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站在牀邊看着傅錦兮，東方淳衍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雖然孩子不是他殺的，可是卻是因爲他而死的，母后是想用這個來給自己警告吧。
傅錦兮知道東方淳衍來了，她沒有睡着，可是不知爲何，她的心裡已經掀不起波瀾了。
東方淳衍就這般靜靜的站在傅錦兮的牀邊，就這般看着漠然的她，她很近，可是他卻覺得好遠，遠到他幾乎看不清。如果不是他的疏忽，如果不是他早已經與母后積累的恩怨，如果不是他執意將她留在宮裡，讓她成爲了衆矢之的，如果他肯放手讓她在民間，也許，她會過得很好，再過幾個月孩子也會平安的出生，雖然她不會有榮華富貴，卻一定會簡單幸福，是他貪心了，是他自以爲是了，他以爲他一定能夠護她周全。
直到天黑東方淳衍才離開，臨走前還是一句話也未再說，對不起已經顯得蒼白，任何的話說出來都覺得無力，她本就傷痕累累，他的執着卻給了她致命一擊。
“母后。”東方淳衍是第一次這般喚太后吧，自從當初太后將他送走，他便再也未曾呢過開口這般喚過。
太后聽着東方淳衍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旋即卻笑開
“衍兒，今日怎麼這麼晚還來母后宮中，可是出了何事？”
東方淳衍淡淡垂着眼眸，昏黃的燭光下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頹然
“母后，皇位兒臣願意讓出來，請允許我和兮兒離開吧。”東方淳衍的話帶着妥協，帶着請求，他雖然不知道傅錦兮心裡的傷他窮盡這輩子能不能撫平，可是他卻不想再讓她繼續留下來，這無情的皇宮裡只有冰冷，沒有溫情。
太后看着東方淳衍，臉上的笑意消失
“你想爲了區區一個女子而拋棄家國江山？你可知道母后爲了今日耗費了一生，你居然想走就走嗎？”太后儼然生氣了。
東方淳衍擡起頭
“就是因爲知道所以我纔會回來，所以我纔會允着您不斷插手我的事，所以您纔有了機會害了兮兒。”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情，是恨嗎，還是覺得可憐，可憐自己的母后也可憐自己，他以爲自己對母后足夠冷情，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是在縱容，縱容她對自己犯下的一切錯誤。
太后冷漠的笑着
“本宮若是不允許呢？”
“我也絕對不會再留下來，三日之後我會離開，玉璞的江山我會交給你。”東方淳衍轉身不再多說，只是終究心痛了，痛的不能自已。
“皇兄，今日怎麼了？”淳玉什麼也不知道，沒人告訴他外面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東方淳衍滿面的疲憊，他從未見東方淳衍如此過，在他看來，東方淳衍就是無所不能的，永遠也不會有煩心的事情。
東方淳衍不說話，只是靠在椅子上緊緊閉着眼睛，過了半晌才終於擡眼看着淳玉
“皇兄離開後，淳玉自己照顧好自己，好嗎？”淳玉他帶不走，這也是他當初選擇留下的原因之一，淳玉永遠也不能見光，永遠只能在地宮裡生活。
淳玉雖然不知道爲何如此，卻很懂事的頷首
“皇兄是要出去遠遊了吧，淳玉能照顧好自己的，皇兄沒回來之前不也是淳玉自己照顧的自己嗎？況且還有李公公在呢。”淳玉笑着。
東方淳衍的眼裡晶瑩落下，只有他知道在自己未曾來照顧淳玉之前他每天過的是什麼日子，三餐不繼，暗無天日的重複着每一天，可是現在，他卻很高興的告訴他，你走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淳玉，皇兄對不起你，對不起兮兒，對不起父皇，也對不起這玉璞子民。”他忽然發現倔強的堅持了這麼久，其實自己根本一無是處，如同黑暗裡最脆弱的蜉蝣，連淳玉也比不上。
“皇兄外表冷情，可是心裡卻比誰都柔軟，皇兄會得到老天恩寵的。”淳玉輕笑着。
東方淳衍睜開眼睛，看着淳玉，微微頷首，可是他的心中卻只願老天將所有的恩寵落在他們身上，此生便足矣。
傅錦兮依舊沒有多說話，沒有責備，沒有抱怨，甚至連一點點的憤恨也沒有，只是到了第三日東方淳衍去尋傅錦兮時才發現她已經不見了。
“傅姑娘呢！”東方淳衍大怒。
“回皇上，方纔太后娘娘的人過來將她接走了。”宮女怯怯的回答道。
東方淳衍面色微緊，匆匆趕到太后的宮殿，卻只看到淡然立在宮殿裡的傅錦兮。
“兮兒！”東方淳衍着急的過去。
傅錦兮冷漠的擡眼，看着東方淳衍憔悴的臉色，心中微動，她不怪東方淳衍了，她只怪自己，怪自己的軟弱，怪自己的大意，只是這一次，她便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她也願意，因爲她不可能放過皇后。
“如果我殺了你，你會恨我嗎？”傅錦兮淡淡啓脣問着。
東方淳衍輕笑
“不會。”
“還是恨吧，只有你恨了我，心疼了我，纔會恨了太后，纔會報復她，我的仇才能報啊。”傅錦兮說着，眼眶裡已經滿是淚，手裡的匕首已經猝不及防的刺進了東方淳衍的身體裡
“你能躲的。”傅錦兮看着手心裡的紅血喃喃說着。
東方淳衍面色蒼白
“對，可是我不願意躲，你想讓自己入了十八層地獄，我怎麼捨得。”
傅錦兮輕笑，眼裡滾燙的淚落下，手心裡早已經準備好的藥丸塞入東方淳衍的手裡
“解藥，我死，你恨她！”傅錦兮蒼白的笑着，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殘忍，她在傷害東方淳衍，可是她已經被逼瘋了，被接二連三的現實逼得發瘋，她已經顧不得許多，十八層地獄她來下，東方淳衍將來的弒母之罪她來背，一切都是她逼迫的，她不怕地獄最殘忍的刑罰，上刀山下油鍋她全部可以承受。
東方淳衍輕笑的看着傅錦兮
“你活着我才能活着。”冷漠的看着站在傅錦兮身後帶着笑意的太后和東方淳毅，攬住傅錦兮的腰轉身出了宮殿想要就此離開，可是宮殿裡四面八方的開始涌現出大量的軍隊來，手握兵刃，想要將他們置之死地。
“你若是殺了我，不會出現這些麻煩。”只要殺了她，太后便沒有理由讓這些人出來抓捕自己，然後再‘誤殺’了東方淳衍，太后那般無情的人，怎麼會放過他們呢？從頭到尾都不會，一如方纔他將自己喚來告訴自己的一般，她絕不容許人反抗，即使是親生兒子也不可以，但是東方淳衍手軟，他狠不下心去對付自己無情的母后，即使是到了現在，他還是不願意。
東方淳衍不說話，只是緊緊的護着傅錦兮，手裡的劍刃也開始染上鮮血。
從來都知道他可以以一當百，可是一千呢，一萬呢，十萬呢？他終究不能盡數敵過。
從宮裡殺到大門口，傅錦兮儼然看到皇后手裡拿着劍的樣子，她就那般諷刺的看着自己，手裡的劍對着她的胸口刺過來，傅錦兮不想躲，她已經沒了生的意識，可是忽然，身前卻多了一道身影。
“不要！”傅錦兮驚恐想要將東方淳衍推開，可是他卻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臂，生生接了這一劍。
“爲什麼？”傅錦兮淚如雨下，她沒想過要他死。
“你即想入地獄，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去，黃泉路上爲你開好了道，我才放心讓你來。”看着傅錦兮的眼淚，東方淳衍心中卻是喜意，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解脫的感覺，揹負在身上二十多年的枷鎖，這一刻終於解開了。
傅錦兮低聲笑着，緊緊抱住東方淳衍，刺穿他身體的劍同樣刺穿了她的胸口，只是她的手臂未曾將他鬆開。
兩人倒在地上，她靜靜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蒼白的嘴脣輕輕湊了上去
“我是你的劫，來生看到我記得躲得遠遠的。”
兩人的眼角皆是落下清淚，天空明明是烈日當空，可傅錦兮卻覺得如數九寒冬，如同看見滿天的雪花飄落下來，純淨潔白，沒有一絲的污穢雜質。
嘴角勾起笑意，老天爺，這一世的所有罪孽我傅錦兮願一人承擔，他無罪，我有罪，只祈求他入天堂，我墜地獄，生生世世不相見！
是東方淳毅到了地宮告訴淳玉東方淳衍被逼迫殺害了的，所以他盡了全力跑出來，跑到了城樓上遠遠的看着被他的母后一劍殺了的東方淳衍，烈日越來越大，他也感覺渾身越來越痛，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得呼吸，終於，他還是倒在了地上，全身蜷縮着，純淨的眼裡也露出了恨意，最後一刻，看着手裡緊緊攥着的東方淳衍送給他的玉佩，嘴角慢慢勾起
“皇兄，帝王家無情，我們來生都不要再回來了，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
前世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