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公公,盈雪妹妹思念太后,可以入宮問安嗎?”沈璃雪微微笑着,將問題拋給了孫公公。
“未經宣召,私自入宮,是對太后的大不敬!”孫公公望向沈盈雪,目光嚴肅,眉頭亦輕輕皺了起來,皇宮是天子居所,豈是別人說進就能進的!
“公公莫怪,是臣女逾越了!”沈盈雪急忙道歉,心中恨死了沈璃雪:不經宣召不能入宮,她當然知道。
原以爲,沈璃雪被宣召入宮,心中定然十分得意,她和自己矛盾很深,自己提出進宮,她定會狠狠嘲諷自己,到時,父親,孫公公就會怪她不知禮法,近而討厭她,在太后面前,她也討不了好,哪曾想她直接將事情推給了孫公公,被孫公公教訓的人,變成了自己。
沈明輝望了沈盈雪一眼,眸中閃現不悅,盈雪一向很有分寸的,爲何今天會做出這種蠢事?
雷氏也微微皺起眉頭,盈雪太心急了,沈璃雪可不是那麼好算計的!
孫公公答應一聲,語氣不悅,卻沒有表現的太明顯,轉向沈璃雪:“璃雪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進宮吧!”
永寧宮,和藹可親的太后端坐在雕花紅木椅上,衣領微微敞開,露出肩膀,沈璃雪小心的轉動着一根根銀針,或拔出,或重新紮上,身旁,宮女嬤嬤們靜靜站着,嚴陣以待。
一柱香後,太后蒼白的面色微微紅潤,氣色也好了許多,沈璃雪將銀針一一拔下,收好,太后睜開眼睛,長長的鬆了口氣,看向沈璃雪,目光中滿是讚歎:“璃雪,你這針法是和哪位高人學的,鍼灸療效比宮中太醫們都好!”
“在青州時,母親一直體弱多病,臣女便和一名郎中學了這針法,爲母親緩解病痛,針法拙劣,比不得醫術精湛的太醫!”沈璃雪輕聲解釋着,隨便說了個理由敷衍,反正林青竹是真的體弱多病,她並沒有說謊。
“在京城時,你母親的身體一向很好,怎麼突然間變的體弱多病了?”太后和藹的詢問,想到當年那個驚才絕灩,名滿京城,健康美麗的女子,太后怎麼都無法將她與體弱多病一詞聯繫起來。
“母親抱着我從火海里逃出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全靠母親刺繡,畫畫賣,我們才活到現在,母親是累病的……”沈璃雪有原主的記憶,知道林青竹母女這些年過的不容易,並且,聽林青竹無意間透露的信息,她的病是坐月子沒坐好所致。
林青竹坐月子時,是在京城,當時武國公府還沒有敗落,沈明輝只有她這一名正妻,她怎麼會在月子裡落病?難道說……
“這些年,苦了你們母女了!”太后輕輕嘆口氣,望沈璃雪的目光滿是憐惜,若是沒有當年那件事情,青竹哪裡會受那些苦……
“臣女苦些沒什麼,只是可憐母親,病入骨髓,藥石無醫,過世時,極痛苦!”京城才華高絕的名門淑女,年紀輕輕就被病痛折磨的香消玉殞,真是可憐又可惜。
“稟太后,皇后和麗妃娘娘前來問安!”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在門外響起。
“這兩個孩子!”太后搖搖頭,無奈的語氣中略帶絲絲欣慰,溫聲道:“請她們進來吧,都告訴她們,不必天天前來問安,她們還真是固執。”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皇后一身鳳袍,雍容華貴,麗妃一襲緋色宮裝,美麗妖嬈,各自扶着宮女們的手,一前一後款款走進永寧宮,面帶微笑,盈盈行禮:“參見太后!”
“平身吧!”太后溫和的笑着,坐到了主座:“賜座!”
謝過太后,皇后和麗妃扶着宮女們的手走向座位,不知是不是沈璃雪的錯覺,兩人交錯走過時,眼瞳深處都閃了一絲光芒,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看清。
沈璃雪目光清冷,皇后和麗妃之間,矛盾很深。
“臣女參見皇后,麗妃娘娘!”沈璃雪盈盈行禮,她是大臣之女,當然要對後宮嬪妃見禮。
“璃雪不必多禮!”皇后溫柔淺笑:“聽聞璃雪來爲太后鍼灸,太后身體如何?”
“回娘娘,太后並無大礙,只是氣血有些不通,時常走走,通通氣血,便可延年益壽!”沈璃雪據實回答,後宮的女子們,閒來無事,都喜歡坐在自己宮殿裡,天天坐着,氣血不通,沒病也坐出病來了。
“太后氣色真好,看來璃雪醫術不錯,最近本宮有些不舒服,不如璃雪來爲本宮把把脈,看看病情!”麗妃伸出了細滑如絲的皓腕,笑的璀璨妖嬈,眸底隱有亮光閃爍。
“回麗妃娘娘,臣女只會簡單的鍼灸通氣血,把脈診病之術,博大精深,臣女不懂!”沈璃雪委婉的拒絕,麗妃先是算計於她,現在又提出讓她看診,絕對沒安好心。
“真的?會鍼灸卻不懂把脈?”麗妃眉頭微皺,目光來回掃視沈璃雪,明顯不相信她的說詞。
“臣女不敢撒謊!”沈璃雪蹙了蹙眉,要儘快查清麗妃陷害自己的原因才行,時時隱藏着這麼個莫名其妙的敵人,着實不好過。
“麗妹妹,璃雪不懂醫術,你身體不舒服,去太醫院請名太醫就好,何必爲難她!”皇后微笑着爲沈璃雪說情,望麗妃的溫和目光中,隱隱閃過一絲冷冽。
“太后的病情,太醫們想不出好辦法,璃雪卻治好了,妹妹想着她醫術精湛,只是想請她看診罷了,哪有爲難她!”麗妃一副委屈的模樣,似笑非笑的目光望向沈璃雪。
沈璃雪挑眉,她在暗嘲自己,爲了巴結太后,專門學了鍼灸之術:“臣女爲家母緩解病痛時學了鍼灸皮毛,通氣血是巧對了太后的症狀,並非醫術高超,娘娘錯愛了!”
麗妃的臉色瞬間變的難看起來,笑容僵硬,沈璃雪在嘲諷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后卻輕輕笑了,淡淡掃了麗妃一眼:“麗妃妹妹多心了,璃雪是孝順之人!”
望着暗中針鋒相對的皇后和麗妃,太后微微皺起眉,這兩人,天天明爭暗鬥,當着外人的面,也不加收斂:“璃雪爲哀家鍼灸,也累了,童嬤嬤,帶璃雪下去休息!”
“多謝太后體恤,臣女告退!”沈璃雪謝過恩,隨童嬤嬤離開了客廳,皇后,麗妃內鬥,居然想拿她做棋子,無聊至極。
沈璃雪在童嬤嬤的引領下,進了偏殿休息,早過了午休時間,沈璃雪睡意全無,躺了兩盞茶,便起身出了偏殿,太后在休息,沈璃雪不便打擾,就出了永寧宮,準備在四周走走,等太后醒來告辭離宮。
御花園裡的花開的十分鮮豔,但小路上靜悄悄的,偶爾有一兩名宮女端着東西匆匆走過,悄聲談論:“這些食物送給田美人,合適嗎?”
“她都已經失寵,被打進冷宮了,這些飯菜,很不錯了……”
田美人!沈璃雪心神一稟,不知東方珩安排的怎麼樣了,按說,自己今日進宮,倒是悄悄去見田美人的好機會……
“璃雪姐姐!”熟悉的呼喚響起,沈璃雪轉身望去,蘇雨婷微微笑着走了過來,一襲胭脂色湘裙,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微笑清新自然,讓人移不開眼,走在她身邊的男子,一襲明黃色錦袍,高大英俊,氣質沉穩,正是太子東方泓。
“蘇小姐!”沈璃雪微笑,清冷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在蘇雨婷,東方泓身上來回掃了掃,這兩人的關係好像不一般……
“我來給太后請安,遇到太子殿下,就一起出來了!”蘇雨婷輕聲說着,目光中滿是讚歎:“聽聞姐姐爲太后鍼灸通氣血,真是厲害!”
“太子殿下!”沈璃雪禮貌福身。
東方泓答應一聲,面容沉靜,目光深不見底。
“妹妹過獎了,粗淺醫術,不值一提!”沈璃雪微微笑着,蘇雨婷這麼急着解釋,是怕自己誤會嗎:“蘇小姐是要回府嗎?”
“我要先去太子東宮一趟,問太子殿下借幾本書,若是姐姐無事,不如一起去!”蘇雨婷熱情的邀請着,目光真誠,一舉一動自然無比,透着良好的修養。
東方泓目光微凝,眉頭皺了一下,瞬間又恢復正常,沒有言語。
“天色不早了,我要向太后告辭回府,不能陪蘇小姐去東宮了!”沈璃雪微笑,東方泓很不喜歡她跟着,她還不想跟着呢。
“母親在府裡經常提起姐姐,今日難得遇到,不如姐姐隨我回溫國公府做客!”蘇雨婷微笑着,真誠邀請。
“太陽已經西斜,再去做客不太妥當!”沈璃雪婉拒:“在青州時,母親經常向我提走夫人,改日有空,我定當登門拜訪!”她看出來了,蘇雨婷似乎不想和東方泓單獨相處,想拉她一起。
“那姐姐陪我走走吧,我有些事情想和姐姐說!”蘇雨婷笑容僵了僵,退而求其次,反正就是纏着沈璃雪不放。
“沈璃雪!”若有似無的松香飄過,東方珩走了過來,一襲白衣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面容英俊,目光犀利,冷酷,宛若陽光中走出的驚天戰神,氣勢震人,讓人不敢正視!
東方珩!沈璃雪一怔,他怎麼會在這裡?
“安郡王!”蘇雨婷微微笑着,輕輕福身,聲音明媚動聽。
東方珩淡淡答應着,聲音輕不可聞,徑直越過了她,蘇雨婷的笑容微微凝滯。
太子禮貌微笑,目光幽深:“安郡王今日怎有空進宮?”
“皇上有事,召本王進宮商量!”東方珩禮貌的聲音中透着淡漠與疏離,走到沈璃雪面前,目光深不見底:“太后讓本王送你回府!”
“真的?”沈璃雪一怔,看東方珩來的方向,的確是永寧宮。
“太后倒是體恤沈小姐,未婚夫送未婚妻回府,再適合不過”東方泓笑的意味深長,望蘇雨婷一眼:“你說呢,雨婷!”
“是!”蘇雨婷敷衍着,聲音淡淡,目光閃爍,笑容有些不自然。
“時候不早了,走吧!”東方珩收回目光,穩步前行。
“太子殿下,蘇小姐,告辭!”沈璃雪道別後,快步去追東方珩,走出很遠,她還能感覺到蘇雨婷望向她的目光。
“東方珩,蘇雨婷和太子是不是……”沈璃雪沒有說出下半句,但她相信東方珩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十五年前,十多個百年名門貴族遭遇重創,溫國公府是極少數沒被波及到的貴族之一,在京城根深蒂固,人脈極廣,太子拉攏溫國公並不奇怪!”東方珩輕聲回答着,目光深不見底,風吹起白色衣角,在半空中揮劃出優美的弧線。
“這麼說,蘇雨婷要成爲太子妃了!”沈璃雪似笑非笑,太子是皇后所出,繼承皇位名正言順卻也需要一定的勢力支持,溫國公府這方大勢力,他當然不想錯過,不過,看蘇雨婷的樣子,喜歡的人可不是太子……
東方珩沉了眼瞼,意味深長道:“朝中風雲動盪,事事難料。”皇帝的心思高深莫測,讓人難以琢磨,蘇雨婷會不會成爲太子妃,現在下定論,爲時尚早。
“東方珩,這不是出宮的路吧!”陣陣冷風吹過,透過薄薄的衣衫滲進肌膚,沈璃雪驀然一驚,放眼望去,四周居然雜草叢生了,環境很是陌生,與出宮的清潔道路完全不同。
“你不是要見田美人嗎?”東方珩突然停下腳步,風吹起的白色衣袂飄到沈璃雪面前,沈璃雪沒料到東方珩說停就停,一時沒收住腳,徑直撞進了他懷裡。
若有似無的松香縈繞鼻端,強有力的心跳聲響徹耳邊,沈璃雪一驚,快速與東方珩拉開了距離,美麗的小臉上隱隱染了一層胭脂色:“那個,田美人在這裡嗎?”
東方珩黑曜石般的眼瞳閃爍暗芒,聲音有些暗啞:“前面就是冷宮!”
冷宮,荒涼寂寥,地勢偏僻,房屋頹敗,滿院雜草叢生,田美人站在房屋前,望着面前的食物,咬牙切齒,以前她受寵時,她們上趕着前來巴結,好吃的,好玩的,恨不得全都送給她,如今,看她進了冷宮,失寵了,居然給她吃這些發了黴的糕點,宮裡的宮女們,果然都是勢利眼。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田美人以爲是剛纔嘲笑過她的宮女又回來了,想也沒想,拿起糕點狠狠扔了過去:“勢利小人,拿走你這臭糕點,本宮不稀罕……”
糕點滾過,幾隻灰色的小動物竄上前來,叼了糕點就跑,一雙淺緋色的繡花鞋映入眼簾,在青黃色雜草的映襯下格外顯眼,田美人一怔,那不是宮女的鞋!
目光順着淺藍色的湘裙向上望去,最後落在了女子美麗的面容上,咬牙切齒:“沈璃雪,原來是你!”
“娘娘在冷宮住的可還習慣?”沈璃雪立於金色的陽光中,目光清冷,似笑非笑,田美人着一身湖綠色宮裝,許是幾天沒洗的緣故,衣服上沾了不少污跡,頭髮凌亂着,雙目赤紅,與之前那個妖嬈嫵媚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沈璃雪,你少來這裡冷嘲熱諷,若非本宮大意,現在被關在這裡的,就是你……”田美人狠瞪着沈璃雪,美眸噴火,咬牙切齒。
“我明明沒得罪和你們,爲何你們要置我於死地?”田美人恨沈璃雪入骨,她也不準備和田美人多說廢話。
田美人不屑的嗤笑一聲:“沈璃雪,你少裝蒜,你是偷聽到了我們談的秘密,但你聽的並不完整,沒有多少價值……”
“秘密?什麼秘密?”沈璃雪緊緊皺起眉頭:“太后壽辰宴那天,我只在宴會廳見過你和麗妃一面,然後,你們就陷害我了,難不成,你們當着太后和衆人的面談了秘密,我離的近,就懷疑我聽到了?”
田美人面色一凝,隨即又嘲諷道:“沈璃雪,你就別裝了,你敢說你膳後你去向太后問安,沒有經過小木屋?”
“我膳後被一名宮女騙去見穆正南,根本沒去向太后問安!”沈璃雪瞬間明白,她應該是被人算計了:“那件事情鬧的沸沸揚揚,娘娘應該知道纔對!”
田美人的目光瞬間凝重起來:“你說的可是事實?”
“若是娘娘不信,可去向太后求證,膳後,她根本沒召見我!”沈璃雪現在百分百肯定,自己被人陷害了:“娘娘可曾親眼看到我走過木屋?”
田美人嘴脣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眼瞳深處隱有暗光凝聚!
“娘娘是憑什麼斷定偷聽秘密的人是我?衣着,髮飾,還是……”沈璃雪目光清澈,旁敲側擊!
田美人皺了皺眉頭:“沈璃雪,你不必試探了,本宮是不會告訴你的,這件事情本宮會調查清楚,你可以走了!”
“娘娘身處冷宮,還能插手外面的事情嗎?”沈璃雪嘴角微揚,目光清亮。
“本宮自有本宮的辦法!”田美人微眯了眼眸,胸口起伏不定,顯然氣的不輕。
沈璃雪挑挑眉,田美人態度堅定,自己不宜逼迫,她和麗妃肯定還有聯繫,只要她將事情告訴麗妃,麗妃肯定會徹查此事,陷害自己的人也討不到好處。
沈璃雪撇撇嘴,轉身離開,走到院門口時,沈璃雪目光閃了閃,拋出一記重磅炸彈:“娘娘,下次再望皇子們時,你記得收斂情緒,後宮人精這麼多,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透露您與某皇子‘交好’的事情……”
“沈璃雪!”田美人咬牙切齒的怒吼自身後響起,沈璃雪置若罔聞,大步前行,嘴角輕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進了冷宮,脾氣還這麼大,這田美人還真是……不過,就算查清事實,她出冷宮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沈璃雪,沈璃雪……”田美人怒吼着沈璃雪的名字,胸中怒火翻騰,目光快速掃視,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尋找東西來砸,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揹着陽光走到田美人面前,面容隱在陰影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的眼眸亮的駭人,周身散發的凌厲寒氣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田美人纖細的身體猛然一顫,眼瞳瞬間圓瞪,顫聲道:“是你……”
夕陽西下,沈璃雪走出冷宮時,東方珩正站在不遠處的黃花樹下,負手迎風而立,白色的身影彷彿縈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映着飄飄下落的片片樹葉,如夢似幻。
聽到聲響,東方珩轉過身,面容俊美無籌,目光深不見底:“談完了!”
“嗯!”沈璃雪點點頭,目光微笑,走過來,與東方珩並肩走向皇宮外。
“查清事情真相了?”東方珩輕聲詢問,沈璃雪目光帶笑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
“沒有!”沈璃雪搖搖頭:“田美人很聰明,沒透露太多東西,不過,最晚明天,麗妃應該就會着手調查這件事情了……”麗妃是後宮嬪妃,由她來調查,比自己動手要方便的多……
“啊!”一道淒厲的慘叫穿透雲層、響徹雲霄,震驚了距離冷宮不遠的沈璃雪和東方珩。
沈璃雪一驚:“出什麼事了?”
東方珩銳利的眼眸瞬間眯了起來,周身縈繞着濃烈的肅殺之氣:“慘叫聲是從冷宮裡傳來的,田美人出事了!”
攬住沈璃雪的小腰,東方珩凌空飛起,沈璃雪眼前景色快速變幻,還來不及暈眩,她雙腳已着了地,側目望去,兩三隻死老鼠倒在地面上,四肢張開,七竅流血,顯然死時十分痛苦。
再向裡望,房間門口,一名女子倒在地上,臉朝下,看不清她是生是死,亂蓬蓬的頭髮披散,映着荒涼的地面,說不出的詭異。
“娘娘!”沈璃雪試探着走上前,田美人靜靜側躺着,毫無動靜。
沈璃雪慢慢伸出小手,扶住田美人的肩膀,將她翻過了身,頓時,一張血腥的臉龐映入眼簾,額頭破了一個大洞,正汩汩向外流着鮮血,雙眸圓睜着,死不瞑目,滿面震驚的模樣彷彿經歷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沈璃雪見多了死人,並不害怕,小手輕輕探探田美人的脖頸,對凝神查探的東方珩搖搖頭:“已經死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幾名宮女,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看到死狀悽慘的田美人,高叫着四下散去:“來人哪,死人了……”
田美人雖被打進了冷宮,但她畢竟還是皇宮的妃子,死的不明不白,不好對人交待,皇后,麗妃,太子,蘇雨婷等人都到了冷宮,靜靜坐在一邊,等仵作的驗屍結果。
“璃雪姐姐,你和安郡王不是早出宮了嗎?怎麼會在這裡?”蘇雨婷走上前來,眸中滿是關切,但她的詢問聲,也將皇后,麗妃的目光吸引了過來,田美人死後,沈璃雪是第一個出現在冷宮的人呢。
“我見時間尚早,就讓安郡王帶我四處看看宮中風景,走到這附近時,聽到慘叫,便趕了過來!”沈璃雪漫不經心的敷衍着,東方珩早命人支走了附近的宮女,太監,她進冷宮之事,沒人看到,謊話隨她怎麼編。
“那真湊巧!”蘇雨婷意味深長的說着,眸光有些暗淡,似乎在爲田美人的死感到惋惜。
瞬間,衆人懷疑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沈璃雪身上,田美人雖被關進冷宮,但一直都好好的,爲何沈璃雪一來,她就死了?事情有些蹊蹺。
沈璃雪冷冷一笑:“是啊,田美人死的很湊巧,我一到附近,她就出事了,那兇手很是殘忍,連知情的老鼠都沒放過!”
沈璃雪的話與蘇雨婷相近,但意思完全相反,蘇雨婷的話可暗指她害死田美人,她的話則說明,有人故意害死田美,嫁禍於她。
衆人順着沈璃雪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幾隻死老鼠,在老鼠屍體不遠處,還零散的遍佈着一些糕點末。
仵作撿起糕點仔細驗過,恭聲道:“回娘娘,糕點的確有毒!”
皇后的眼眸瞬間眯了起來,冷冷掃過站在一旁的宮女,太監們:“是誰給田美人送的點心?”
“是……奴婢……”
一名小宮女顫抖着站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不停磕頭:“田美人愛吃桂花糕,奴婢送來時,還悄悄嚐了一口,這糕點絕對好好的,就算有毒,也是後來有人放進去的,與奴婢無關啊……”
“除了你們,還有誰接觸過田美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麗妃冷冽的目光望過宮女,太監後,還淡淡掃了一眼沈璃雪。
“回娘娘,奴婢們聽到驚叫跑進冷宮的時候,看到了……”宮女望一眼沈璃雪,快速低了頭:“沈小姐正站在田美人身邊,還抓着她的肩膀……”
“宮女們就守在冷宮外,就算璃雪從附近經過,也不可能趕在她們之前來到冷宮吧!”麗妃望望田美人悽慘的死狀,冷冷一笑:“還是說,田妹妹額頭的血洞,是璃雪故意押着她撞上去的?”
“娘娘,冷宮的事情,您應該知道一些吧,您就這麼肯定,宮女會老老實實呆在門外守着,而不是跑去其他地方玩樂?”沈璃雪望望糕點的殘渣,隱有片片枯萎的桂花:
“我記得田美人曾說過,整個皇宮,她與麗妃娘娘最親,娘娘肯定也是知道她最喜歡吃桂花糕吧!”
“你什麼意思?”麗妃一拍椅子站了起來,美麗的眼瞳深處閃爍的寒光,恨不得將沈璃雪生吞活剝:“懷疑本宮在糕點裡下毒?”
“我只是就事論事,娘娘何必動怒!”沈璃雪蹙了蹙眉:爲何自己一提毒,麗妃就像動物被踩到尾巴一樣乍了毛,難道那糕點裡的毒,真是她下的?
“都別吵了!”皇后看夠了戲,手扶額頭,故做無奈的出聲制止:“聽聽仵作怎麼說!”
沈璃雪擡頭望去,仵作已經檢查完了屍體,正快步向這邊走來:“稟皇后,麗妃娘娘,田美人是撞門死亡,現場沒發現他人痕跡,應該是自盡!”
沈璃雪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自己和田美人講清那天的實情,她知道自己算計錯了人,肯定會想方設法再獲聖寵纔對,不可能撞門死亡……
“本王和沈璃雪一起來的冷宮,可擔保事情與她完全無關!”東方珩緩步走了過來,銳利的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田美人是自盡,與任何人都無關!”麗妃微微笑着,妖嬈嫵媚的眼神不時瞄向東方珩。
“時候不早了,本王奉太后之命,送沈璃雪回府,先行告退!”淡淡說着,東方珩轉向沈璃雪:“走吧!”
“臣女告退!”行過禮,沈璃雪未再理會冷宮裡衆人,和東方珩一起走出了冷宮。
上了馬車,淡淡香氣瀰漫,緊張的神情瞬間輕鬆不少,沈璃雪皺緊眉頭:“東方珩,你覺得誰是害死田美人的真兇?”皇后,麗妃她們走進冷宮的時候,沈璃雪想套套誰是真兇,就沒讓東方珩幫她做證,可麗妃,皇后,蘇雨婷都非常聰明,她沒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暫時猜不到!”東方珩目光凝深:“不過,那人輕功極高!”他帶着沈璃雪到達冷宮的時候,那人居然已經逃的無影無蹤了。
沈璃雪眼眸微微眯了起來:“那人是什麼時候潛進冷宮的?”她和田美人在冷宮說話的時候,沒察覺到那裡有人。
“在咱們走了之後!”東方珩一直站在冷宮外,查探着五十米內的情形,他們第一次離開冷宮前,附近還沒有高手。
“他殺田美人是爲了嫁禍於我嗎?”若真是如此,他的手法就拙劣了些。
東方珩輕抿一口茶水,墨色的眼瞳在水霧中明暗不定:“仵作最後的查看結果是自盡,應該是田美人知道了什麼不應該知道的事情,那人要殺人滅口!”
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沈璃雪眉頭微皺,會是什麼事情讓她惹來了殺身之禍……
“東方珩,東方珩……”
熟悉的呼喚傳來,沈璃雪拉開車簾向外望去,南宮嘯身騎快馬,急急忙忙追了過來,邪魅的眸底冰冷流轉,沈璃雪眼皮跳了跳,不會是別院的事情鬧的大,他來找東方珩算賬吧!
南宮嘯來到車窗前,目光透過沈璃雪望向東方珩,目光有些閃爍,沒有預料中的大叫大鬧,而是不情願道:“多謝你了。”
“你突然間怎麼對他這麼和善?”沈璃雪一怔,南宮嘯和東方珩一直不對盤,見面就針鋒相對,上午時分,東方珩剛剛算計過南宮嘯,他氣憤難忍,怎麼到了傍晚,他居然服軟了,還向東方珩道謝。
“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回聖王府吧!”彷彿早就料到南宮嘯會來,東方珩沒有太大反應,淡淡說着拉下了車簾,馬車快速趕往聖王府。
同樣的瓊花樹下,同樣的小方桌,同樣的三個人,坐在同樣的位置,卻少了昨天的針鋒相對。
南宮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目光極是複雜:“你讓我喝瓊漿玉液,吃果子腹泄,都是爲了製造條件,讓我發現端倪?”
東方珩沒有說話,眸中閃爍的高深莫測的光芒算是默認了:“你泡了一晚熱姜水,都沒聽到屋外有異常聲音?”
南宮嘯的面色瞬間變的有些難看,他不止一次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以爲是爲他提熱水的下人,便沒有在意。
東方珩望南宮嘯一眼:“果然是安逸生活過慣了,你連最基本的警覺都沒有了……”
“你在京城呆幾年試試……”南宮嘯嘴上不服輸的爭辯着,目光不自然的閃了閃,那座別院裡的人,全都是他的心腹,所以,他纔沒有懷疑……
“本王可沒你這麼愚蠢……”東方珩冷聲反駁着,右手輕撫上了心口,隔着層層衣服,他都能清楚感覺到那裡的傷痕……
“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沈璃雪聽了半天,只能聽明白最大概的意思,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聽不懂。
“南宮嘯別院裡,有兩名下人被下了蠱!”東方珩望望面色陰沉的南宮嘯,繼續解釋:“那蠱十分特殊,一雄一雌,要找一男一女,在月最圓時下到他們身上,養三個月,在第三個月的月圓之夜,催動雌雄雙蠱破體而出,結合後形成新的毒蠱,可控制人的心智……”
頓了頓,東方珩輕聲道:“今晚是第三個月的月圓之夜……”
“新蠱出體就要尋到宿主,否則就會幹渴而死,所以,下蠱之人,肯定是針對別院中某人來的。”此蠱很難培養,培養出來的,絕對不會針對普通人,整個別院,南宮嘯身份最高貴。
他算計南宮嘯泡熱姜水,南宮嘯居然什麼都沒發現,天亮後什麼都不做,跑去街上邀請沈璃雪用膳,無奈之下,他只好使用最後的殺招,讓人打破美人頭,露出帶蠱的血……
“難道那人要將新蠱移進南宮嘯體內?”沈璃雪一驚,想不到世間真有這麼歹毒的控人之法,如果東方珩沒有發現端倪,那今晚南宮嘯就凶多吉少了。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南宮嘯不滿的嘀咕着,別院總管告訴他下人中蠱時,他還以爲是東方珩命人向他示威的,直到查出那蠱中了三個月了,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東方珩望了南宮嘯一眼:“告訴你,你會相信嗎?”
南宮嘯瞬間啞然,他和東方珩矛盾頗深,如果東方珩將實情直言相告,他還真不會相信……
“你是怎麼發現的?”南宮嘯天天呆在別院,什麼都沒察覺到,東方珩不過回京半月多,居然就將他別院的事情摸的一清二楚了。
“本王一名朋友,喜歡吹笛,無意間在你別院外吹奏了一曲,險些催動那兩人體內蠱蟲,故而發現異常!”東方珩淡淡回答着,輕抿一口茶,墨色的眼瞳隱在淡淡水霧中,異常深邃,讓人琢磨不透:“那兩個人死了沒有?”
“還沒有!”南宮嘯面容陰沉,邪魅的眸底冰冷流轉:“我把他們秘密關起來了,引那名幕後主謀現身。”
東方珩望望天空:“天已經黑了,你快些進宮找陳御醫,趕在月圓前把你體內的毒解了……”
“我中毒了嗎?”南宮嘯驚訝,爲何他沒有半分感覺。
東方珩淡淡望一眼南宮嘯:“那新蠱需要藥引纔會跑進人的身體,你應該連續服用了一月無色無味的藥物了,藥量很輕,不易察覺,等到發作時纔會有症狀顯現……”不然你以爲別院那麼多人,那蠱爲何單單要跑進你體內?
“沈璃雪的銀針也能解毒吧,讓她給我鍼灸,我就不跑去皇宮浪費時間了!”說着,也不管沈璃雪是女子,東方珩還坐在對面,南宮嘯就要寬衣解帶。
“她不懂蠱,解不掉你身上的藥引毒!”東方珩瞪了南宮嘯一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真的?”南宮嘯看向沈璃雪,將信將疑。
沈璃雪點點頭,目光清澈:“普通的毒我是可以解的,蠱毒我沒接觸過!”
“那好吧,我去皇宮!”南宮嘯無奈的繫好衣帶,雙足輕點,修長的身形瞬間飛出了聖王府。
“東方珩,你要幫南宮嘯嗎?”敢以蠱控制明南王世子,那人肯定不簡單。
東方珩墨色的眼瞳中閃過一道暗芒:“我已經布好了局,只等月圓時請君入甕了……”
突然,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明明是悠美的樂聲,卻聽着十分刺耳,沈璃雪柳眉微皺:“這是什麼聲音?”
東方珩剎那間變了臉色,擡頭望去,半空中,一輪圓月散發着淡淡的光芒:“這是引蠱笛聲,糟糕,南宮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