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化市的高速出口,一輛警車閃着燈駛了出來,等看清楚牌號,蔣宏便領着局裡一衆領導快速上前。
“張廳長好!”蔣宏率先擡手敬禮,然後露出熱情笑容。
張俊宇擡手還禮,然後伸出大手,道:“蔣宏同志,這樣很不好,太打攪同志們了。”
蔣宏呵呵笑道:“這全都是因爲張廳長在我們東江省警界的威信高,同志們知道您要來,全都主動要求過來,攔都攔不住!”
張俊宇就跟後面的幾人一一打了招呼,態度十分親切,顯得對每個人都很尊重。
蔣宏心裡的石頭落地幾分,看張廳長這個架勢,似乎今天過來並沒有很壞的事情,不過也難講,省廳領導難得下來一趟,總不能一來就擺個臭臉吧。
“張廳長,這裡車來車往,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先回局裡吧?”蔣宏請示了一聲。
張俊宇就點了頭,道:“好,那就按蔣宏同志的安排辦!”
一列警車排好隊,浩浩蕩蕩就朝中化市局去了。
市局的會議室裡,中化市公安局的領導全都到齊,分列會議桌兩側,張俊宇被讓到了首位。
“同志們,請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張廳長爲我們講話,傳達上級組織的重要的指示!”蔣宏率先鼓掌,帶動會議室的氣氛。
張俊宇壓了壓手,等掌聲停歇,道:“今天過來中化市,是受省委重要領導以及省廳領導的委託。前來了解和督辦近期發生在中化市的兩件案子……”
蔣宏面色不變,身子卻不由緊了幾分,張俊宇開頭便提到“省委重要領導”以及“省廳領導”。這讓蔣宏感到壓力很大,別的部門或人被省委領導關注,那很有可能是好事,說明你進入了省委領導的視線,可公安局被省委領導關注,很大情況下都不是什麼好事。
“第一個案子,相信大家心裡都清楚。那就是竊賊傷童案!”張俊宇說到這裡,臉色一肅,道:“這件案子的性質非常惡劣。惡劣至極,嚴重地打擊到了公衆的安全感,並且影響到了我們治安執法部門的威信和形象,此案不破。天理不容。法理不容,羣衆不容,我們身上的這身警服不容!”
會場的一衆領導就感到了一種無形的殺氣,張副廳長這話可是殺氣凜凜啊,一連幾個不容,搞不好就是省委重要領導對這起案件的批示!
“請中化市的同志,彙報此案的進展情況!”張俊宇強調完畢,就黑着臉翻開面前的筆記本。等着蔣宏的彙報。
蔣宏捏了捏桌子底下的手,他也被張俊宇剛纔的話給嚇到了。看來省委領導對於中化市破案不力已經很是不滿了,當下蔣宏道:“張廳長,竊賊傷童案是我們中化市公安局目前的頭等重案,而且是重中之重、重中之首,市局已經抽掉全市最精銳的幹警隊伍,組成了專案組,取消一切休假,全力以赴地投入對犯罪嫌疑人的抓捕行動,不抓住此犯,我們決不罷休。”
張俊宇在本子上記了寥寥兩筆,然後沒有開口搭話,顯然對蔣宏的這個官面說法很不滿意。
“案件的具體情況,由專案組的負責同志來向張廳長做彙報!”蔣宏側了側臉,把下面的事情推給了負責此案的一位局領導。
局領導便道:“張廳長,案件的具體進展情況是這樣的: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已經確認無誤,專案組對犯罪嫌疑人的近一年來的活動情況和人脈關係也已經初步調查清楚,根據這些情況,我們經過縝密的分析推測,基本了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有可能藏匿和出現的三個地方。目前專案組已經奔赴這三個地方進行布控,只要犯罪嫌疑人一出現,我們就有把握將他抓捕歸案。”
這個說法就比蔣宏的要具體,說完大概情況,這位專案組領導又把具體的細節情況進行了彙報,包括如果發動羣衆提供線索,如何確定犯罪嫌疑人身份,以及對犯罪嫌疑過往的調查,都一一進行了彙報。
張俊宇在本上記了滿滿一頁,最後掃了會場一圈,道:“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蔣宏又接回話茬,道:“雖然犯罪嫌疑人還沒有捉獲,但我相信那是遲早的事情,此案發生之後,我們更是進行了深刻的反思,並吸取教訓,對全市的治安手段和措施進行了大調整、大整頓,加強了重點區域的監控和巡查,確保不會再發生此類事件。”
張俊宇便點點頭,等了半天,看再沒有進行補充,便道:“查缺補漏,亡羊補牢,是勢在必行的,也希望中化市的同志能夠高度重視此案,吸取教訓,並且在最短時間將兇手抓獲歸案,給全省人民一個交代!”
蔣宏鬆了口氣,看來這個案子是暫時過關了,只是還不能鬆懈大意,一日不抓到兇手,這件事就不算是結束,自己這位大局長也不能說是高枕無憂。省委領導的耐性那是有限的,如果在短時間內無法抓到兇手,自己可就很難堪了!
回過神,蔣宏就等着張俊宇說的第二個案子,按照蔣宏的推測,這第二個案子,肯定就是省報的那篇報道,市局有兩位不開眼的領導去會所從事娛樂活動的事情了,這跟傷童案還有點關聯,而且也造成了大影響。除此以外,市裡最近也沒別的大案子了。
對此蔣宏也準備好了說辭,經過市局黨組討論,並經市裡同意,已經決定對這兩個倒黴傢伙給予開除警籍、免除一切職務,並調查其存在的其它問題。
這算是非常嚴重的處理結果了,相信省廳領導應該會滿意的。
張俊宇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之後,臉色再次嚴肅起來,道:“第二件事。前天上午,在中化市東郊嘉銘會館內,發生了一起尋釁滋事的打架事件,相信中化市局已經接到了相關情況……”
會場的人,就把視線若有若無地投向了蔣宏了,這起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蔣大局長最清楚。
蔣宏愣了一下。他十分地意外,怎麼這件事也進入了上級領導的視線,難道是曾毅把官司打到了上級?不應該啊。是曾毅把人打了,他有什麼委屈可訴?再者,就算曾毅到上級去打官司,張副廳長也不會過來得如此迅速。
總不會是李志勇這個蠢貨自己跑到上級去告曾毅的狀了吧?
蔣宏一時有些捉摸不透。李志勇再蠢。也不會蠢到這個地步的,而且省廳也根本管不到曾毅。曾毅的問題,只能由市委常委,或者再高一級的組織部門才能做出處理決定,你去告狀也沒有用啊!
“張廳長,是有這麼一件事情!”蔣宏只得先接過張俊宇的詢問,然後想了一下,道:“這件事的具體情況。是由東區派出所經手偵辦處理的,是否把派出所的同志叫過來問一問?”
張俊宇沒有反對。重重一頷首,道:“把派出所的同志叫過來問一問也好!”
蔣宏就趕緊安排自己的秘書去叫東區派出所的所長馬大元過來,摸不清楚張俊宇提這個案子的來由,蔣宏就不敢貿然亂講,他把皮球踢給了馬大元。這起案子,本來也是馬大元彙報給自己的,就讓馬大元去探探張副廳長的底。
十來分鐘的時間,馬大元就到了,速度還是非常快的。
“馬大元,這位是省廳的張副廳長。你把前天發生在嘉銘會館的那個案子,向張廳長詳細彙報一下。”蔣宏沉着臉向馬大元發出了指示。
馬大元就露出諂媚的笑容,朝張俊宇彎下半個身子,道:“張廳長您好!”
張俊宇微微一點頭,和氣地說道:“大元同志,那就辛苦你,把案子的詳細過程向我講述一遍。”
馬大元大受鼓舞,道:“張廳長,這起案子的具體情況是這樣的:前天上午,我們接到報警求助,說是在嘉銘會館內被人毆打,於是我帶着所裡的幾位民警趕了過去,並在嘉銘會館檯球室看到了報警人。當時受傷的一共有四人,四人共同指認了行兇者,行兇者的身份比較特殊,是市農委……”
“是誰接的報警?行兇者是否承認動手打人事實?打人的動機是什麼?”張俊宇一連三個問題,打斷了馬大元的彙報,沒讓馬大元講出曾毅。
現場一些老道的,就已經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張副廳長的這三個問題,似乎有所指啊!
馬大元便道:“是我接的報警電話!”
蔣宏一聽這個,當時就咯噔了一下,一個派出所所長,竟然親自接報警電話,這裡面豈能沒有問題,至少說明報警人可以直接聯繫到馬大元。
張俊宇就提筆在本子上重重記了一筆,道:“接着講!”
“至於行兇者是否承認動手打人事實,因爲行兇者的身份特殊,我們沒有調查權限,所以沒有得到行兇者本人的核實!”馬大元尷尬地看着張俊宇,道:“至於打人的動機,也沒有得到行兇者本人的說法。”
張俊宇擡眼冷冷一掃,道:“那報警人的說法呢,爲什麼被打?”
馬大元道:“報警人和行兇者早就認識,據報警人講,是私人恩怨引起的。”
“覈實了沒有,究竟是什麼樣的私人恩怨?”張俊宇再問。
馬大元就答不下去了,道:“這個,我們倒是不清楚,也……也沒有進行覈實……”
蔣宏臉色變了變,有點坐不住的意思了,當時馬大元跑來朝自己彙報,可是言之鑿鑿,現在當着張副廳長的面,竟然一問三不知,什麼都沒有核實,這簡直是丟盡了中化市公安局的臉。
好在張俊宇並沒有追究這些細節,他在本子上把馬大元的回答詳細記錄下來,然後擡眼道:“大元同志,就先到這裡吧!”
“你先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如果有什麼疏漏遺忘的地方,立刻向我彙報!”蔣宏恨恨地道了一聲。這是提醒馬大元,回去趕緊亡羊補牢,把事情的過程給我捋順了,掰直了。
馬大元朝張俊宇和在座的市局領導欠了欠身子,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張廳長,下面派出所的人,辦事實在是馬虎。”蔣宏歉意地看着張俊宇。道:“關於這個案子的詳細情況,我們會盡快調查清楚,然後彙報給您!”
張俊宇道:“是得好好查一查。要查的一清二楚!”
蔣宏連連點頭,只是心裡還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省廳的領導怎麼會關注這麼一起案子呢,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而且省廳也不方便插手吧。他道:“請張廳長放心,我們會按照您的指示,嚴肅調查此事!”
張俊宇一點頭,打開放在旁邊的文件夾,道:“關於這個案子,省廳也接到了一些當事人提供的線索和反饋,在此把材料一併移交給你們,希望你們儘早得出調查結論。給各方各面一個交代!”說着,張俊宇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推到了蔣宏的面前。
蔣宏更困惑了,給各方各面一個交代,到底是哪方哪面啊!
接過牛皮袋,蔣宏打開從裡面抽出一份文件,只看了短短兩句,再看下面的人名,當時臉色大變。我的乖乖,這哪是什麼線索和反饋,分明是一封到省廳的告狀信,而且告狀的還不是一般人,而是省長顧明夫的公子,堂堂的東江大少顧迪。
蔣宏臉上的汗珠子瞬間就冒了出來,顧大公子在中化市的地盤上被尋釁滋事,差點還被打,這不是要自己的老命嘛。
“關於當事人反映的一些其它問題和線索,也必須進行徹底調查,要給出明確的說法!”張俊宇此時臉色一沉,眉毛一挑,話語中的殺氣比之前還盛。
“是!是!”蔣宏連連應着,屁股已經在座位上坐不住了,站起來道:“關於這起案件,我們一定會給省廳領導一個滿意的解釋!”
至於張俊宇所說的其它問題和線索,蔣宏也看到了,就是顧迪告狀信所講的李志勇威脅恐嚇國家幹部,以及要清算舊賬的事情。其實那不能算是告狀信,只是顧迪如實講述自己在中化市的所見所聞,但提到的這樁樁件件,足以駭人聽聞了,省廳領導接到顧迪的反映,哪裡還坐得住,第一時間就派張俊宇下來施加壓力,要求中化市嚴懲涉事人員。
張俊宇所謂的給各方各面一個交代,一是讓中化市局給省廳一個交代,二是給顧迪一個交代,省廳必須要對顧迪反映的事情給出解釋和答覆。
這可不是小事,省長公子要是把在中化市親眼目睹的這些事情講給省長顧明夫聽,那省廳領導就要一個頭兩個大了。
張俊宇的指示也很明確,必須要對顧迪反映的所有事情進行徹查,包括李志勇要和曾毅清算的舊賬是什麼,都必須調查清楚,向省廳做出解釋和交代。
這讓蔣宏非常難堪,這筆舊賬他最清楚是什麼事情,那就是去年的假種子案,他現在真是恨死了李志勇,你個王八蛋,你自己找死也就罷了,還把老子給拖下水了,這次是真是徹底害死老子了。
假種子案一旦揭開,我蔣宏在省廳領導眼裡會是一個什麼樣印象?
當初蔣宏按下這個假種子案,是看在副市長李介桐的面子上,同時是幫了李志勇一個大忙,讓李志勇逃過一劫,誰知到了今天,李志勇卻把蔣宏給推到了火坑裡,面臨一個兩難的抉擇,這讓蔣宏如何能不惱火,如何能不鬱悶。
事情交代完畢,張俊宇不做任何停留,把做好記錄的本子往公事包一塞,就要動身返回省裡,去給省領導一個回覆。
中化市局的一衆領導再次集體出動,把張俊宇送到了高速入口,並且看着張俊宇的車子駛入高速消失。
送走張俊宇,大家就都看着蔣宏,想知道張俊宇今天拿來的那個牛皮紙袋裡,到底是什麼內容。
讓大家詫異的是,蔣宏沒有提關於牛皮紙袋的隻言片語,在目送張俊宇離開後,蔣宏就黑着臉登車,一幅要吃人的表情,氣勢洶洶地返回市裡去了。
十來分鐘之後,市農委的門口,在那裡鬧了一天的李志勇,正優哉遊哉躺在擔架上,用吸管滋滋地吸着一瓶飲料,好安慰一下喊了一整天,眼看要冒火的嗓子眼。
“兄弟們,再加把勁!”李志勇吆喝一聲,對旁邊那十幾二十號舉着橫幅喊口號的狐朋狗友喊道:“今天不把姓曾的喊出來,絕不收兵!”
“還我公道!”那些人就再次提高嗓門,喊了起來。
李志勇得意洋洋,心道還是公安局的人比較陰,就這麼鬧上兩天,我看他曾毅還有什麼臉面在中化市混,自己前天實在是太失策了,這辦法可比打人要管用多了。
“警察來了!”圍觀的人羣突然喊了起來。
李志勇更加得意,警察來了,那也是幫自己站腳助威的,他稍稍直起身子,想看看帶隊的警官是誰。
人羣很自然地分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李志勇搭眼去看,只見一隊防暴警察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轉眼間就到了跟前。
“辛苦了,兄弟……”
“們”字還沒出口,衝在最前面的警察上來就把李志勇給按倒,沒等李志勇回過神,兩個人把李志勇一架,捂着嘴巴就給拖走了,路邊早已準備好了兩輛封閉式的大卡車。
李志勇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然後“咚”的一聲,落在了卡車車廂內,隨即再被人死死壓住,一把銬在了鐵柱上。
很快,李志勇的那些狐朋狗黨,全都“飛”了上來,大家享受的待遇都差不多。
前後不到一分鐘,農委門口鬧事的人就全部被清理乾淨了,李志勇的那些狐朋狗黨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他們還在驚詫莫名之間,就被卡車給拉走了,直到車子跑出兩條大街,他們都還以爲警察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呢!
本書又多了一位盟主,感謝新盟主“好懷念曾經”的厚愛和支持,無以回報,大更一章送上。