每一次災害之後,李宇都會對基地損害情況進行盤點。
這一次,當然也不意外。
讓大炮、安雅、二叔等人對基地中各處進行審查,對基地中因爲暴雨造成的損害,統計出來。
經過了半天的審查之後。
李宇在正門值班室,召開了一次小型會議。
“二叔,您先說。”李宇看了看右邊座位的二叔,說道。
二叔沒有翻開他的筆記本,直接說道:“我這邊,主要是查看了一下圍牆外部的情況,基本上圍牆上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就是在三號值班室,裡面的房頂漏水,需要修補一下。”
“好,安雅,到你了。”李宇扭過頭,對安雅說道。
安雅往凳子前面坐了一點,開口道:“溫室大棚,有兩處大棚發生漏水,需要修補,另外基地的山林中,很多土壤衝下來,營養物質流逝,這對於未來的山林植被,影響很大。
不過也有個好消息,就是衝出來的很多淤泥,包括基地之外的,我們都可以儘量挖掘一些,填充到溫室大棚中,或者在一些基地種植的區域。
這些淤泥中含有大量營養成分,包括有機質、氮、磷、鉀等。非常有利於植物的生長.”
李宇認真聽安雅說完,想了想後對安雅說道:“溫室大棚那邊,我待會讓丁九他們過來修一下,現在暴雨結束,可以直接開始種植下一季的莊稼了。
另外,關於淤泥,這兩天我會安排人手,把這些淤泥清理收集一下,你在那邊接應,把這些淤泥填在你覺得合適的地方。”
安雅微微點頭,說道:“好的。”
“下一個,大炮,你說一下。”
“好,我主要說一下基地中的廠房受到暴雨的影響……”
會議聊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主要是聊了一下關於基地中的受損情況,還有安排人手去修理。
會議之後。
李宇走在圍牆上,看着基地內城中新增的幾個蓄水池。
久雨之後,很容易遇到大旱。
所以,暴雨之後,李宇就立刻做了一些措施。
當初徐貞爲了讓基地中排水更加通暢,在排水口周圍低矮的地方,再次挖深,新增的五六個排水平臺。
這幾個排水平臺上,積蓄了很多雨水。
於是在今天下午的時候,李宇就讓徐貞立刻去就將這個排水通道轉到其他方向。
把這五六個積蓄了雨水的排水平臺,在原來的基礎上,簡單修整一下,直接建造成了幾個小的蓄水池。
另外,山塘那邊,也在暴雨結束之後,就把泄洪渠關閉了。
在圍牆上散步,一邊看夕陽。
暴雨之後的夕陽,也特別美。
圍牆上還有一些水漬,在夕陽的照耀下,圍牆就像是用黃金堆疊起來的一樣,看起來雄偉,莊嚴,肅穆,奢華。
圍牆上的積水,也在太陽的暴曬之下,慢慢變乾燥。
李宇在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基地的接下來的計劃與安排:
暴雨持續了這麼久,外城中的合作人員與編外人員之前儲存的食物,早就消耗完了。
大樟樹基地也不能夠直接看着他們餓死,於是採用了之前的那個辦法,先預支給他們一些糧食,等到暴雨結束之後,再由他們出去執行任務,蒐集一些可以使用的物資,拿來兌換。
這樣的做法,也贏得了衆多合作人員的感恩與認同感,紛紛表示洪水結束之後,就立刻出去執行任務。
可是,李宇知道,如此大的洪水,覆蓋的範圍極廣,很多的電子類的儀器,都被水泡過無法再次使用了。
如果要找到一些可以用的物資,只能夠去更遠的地方尋找。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場暴雨洪災結束,讓他們暫時可以喘一口氣。
接下來就要休養生息,開啓發展模式了。
在暴雨的時候,也有人給李宇建議,既然都給了食物合作人員,乾脆就把他們都收爲編外人員得了。
但被李宇拒絕,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因爲糧食。
一下子多了一千多人的編外隊伍,那就相當於多了一千多張嘴巴。
每天睜眼是要吃飯的。
而現在只是以合作的身份,大樟樹基地不用供養他們食物。
即便這個月也給了他們一些食物,但這些都是要他們用執行任務來還的。
簡而言之,大樟樹基地掌握了絕對的主導權,又不用負責任。
這些人如果在外面沒有執行足夠的任務,餓死了,那也是他們能力不足,從中也可以剔除一些比較弱小的團隊,篩選出比較強大的團隊。
現實非常殘酷,但末世中本就沒有長久的仁慈。
基地之內,本身就沒有受到洪水影響,加上地下排水很通暢。
除了那幾個原本低矮平地被略微修正的地方,還有一些積水之外。
其他地方,隨着陽光的暴曬,地面也慢慢變得乾燥。
在山腳下,山洪沖刷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層淤泥。
李宇安排了徐貞鄧本等人,將這些淤泥,清理並且依據安雅的意見填補到一些種植區域。
清理完這些淤泥,基地爲之一淨。
整個基地的建築,看起來極爲乾淨。
……
一日後。
基地之外的洪水水位線,不再上升,開始緩緩下降。
………
三日後。
洪水已經沒有原本那麼湍急,水位線也降低了七八米。
溫度也開始慢慢回升,從原來的零上兩三度,增加到了十度的樣子。
隨着溫度的回升,不經意間,能夠看到山林中也冒出了一些雜草野花,頑強地活下來的樹,也悄悄地生長出了嫩芽,綠綠的,顫巍巍的。
三四月份時光,正是春天生長的時機。
基地中,那一片竹林,原本在寒冷乾旱中死了大半。
可是在暴雨中瘋狂生長,而在暴雨結束之後,竹子比原來高出來不少,而且春筍一大片一大片地冒出來。
周嬸叫上許多人,一起挖了許多春筍,這些春筍多到吃不完,於是把這些春筍削成一條一條,曬乾製作成筍乾。
山林中也長了一些菌菇,李宇則參與了採集菌菇的活動,沐浴着久違的陽光,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感受着生活的意義。
安雅也帶着人,開始新一輪的種植,育苗、遷種。
這一日,李宇看到爺爺一大早就推着一個板車,板車上裝滿了稻草,往山塘上跑,好奇詢問之下,知道爺爺要去山塘那邊餵魚。於是也跟過去幫忙。
老爺子身體很好,拉車很穩健,氣色紅潤。
原本李宇是想直接電三輪拉上去,卻被爺爺婉拒,也沒問理由,就在板車後面推着。
……
山塘。
湖面上一絲風也沒有,沒有一點兒波紋,平靜得像是一面無瑕的鏡子。
嘩啦——
爺爺把乾枯的稻草一大把一大把地撒下去。
瞬間,整個湖面如同被燒開的熱水,潛藏在湖中的魚兒跳動翻騰,吃着剛剛撒下去的稻草。
爺爺一邊撒着,一邊對旁邊的李宇說道:“你看這些魚,腦袋大身子小,都餓瘦了。”
李宇幫着把稻草丟下去,心中則有些感慨:在如此殘酷的末世中,經歷了高溫、寒冷、火山、暴雨、酸雨……
但依舊有許許多多的生靈還活着,堅強的活着。
人,是萬物的靈長。
是世界萬物集齊天地之精華所長成的,是天地中最有靈性的動物。
擁有智慧的人類,更能找到如何活下去的辦法。
有些時候,他也感慨人類的頑強程度。
……
他在這邊喂着魚,看着魚兒翻騰,耳邊絮絮叨叨聽着爺爺說話。
講着什麼時候可以種花生啦,花生油榨的好吃,偶爾又聊到昨天挖的春筍可以和臘肉炒着好吃。
又說着語彤這孩子真不錯,差不多就娶回家。小航都當爸爸了,你也要快點了。
李宇面色平和,靜靜地聽着爺爺的絮叨,原本一直扛着基地的沉甸甸責任,讓他有些浮躁和緊張的心,也變得平靜。
前世,在末世前曾經無比討厭的家人的絮絮叨叨。
在前世末世爆發後,他獨自一人苟活的時候,無數次夢迴到這樣的場景:
湖邊,太陽,爺爺,家長裡短。
此時他真真切切聽着,卻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他,很珍惜這一刻。
……
“小宇,也要照顧好自己。”冷不丁,爺爺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李宇渾身微微一振。
有人說,生氣是不會流淚哭泣的,只有委屈才會。
委屈是什麼?是當遭受到不應該的待遇和指責的時候,纔會產生這種感覺。
而這種情緒,是需要有基礎的,起碼有人能夠理解你。
有人說,格局是被委屈撐大的,有格局的人一般不容易產生委屈感。
但,即便是身處在很高位置的人,依舊會有委屈。
因爲身不由己。
偶爾有委屈,是正常的。
越少委屈的人,內心越強大。
委屈這種情緒。
李宇沒有,活在末世中五年的很多幸存者都沒有。
因爲他們在一次次殘酷的打擊中,已經放棄了,放棄了期待和同情。
不怨天尤人,可以幫助塑造強大的內心。
可在這一刻,李宇的心被爺爺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觸動。
微微仰起了頭,幾秒鐘後,李宇轉過頭,笑着說道:“好,我會的。”
午後的陽光,安靜的山林,跳動的魚兒,將這一老一少的背影投在水中。
隨着微波,緩緩盪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